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之雲 第八十四章沐華登魔域

    沐華在「仙境」住了下來，老者給他安排了最好的住處，就在他院子的左廂房。廂房似是一間會客室，其中點着薰香，各色用具一應俱全，轉進角邊的門裏才是臥房，臥房也是書房，這種格局是他最喜歡的，讀書讀累了直接可以休息，只是那書房的書有許多都是他平生未見過的，盡都是一些法、陰陽、縱橫之類，像儒、道之類的書籍全都歸在一個角落裏，非常不受人重視的樣子。他不由得想起了有一次試詩會上的情節，在那次試詩會上，有一個中年男子峨冠博帶、清秀雅然，坐在小角落裏看着試詩的場面，臉上現出鄙夷的笑意，沐華覺得很奇怪，便轉到那個角落裏，尋個凳子靠近了，湊上去和他搭話。

    男子見沐華走來也不起身相迎，而是自顧自地坐在那裏品着沐業敬上的好茶。沐華年輕氣盛，在試詩會上略有風頭，便面有得色，「兄台如何品評此次試詩」？這種問話方式未免有些唐突，但男子並不在乎的樣子，他當然知道來人便是「鼎鼎大名」的沐華，只是故作不知，「品評倒談不上，但鄙人覺得這就是一場鬧劇」。「鬧劇？」沐華心中有些不忿，這可是他嶄露頭角的大舞台，是父親熬心憔悴拉起來的場子，怎麼到他這裏便成了鬧劇，難道他有更高明的不成，「怎麼？那依兄台所見，應該如何？」男子仍然端坐着，拿眼睛瞄了一眼沐華，仍然是滿臉鄙夷的神色，「你可知道沐鄉紳為何要辦此次試詩會？」男子這麼一問竟然把沐華問住了，對呀，父親為什麼要辦此次試詩會啊？不是為了比試嗎？可為什麼要比試啊？男子見沐華呆在那裏傻傻的不說話，繼續說道：「拿來炫耀。」男子端起杯抿了口茶，「一者，懷璧其中，而盡展以示人，是自取其禍也。二者，辦此盛會，無非是向人炫耀其子非常有能耐，有能耐又待怎樣？上進之道，出風頭而已。三者，此盛會有多少人是奔着真才實學來的？看這試詩會上，有沒有本縣的文人飽學之士？沒有，徒有虛名而已。」沐華傻傻愣在那裏，雖然滿肚子是氣，卻不知道這氣該往哪裏撒，該怎麼撒。男子放下茶杯又說道：「如今這儒、道之學全都是狗屁」，男子狠狠啐出口中的茶葉末子，「老子耳、孔子丘是聖人嗎？是吧！就算是，如今也被他們曲解的面目全非。」「曲解？」對於沐華這種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的人來講，他知道什麼是曲解？他愕然地瞪着大眼珠子看着男子。男子看了看沐華，笑了笑繼續說：「孔子是悲天憫人的，我們理解孔聖人的大道理要放到孔聖人的生活環境中去才行。孔聖人為什麼崇尚堯舜？高呼人人可以為堯舜？他不是歌功頌德來了，而是對沒有堯舜的時代感到悲哀，所以呼喚堯舜再生。而如今的文人墨士，張口堯舜閉口堯舜，把皇帝當成堯舜，這不是溜須拍馬自欺欺人嗎？那皇帝老兒能是堯舜嗎？」哎呀！這還了得？這男子是瘋了，不僅用孔聖人來攻擊當今學界，而且還說皇帝不是堯舜，這不是瘋了是什麼？沐華已經呆傻了，男子還意猶未盡，繼續說道：「還有那老子李聖人，人家何時說過修道可以成仙？人家何時說過修道要不食葷腥、不嫁不娶？人家又何時說過要不斷地糟踐自己的身體，這種他們稱之為皮囊的東西？李莊二人都是即使吃不上飯也要清高的人，可是人家吃不上飯不能說後人不吃飯才能得道不是嗎？如今的道士道姑個個拿着浮沉寶劍，戒這個戒那個，戒哪個？把命戒了就完事！」啊呀！這個男子可不得了，這是說了些什麼呀，要殺頭，要殺頭！沐華不知何時已經脫離座位，專門站在那裏聽他高談闊論。男子說完之後，歪過頭來在沐華肩上拍了拍，又回過頭去看了看場子，站起來撣了撣身上的灰塵，竟然飄然而去。那一天，沐華很木然。現在想起來，再琢磨琢磨，似乎是那個意思。這麼一想，他對人間的人和事也產生了些厭惡之心。

    「公子，尊上請您到大殿一敘。」正在沉思，一個美妙的女子聲音從背後傳來，沐華急忙轉頭，見這女子一聲丫頭裝扮，知道是老者專門派來伺候自己的。他聽女子說「尊上」，不知是哪裏的尊上？他感到很新奇，忙令丫頭帶她去大殿。女子帶着沐華出了廂房，從院子裏往北走，穿過幾道迴廊河橋，便遠遠看到一座巍峨高大的廈宇，這座廈宇要比皇宮更加氣派威嚴，但卻沒有皇宮的奢華靡費，它通體散發了金屬的黑金之光，像是大山鏤空出來的雕塑，又像是平底凸起的一座高樓，寬闊的台階延展開來，兩旁的龍獅大座噴着水柱，極目望去是紅黃色的花野，在這樣一個地方，這座廈宇真是顯得更加突兀，但也更加莊嚴。丫頭帶她走上第一層台階便止住腳步，接替她嚮導的是一個黑衣重鎧的軍將，極像人間的將軍，但行動舉止間更有幾分寒氣和威嚴。軍將帶着他往上又走了八層台階，統共九層台階，象徵着人間的極數。大殿就在眼前，軍將也止步了，接替他的是一個紅衣飄帶的男人，極像人間的文官，他小步快驅到沐華面前，轉身弓着背把他引向前。大殿共有三層，眼前這一層立着一班軍將，似乎是一批能征慣戰的勇士，專門用生命在外拼殺的；再上一層僅站着兩排人，男女分左右相向而立，男的個個高大魁梧，女的個個英姿颯爽，他們似乎是「統領」級別，管理着最下層的一班人；最上一層相對簡單，左右分列五男五女，之後便立着一些紅衣飄帶的男子，看上去非常壯觀，這要比皇帝的皇宮威嚴大氣的多。三層之上立着一個頭目，頭目穿青衣黑袍紅飄帶，頭戴切雲冠，看上去沒有多少繁複的服飾，卻同樣威儀萬千。沐華看了看冠冕之下的臉面，竟是日間那個老者。老者見沐華來到，下階相迎，並拉着沐華的手走回殿上，有人幫沐華搬了凳子，就在中間座椅旁邊靠左一點的位置。沐華聽從安排坐下，老者坐在中間位置宣佈，「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沐華君，他有幸來我們魔界做客，真是我們三生之幸，希望沐華在魔界期間，能夠領略魔界的風光，刷新對魔界的認識，期待為魔界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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