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城,終究是沒法和市區相比的,更遠遠沒法和省會、帝都這一類級大都市相比。?`
作為中原行省管轄下的一座小縣城,龍起縣在除夕這天,街道上早已是冷冷清清,無論上班的,做生意的,都已關門歇業,聚在家中和親人團圓了。
當陳瀾開車載着慕青進入縣城街道中,尋覓了許久才找到一處還在開業的中檔餐廳。
兩人下車各自要了一份簡單的素麵,打算填一下肚子便繼續趕路,從縣城到黃粱村,差不多還需要一個小時路程,不過這一段路頗為崎嶇,再加上大雪天積水,道路必然會變得愈不好走。
幸好,這次梁靚給他們準備了一輛特殊型號的軍用越野車,對付這些惡劣路況也是綽綽有餘。
這一處中檔餐廳的服務員都已放假回家,招待客人的是餐廳老闆夫婦和一個今年才剛上大學的女兒。
因為今天除夕,偌大的餐廳里,也只有零零散散幾桌客人,顯得頗有些冷清。
然而,就在陳瀾和慕青剛把自己的素麵吃了一半,就見一隊警察氣勢洶洶走了進來,店老闆夫婦還以為他們要吃飯,連忙上前招待,卻被幾名警察一把推搡出去,罵道:「沒你們的事,今天哥幾個來辦案!」
店老闆夫婦明顯有些慌亂,這大過年的,怎麼辦案辦到自己家餐廳了?
這時候,為的一個魁梧中年警察目光一掃,大聲道:「外邊那一輛軍車是誰的?」
正在吸溜麵條的陳瀾一怔,起身道:「我的。」
唰的一下,所有警察目光都看了過來,然後那中年警察乾咳了一聲,拿出證件亮了一下,道:「朋友,現在懷疑你私自亂掛假軍牌,跟我們走一趟吧。」
說着,他揮了揮手,幾名警察就如狼似虎般衝過來,就要把陳瀾控制起來。
「你們敢!」
慕青一拍桌子,起身怒目瞪着那中年警官,道,「私掛假軍牌?你確定你說的話便是證據?我現在反而懷疑你們是不是一群披着制服的假警察了!」
她心中着實有些惱火,只是找地方吃個飯而已,卻突然生這種事情,這大過年的,換誰誰心裏會開心?
慕青樣貌清美,打扮一看就不是小縣城人,再加上一口流利的帝都口音,倒是讓得那中年警官一愣。
旋即中年警察就一聲冷笑:「究竟是真是假,把你們帶進局子裏就一目了然。這位小姐,我勸你們還是乖乖跟我們走一趟,若敢抵抗,就等於公然挑釁國家法律,那可就別怪哥幾個用強了!」
慕青拿出手機,咬牙道:「行,等我打個電話先!」
啪!
不等電話打出去,就被旁邊一名警察劈手奪了過去,道:「執法期間,不得干擾辦案秩序!你想打電話也可以,等跟我們回了局子裏,問清楚了你們的犯罪事實,任憑你隨便打。」
慕青一下子氣得俏臉煞白,都不知該怎麼辦了,她一個帝都人,來到這偏僻的小縣城,又遇到一群如狼似虎般的警察,哪會知道該怎麼辦?
「帶他們走!」
中年警察朝慕青輕蔑一笑,下達命令。
旁邊的餐廳老闆夫婦早已看呆住,哪能想到這一對在自家用餐的男女,竟會在除夕夜這天犯事,私掛假軍牌?這又算什麼大事,尋常也沒見這些老油條似的警察如此勤快過。
這可是除夕夜,警察難道不過年?
餐廳老闆夫婦憑藉多年的人生經驗一下就看出,這一對年輕男女恐怕是被這一群警察盯上了,或許是得罪了某個不該得罪的人。
一時之間,他們看向陳瀾二人的目光都帶上了一絲憐憫。
他們能看出這一點,陳瀾自然也能看出來,他剛才之所以沉默,就是一直在思索,這背後究竟是誰指使的,這可是龍起縣,今天還是除夕,哪個混蛋如此記恨自己,非得今天來找自己麻煩?
眼見一群警察圍上來,就要不分青紅皂白地把自己和慕青控制住,陳瀾心中也不禁升起一絲火氣.??`
他人的確很內斂木訥,的確從來不喜歡招惹任何麻煩,可不代表他就沒有火氣了。
泥人還有三分土性,更何況是他陳瀾?
