這確實是業界的天價,令人動心,卻又讓人忐忑不安。
其實,究竟是什麼人會開那麼高的價去買一個活物,捉到後打算如何處理,這背後是否有什麼陰謀,這些問題都與他們這些靈媒無關,他們就像賞金獵人,辦事拿錢,沒有知道事情始末的必要。
只是儘管如此,葉婷還是不敢接這樣的活,如今的她,最怕從別人那裏看見或聽見與雲深過往相關的一切,怕那些過往會將雲深從自己身旁帶走。
她曾因為不了解雲深而害怕失去,後來,雲深告訴了她很多很多事,她卻又開始擔心那些事裏曾經發生過的事會再次發生。
趙冬霖說的對,b市就那麼大,忽然間多了一個道行不淺的魔,並不可能成為什麼秘密,若有心人想要打聽,沒有人會刻意幫忙隱瞞。
印從霜、無相,這兩個名字別說聽到,就連想起來都覺得頭大,恨不得躲他們躲到天涯海角,生怕他們有一日會出現在自己的視線之中。
那種感覺每一天都在她心中多堆積一分,日子過得越平淡,也就越強烈……也許,平靜不了多久了。
「你對無相了解多少?」雲深此刻已收起先前嬉笑的模樣,神色嚴肅,眉頭輕皺。
他不敢說沒有人比他更熟悉無相,但他敢說,那個與他有兩面之緣,曾和印從霜聯手殺過他一次的傢伙,絕不是一般人能收服的小妖小魔。
「沒什麼了解,我知道的也僅僅是僱主告訴我的,剛才全和你們說了。」
「這價位的東西,你就一點也不怕把命搭進去?」葉婷問。
「怕死的人都不做這一行,再說了,我看你身旁這魔挺厲害,有什麼不敢試的?」蔣臨絮說着,淡淡一笑,道:「本來趙冬霖給我介紹一個無名小輩,我還覺得他在和我開玩笑,不過見到他後,我算是明白趙冬霖的意思了。」
都說不知者無畏,蔣臨絮將話說得風輕雲淡,必然是不知道無相究竟是什麼東西,實力怎樣,只見有人在高價收寶,便覺得自己有能力去搏上一把,輸贏不悔。
葉婷向來不會反感自信的人,卻也不會被這份自信感染到暈了頭腦。
她沉默片刻,開口道:「對不起,我並不想參和這件事,這酬金太高,我和雲深無福消受……」
「你也那麼覺得?」蔣臨絮將目光望向了雲深,道:「在我提到無相時候,你眼裏有什麼,可全都被我看到了……你認識他。」
葉婷不禁皺眉,道:「那又與你何干?」
「我想,我很需要一個了解無相的幫手,如果能夠除掉他,對你來說何嘗不是一件好事?」
「對不起,我們並不想幫這個忙。」葉婷拉着雲深起身欲走,卻見雲深坐在原處一動不動,只抬眼所有所思的望着她。
這樣的眼神,不同於往日的溫柔或是隨和,竟是嚴肅得讓她感到有些心慌。
「葉婷,我想試試。」雲深淡淡說着,絲毫沒有商量的意思。
葉婷知道,就算她不答應,雲深也會去做的……不是為了錢,而是衝着無相二字。
也許是為了報仇,也許是想為日後安穩的日子除患,但不管是哪一種,都是她不想看見,卻又無法阻止的。
說到底,她沒法將雲深變作囚鳥,永遠保護在籠中。
葉婷不禁長嘆一聲,無奈地點了點頭,一人陷入了一陣胡思亂想之中。
雲深似與蔣臨絮聊了不少事,她卻都沒能聽入心中,直到蔣臨絮提出離開,她才猛然清醒過來。
目送走蔣臨絮後,兩人望着一口沒碰的熱飲發了好一會兒的愣。
最先開口的,是雲深。
「蔣臨絮說,讓我們準備準備,最遲後天早上出發,去承山縣。」
「承山縣?」
「h市,她說無相在那裏。」雲深回道。
「那麼遠……她怎麼說的,我沒注意。」
「她說,兩年前承山縣發生了一件怪事……」
h市,承山縣本是一個無名縣市,兩年前卻突然發生了一件怪事。
一名三十一歲的壯年男人忽然促死,醫院死亡證明都已開了出來,卻在殯儀館中活了過來。
那男人活過來後記憶有所缺失,醫院卻檢查不出他腦補有任何損傷,這件事便也就成了一個謎。
不過死人復活在承山縣那種傳統思想與觀念迷信的地方來說,太過離譜神奇,一開始甚至還有人說男人已經死了,活過來的只是那來自地獄的鬼怪,佔了他的身體。
於是,越來越多的人將男人的復活當做了一種晦氣的現象,說他會剋死身旁的人。
這樣的說法十分流行,被不少人當做了茶餘飯後的談資。
男人成為了被排擠孤立的人,甚至連工作都越發難找,不過這樣的日子並沒有持續多久,漸漸地,當初滿嘴鄙夷的人,紛紛閉嘴,開始對這件事絕口不提。
這件事其實曾被新聞報道過,不過當時並沒有引起太大關注,蔣臨絮也是偶然聽得這件怪事,便一直記在了心中。
事實證明,這件事卻有怪異之粗。比如那男人死過一次後就真像被附體了一般,卻是脾氣溫和,為人也比從前更加謙遜有禮,更是從未做過任何傷天害理之事。
蔣臨絮按捺不住好奇心去試探過他,發現他雖與常人相似,卻有一身本領。