眼前這種局面,的確是已到了是可忍孰不可忍的地步。
陳瀾抬手,將慕青護在身後,然後再抬起頭時,目光中已再沒有任何溫度。
警察是為人民服務的,可當這些人徇私枉法,被其他人當做槍使的時候,就已不再是一名合格的警察。
「各位,大過年的,我看這件事還是算了吧。」
也就在這時,旁邊一桌上的一名男子起身,走了過來,他一襲風衣,看起來溫文爾雅的,手中還拿着一部手機。
「朋友,我們在執行任務,你最好呆在一邊,若破壞了我們的行動,連你也帶局子裏!」
中年警察喝斥道。
風衣男子笑了笑,將手中電話遞過去,道:「你叫趙大寶吧,去年才調任龍起縣警局副局長,這個電話找你的。」
中年警察一愣,下意識接過電話擱在耳邊,「喂,你好。」
「我是政法委陳忠……」
當聽到這個開場白,趙大寶腦袋嗡的一聲,知道麻煩了。
而當聽到往日裏對自己和善客氣的政法委書記,此刻卻像被殺了爹媽般暴跳如雷的在手機中罵自己,趙大寶渾身冷汗直冒。
這大冬天的,趙大寶局長卻感覺像被架在了火上烤,整個人都傻眼了。
旁邊那些警察哪個不是老油條,一眼就看出了情況不對,皆都暫時停止了動作,面面相覷。
「好的,好的,陳書記您放心,我趙大寶對帝國憲章誓,保證完成組織交下來的任務!」
趙大寶擦拭着冷汗把手機掛掉,旋即把手機小心還給那風衣男子,一臉諂媚地說道:「那個……方才不好意思,是我趙大寶有眼無珠,怠慢了您,我在這裏跟您……」
風衣男子接過電話,揮手道:「別廢話那麼多,大過年的,我也懶得和你們計較,快走吧。」
「好好好,您放心,我們立刻就走。」
趙大寶連忙說道,他生着一張威嚴的國字臉,此刻卻一副低頭哈腰諂媚無比的樣子,也真難為他了。
旁邊那些警察更是早已看呆住了,趙大寶在龍起縣也算一個厲害人物,背景深厚,連縣中許多大人物都不放眼中,然而此時,卻竟在接了一個電話之後,變成了這般模樣,這還是往日裏威風凜凜的趙大寶趙局長嗎?
「還愣着幹什麼,快走!」
趙大寶喝斥了一聲,就帶着一群警察就要離開。
「等等。」
然而此時,陳瀾卻不答應了,皺眉道,「你們不是來查軍牌的?怎麼不查了?」
「對,你們不是要抓我們回局裏嗎?哪能就這麼隨隨便便走了?」
慕青心中也頗為氣惱,冷冷出聲。
「這……」
趙大寶頓時為難,目光看向了那風衣男子。
「讓他們走吧,我看他們也是受人之命,根本不明白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
風衣男子耐心說道,面對陳瀾和慕青時,他神色倒是顯得真摯誠懇許多。
陳瀾和慕青對視了一眼,道:「讓他們走也可以,我要知道這背後是誰指使的。」
風衣男子爽朗一笑,道:「等會我跟你解釋。」
陳瀾見事情都已這樣,也熄滅了找那群警察麻煩的心思,點頭道:「那可就多謝了。?`」
看見這一幕,趙大寶哪還不明白,這一對男女的身份根本不是自己想像中那般簡單?
一想到自己剛才差點不管一切地抓了兩個來頭很大的主,他頭皮都一陣滿,哪還敢再逗留,帶着那群警察就一溜煙逃掉。
等走出了餐廳大門,看着那一輛風塵僕僕,滿身泥濘的軍車,趙大寶心中頗為複雜,禁不住低聲罵了一句:「艹他媽的,這大過年的,差點讓老子完蛋!」
「趙局,剛才那人……」
一名警察忍不住低聲問道。
「不該問的別問!」
趙大寶皺眉喝斥了一聲,這才說道,「這些人都不簡單,他們神仙打架,咱們這些凡人可摻合不起,趕緊回家安心過年吧,若是這事兒出了什麼波折,背黑鍋的也是咱們這些跑腿的,唉。」
他嘆了口氣,搖頭坐上警車,帶着一眾下屬匆匆而去。
……
「你好,我是吳傳柳,帝都行政院工作人員。」
餐廳里,風衣男子主動笑着開口。
陳瀾和對方握了一下手,道,「你應該已經知道我們是誰了吧,那就長話短說,剛才究竟是怎麼回事。」
吳傳柳笑道:「一個小誤會而已,聽說小年夜那天晚上,趙志成公子不小心受了一點傷。」
「哦,我明白了。」
陳瀾聞弦歌而知雅意,頓時明白,原來這趙大寶一行人的幕後主使者,居然是趙家!
慕青顯然也明白了這一點,禁不住柳眉一挑,惱道:「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做,明明打人的是梁靚,又不是我們!」
吳傳柳笑了笑,卻不解釋。
陳瀾聳肩道:「很簡單,他們趙家不敢得罪梁靚,只能拿你我出氣了,只是沒想到,他們竟會挑選在龍起縣難,還是除夕夜這天……看來,他們趙家是不打算讓我過一個好年啊。」
吳傳柳怔了怔,正待說什麼,卻見陳瀾已經拉着慕青結賬走出了餐館,駕車而去。
吳傳柳搖了搖頭,返回了座位。
桌子對面,還坐着一位老人,正在剝一顆咸雞蛋,動作不疾不徐,顯得很悠閒。
「林老,我剛才好像說錯話了。」
吳傳柳斟酌許久,才低聲道,「這好像是在挑撥趙家和幕家的關係,若是被他們各自家裏的老人知道,只怕會生出不少事端。」
被稱作林老的老人吃了一個雞蛋,這才慢吞吞說道:「在意這些做什麼,梁靚都把軍車借給這一對小年輕了,這就足夠了。」
吳傳柳想了想,不禁佩服道:「還對虧您老指點,否則我還真想不到這一層。」
的確,方才生的矛盾中,那些警察用了一個「假軍牌的」藉口,換做其他時候,這的確不算什麼,可放在這時候就不行了,這可是梁靚的專屬座駕,那軍車上的星章軍牌可是在軍部、國防部、帝國警備署都備有a級檔案的,怎可能是假的?
在這種情況下,無論是趙家、幕家來興師問罪,都可以推到這一張軍牌上,至於最後背黑鍋的,肯定是剛才那些身披警·服的倒霉蛋。
想到這,吳傳柳也就放開了心思。
林老也不知想起了什麼,嘆息道:「小吳啊,多吃一些,今晚咱們恐怕吃不上年夜飯嘍。」
吳傳柳一怔,點了點頭。
若是陳瀾知道剛才吳傳柳之所以出面幫他們化解矛盾,僅僅只是因為認出了梁靚的軍車,而不是看在他和慕青的面子上,也不知會作何感想了。
不過想一想也對,整個帝國中,能夠知道陳瀾身份的,也只有寥寥一小撮人了。
……
龍起縣招待所。
趙志成一如往常般衣冠楚楚,不過他臉上傷勢還沒好,顯得有些淤腫,破壞了他那張英俊的臉蛋。
此刻他一臉驚詫:「你說,是這小縣城的政法委書記把這件事攔下的?」
旁邊一名西服中年道:「正是這樣,我之前打電話問過了,那政法委書記陳忠,是接到了帝國行政院常任理事會委員長秘書吳傳柳的電話。」
帝國行政院常任理事會委員長!
這個頭銜可高的嚇人,絕對是帝國最具權力的巨頭之一,而身為其秘書,吳傳柳的身份可也不簡單。
這一下,趙志成也不禁皺眉:「是慕青打電話通過幕家的關係,請來吳傳柳出面了?」
這一點才是關鍵。
西服中年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好像不是,聽說吳傳柳現在就在這龍起縣。」
趙志成眼瞳猛地一縮:「他來這裏做什麼?大過年的,以他的身份怎麼可能跑這種偏遠小地方?」
說到這,趙志成問道:「你可知道他為何而來?」
西服中年搖頭,他心中也疑惑,在來龍起縣之前,他根本就不知道這個地方。
之所以會來到這裏,也完全是因為趙志成心急着報復那個名叫陳瀾的年輕人,他也只能跟隨了過來。
換而言之,這一次他和趙志成來龍起縣,就是為了教訓陳瀾,但他們卻皆都沒想到,吳傳柳這等人物居然也來到了這破小縣城中,這又是為什麼?