那一次,絕不可能是一次單純的死而復生,而是一個東西佔據了一個死去之人的身體,並想以此活下去……
傳聞中無相好群居,生性溫和,從不強佔活人的身份,無奈沒有自己的形態與長相,想平淡點過日子,就只能借用死人的身份。
蔣臨絮懷疑無相用了那個男人的身份,雲深說樣的判斷方式太過兒戲,妖與鬼皆有附體生人的能力。
蔣臨絮當時笑了笑,說那人身上並沒有任何異常靈息,而且,交手一次後,她便發現了一些更為重要的線索,只是不方便說出來,只要到了承山縣,看到了那些瓶瓶罐罐下的秘密,自會感覺到那男人哪兒哪兒都像無相。
如此玄乎又沒頭沒尾的話雲深並沒有多做搭理,只點了點頭,將蔣臨絮送走。
葉婷顯然對這些毫無興趣,只面無表情聽着。
「你生氣了?」
「沒有。」葉婷端起桌上離自己最近的那一杯咖啡小口喝了起來。
「你一直都不說話……」
「我怕。」葉婷抬眼看向雲深,毫不遮掩自己的情緒:「你就不知道,你答應她的時候我有多害怕……」
「我不會離開你,我說過。」
「我不想知道那個無相是個什麼,也不想知道為什麼有人願意在他身上花那麼多錢……我只是不想你去參和這件事,不想讓他認出你,不想你再和從前的一切有任何牽扯。」葉婷說着,皺了皺眉,道:「我害怕,我怕這是一個圈套……你不覺得這一切太過巧合了嗎?印從霜和無相同時出現,還都與你我扯上了關係……」
「我感覺得到,這一切太過巧合,這很有可能是一個圈套……那個蔣臨絮,她不是個人。」雲深說。
「不是人?」葉婷不由一愣,「我在她身上並沒有感覺到任何異樣……」
「她是一個靈,這種靈息太熟悉了。」雲深說着,笑道:「她身上有傷,儘管極力掩飾,還是很明顯……我幾乎可以肯定,上次對張天師出手的人就是她。」
葉婷不禁語塞,她以為雲深的決定太過衝動,如今看來,他已經經過了一番思慮,只是,她不明白,為什麼雲深要這麼做,這不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嗎?
「如果這真是印從霜設下的圈套,我不去,她就會善罷甘休?」雲深苦笑,「她只會覺得我怕了她。」
「你不怕她?」
不怕嗎?怎麼可能。
那女人千年前便不輸於他,如今千年已過,他舊傷尚未痊癒,硬碰硬定是毫無勝算,可那又如何?
人都找上門了,難道還能繼續逃避?
雲深搖了搖頭,道:「怕,但我更怕我繼續逃避下去,她會針對你……有些事不能不去面對,也許過了那麼久,事情早就有了迴旋的餘地……她要還想殺我,何不趁我重傷時出手?」
「我不怕她針對我……」
「那是因為你不了解她。」
「我怕她會傷你!」
「你就對我這麼沒信心?」
葉婷思考了幾秒,點頭應道:「嗯……」
雲深一時無語,一臉受傷地縮到角落,靠牆咬着吸管喝了半杯摩卡,然後小聲嘟囔道:「有你這麼不看好自己男朋友的嗎?這和小說電視裏的套路都不一樣,說好的無條件信任與崇拜呢?」
還無條件信任與崇拜呢……她要怎麼才能對一個初見時是鳥,再見時輕柔易推倒的傢伙無條件信任與崇拜?
第一印象是一種極其可怕的感覺,會在心裏生根發芽,拔都拔不掉。
「不准賣萌!」葉婷白了雲深一眼,後者立刻坐直了身子,換上了一張正直臉,認真道:「葉婷你信我,我絕對不會拿命去開玩笑,說好要賺錢養你的,我是那種會食言的人嗎?」
「萬一你是會食言的鳥呢?」
「我要食言,你日後把我清蒸還是紅燒,我都沒意見……」雲深豎起手指,比作發誓狀。
這傢伙……真是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
「你想做什麼,我不攔你,也攔不住……我只要你老實告訴我,如果真遇上了那兩人,你有把握逃掉嗎?」
「不,他們不會聯手,至少這次去承山縣……我最多遇上一人。」雲深說着,沉默了數秒,道:「蔣臨絮說的那人,不可能是無相。」
「為什麼這麼肯定?」
「我說不清楚……這是一種感覺。」雲深攤了攤手,道:「倒是你那個朋友,真的可信嗎?」
「誰?」葉婷愣了愣,隨即反應過來雲深所指何人:「趙冬霖……」
將這樣一個圈套推至雲深面前,這個她一直很仰慕的人,如今真的還可信嗎?
葉婷皺了皺眉,拿出手機給趙冬霖撥了一通電話,卻在接通時選擇了沉默。
「餵。」電話那頭熟悉的聲音傳來,葉婷卻不知該如何回應。
趙冬霖曾是她無比信任的人,她最不想,也最不願用質疑的口吻去對他說哪怕一句話。
「趙冬霖,你……你認識蔣臨絮嗎?」
「一個朋友,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