咚咚咚,房門被敲響,沒多久走進來一名精悍的黑衣男子,道:「公子,他們已經離開縣城,目的地似乎是黃粱村,我打聽了,那陳瀾的老家就在黃粱村。」
趙志成皺眉,想了想,有些煩躁道:「我就納悶了,青青為什麼就看上了這個不重用的書呆子,還要跟着他一起來這種破地方過年,簡直……簡直是不可理喻!」
「公子,我們接下來怎麼做?」
西服中年問道。
「先別管那個吳傳柳,我們也跟着去黃粱村,我倒要看看,那陳瀾的老家究竟破爛到什麼程度,逮住個機會,跟他的家人好好交流交流。」
趙志成咬牙道。
「公子,是否要用點狠手段?」
西服中年問道。
「不,我就是和那陳瀾的父母交流一下,只要讓他們兒子乖乖離開慕青,就達到了我的目的。」
趙志成揮手道。
「可是……他們若不答應呢?」
西服中年問道。
「不答應?」
趙志成嗤地一聲笑出來,「砸錢唄,這些鄉巴佬什麼世面都沒見過,最喜歡的就是錢,我就不信拿錢砸不暈他們!」
聲音中儘是濃濃的不屑。
當下,趙志成不再遲疑,帶着那西服中年和精悍男子一起離開了招待所,坐着一輛6地巡洋艦越野,朝黃粱村趕去。
……
與此同時,龍起縣另一個賓館中。
幕天元夫婦收拾好行李,走出賓館,上了一輛黑色商務車,朝同一個方向駛去。
「希望那小子家中情況別讓我失望。」
躺在座椅上,幕天元有些疲憊的揉了揉太陽穴,他還是頭一次在除夕這天一路奔波,來到這樣一個窮鄉僻壤,一路上的辛苦暫且不說,關鍵是心情一直頗為沉重。
一方面操心自己女兒遇人不淑,另一方面則是因為趙志成被打的事情,這些天趙家一直在向他施壓,搞得他焦頭爛額,讓他也是疲於奔命。
「放心吧,梁靚都把軍車借給那年輕人了,應該沒問題的。」
劉靈芝在一旁柔聲道。
「唉,我倒並不是嫌貧愛富,只是那年輕人和咱們女兒的情況完全不一樣,你說生活在兩個世界的人,怎可能結合在一起?等結婚之後,他們的消費觀、人生觀、以及對以後事業的看法必然會矛盾重重,那可是婚姻中最大的不幸,我可不想讓青青到時候再後悔。」
幕天元嘆息道,女兒是父親的心頭肉,他自然百般疼惜,對於女兒在擇偶方面的事情,他也根本不可能放任自流。
「想這麼多做什麼,等今天去了那黃粱村,看一看那年輕人家中情況,自然會有一個結果。」
劉靈芝看似說的輕鬆,實則心中也頗為擔心。
「也只能如此了。」
幕天元有些無力地輕聲道。
車輛已經駛離縣城,沿着一條泥濘不堪的鄉間公路崎嶇前行,一路顛簸不堪,窗外黑燈瞎火,啥也看不見。
這讓幕天元心中愈糟糕起來,這可是除夕,本該一家人團圓開開心心過年的,哪曾想到因為女兒一個任性的決定,卻累得自己和妻子連年也過不得,還得在這窮鄉僻壤的泥濘道路上一路顛簸受苦。
……
受顛簸之苦的不止是幕天元夫婦,也不止是趙志成公子,還有另外一行人。
這一行人出的很早,車也很快,甚至搶在了早先出的陳瀾和慕青前邊。
這一行人共乘坐了九輛車,清一色的黑色越野車,如果梁靚看見這些越野車,必然會一眼認出,這些車論及性能,甚至比她那一輛都要高出一籌,別說花錢買,就連她都很難搞到一輛。
吳傳柳和林老坐在同一輛車上。
「林老,咱們這次究竟要拜訪哪一位大人物?」
吳傳柳問出了心中一直憋着的一個疑惑,他們一路走來,原本以為會是哪個名山秀水之地,誰曾想……卻居然是一片偏僻的窮鄉村,再加上林老一路上一副鄭重的模樣,這讓他愈好奇了。
「等到了你就明白了,記住,只能看,別說話。」
林老叮囑道。
吳傳柳點了點頭,他能夠擁有今天之地位,自然不蠢,林老越是這樣,就讓他愈意識到,這一次的擺放意義不同尋常。
也對,誰見過大過年的,帝國中端立在權力巔峰的一群大人物集體出動,一致都來一個地方拜訪?
光是想一想其中的味道,都讓人心驚膽顫。
忽然,吳傳柳似乎想起什麼,旋即又搖了搖頭。
「怎麼了?」
林老問道。
「沒什麼,只是突然想起來,慕青找的那個對象,好像也是在黃粱村長大的。」
林老一怔:「還真是巧啊。」
吳傳柳笑道:「的確很巧。」他這次卻沒看見,林老那蒼老的眼底深處,有着一抹沉思。
……
除夕夜,萬家燈火,炮竹陣陣,對於普通人而言,這是一年中最值得慶祝和期待的一天。
而對陳瀾、慕青、趙志成、幕天元夫婦、以及林老一行人而言,卻皆顯得有些狼狽。
沒辦法,因為大雪覆蓋的原因,這前往黃粱村的道路顯得太過顛簸泥濘了。
趙志成公子已經惱怒得詛咒怒罵不已,大致意思是,這輩子一定再也不踏進這鬼地方一步……
ps:說一下番外,有關陳瀾的番外就差最後一篇,寫完就擱置一段時間,金魚的精力需要全力投放在新書上,因為下周就要開新書了,金魚很緊張,壓力也很大。
以後有機會必然是要寫「巫雪禪」的,因為他最不好寫,也是我最喜歡的一個人物,不忍倉促動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