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遊記之八戒傳 第一章豬剛鬣

    我叫豬剛鬣，人們通常叫我豬八戒。其實我最正規的名字——也就是我的法號——叫豬悟能。這是觀音為我取的法號。但是這個名字怎麼聽都像是說「豬無能」。我的師父好像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平常他都叫我八戒。只有在非常正規的場合才會叫我「豬無能」。對此我要感激他。

    據說「悟能」二字有着很深刻的來源，什麼「悟通大道，須能空破情根」。這是觀音說的。但是我不相信她的話。在很大的程度上，觀音只是一個說話故弄玄虛和處事極不誠懇的人。因為西行路上有遇到稍微中意的小女妖，不出三秒鐘就會斃命於悟空的棒下，這讓我不空破情根也難啊。

    我每天捧着記錄着我們此行磨難的災難薄子，希望能多幹掉幾個超級boss，儘快到達靈山。據策劃取經的內部高層人士透露，說我們此行將經歷九九八十一道難關。那麼按照悟空的說法，打死一個厲害的妖怪，就等於經歷了一難，據我災難薄子的統計，前面至少還有47個厲害的角色在等着我們。

    但是我已經有些疲憊了。

    倒不是說我害怕妖魔，只是每一場劫難的解決程序都差不多，毫無新意和趣味。須知有些時候磨難也是要有所新意的。

    沒有法寶沒有背景的妖怪從來都是被悟空一棒子打死，永世無超生的機會——包括那些楚楚可憐的小女妖。你別指望跟這傢伙談什麼憐香惜玉，他可不懂。

    這隻無情的猴子。

    而有法寶有背景——有背景才能有法寶。一般有法寶，我就知道此妖一定有背景。有背景的妖怪悟空永遠對付不了。但是他有絕招——極盡陰損和下流的招數——鑽肚子。這種招數套路都一樣，但是屢試不爽。這些妖怪還真是夠笨的。當一般妖怪中了這一招之後，腹痛難忍，鬼才知道你猴子在別人肚子裏都幹了些什麼，他們往往會乖乖地交出寶貝。

    所以說呢，妖就是妖，一般都是不講究衛生的。

    他們從來都是大碗喝酒，大塊吃肉，他們從來不管自己的食物裏面還粘了一隻蒼蠅。

    這也是悟空能得逞的根本原因。

    相反從神仙那裏逃出來的妖怪則不然，或許過慣天庭的生活，他們抓住一個生物都要先洗了又洗，看了又看，還要抹上香油，而且絕不生吃。

    他們幾乎養成了飯前便後要洗手的習慣，悟空這招便不能得逞。

    但他還有更陰損的招數——偷竊。

    偷竊不成，惱羞成怒的猴子一般也就只有去請天上的大羅神仙了。

    每當大羅神仙幫助悟空降服妖怪，這些看守寵物不力的傢伙，往往極盡阿諛，對悟空是一陣讚美和馬屁。

    最後永遠都會有這樣一句：「大聖爺可千萬不要讓玉帝（或佛祖）知道啊。」

    在這個時候，悟空一定會講：「今天就看在你老和我交情的面子上，暫且繞過此怪一馬。聽好，管好你的寵物，下次碰到，俺老孫可絕不會手軟。」

    真是夠虛偽的。

    接着又是一陣馬屁。

    我猜悟空其實很享受這個時刻。他其實是比誰都要好面子。

    可是這些都令我無比反感和厭惡甚至於痛恨。

    接下來我要讓你們知道猴子有多麼虛偽和狡詐。我要讓你們看看猴子到底是一副怎樣的嘴臉。

    首先，我們遇到的大部分妖怪法力和武功都是中等水平，就是說敵悟空不過而恰恰和我打個平手的角色。所以多數情況下都是我去打先鋒（你以為我願意啊，是實在沒得辦法，我實在是懼怕猴子的淫威啊），在我把妖怪打得半死不活而我自己也元氣大傷的時候，猴子總是時機準確地跑出來搶佔我的勝利果實。

    他絕不會讓妖怪打死我，也絕不會讓我打死妖怪。

    他總是會挑選時機，一定會選擇在周圍很多凡人（或神仙）的時候出手。

    他舞動着棒子，呲牙咧嘴，耀武揚威。三下五除二把本來已經被我打到瀕死邊緣的妖怪馴服，拖到神仙或凡人那裏去接受讚美。

    這個時候後面總是跟着一個憤憤不平而又灰頭土臉垂頭喪氣的我——一頭可憐得沒人疼的豬。

    鄉親們永遠只知道妖怪是猴子降服的，而且把我當為猴子降妖時的累贅，在他們的眼裏，好像每次都是猴子解救我還是咋樣。好像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一樣。

    所以大家永遠不知道我內心的痛苦。

    一個人最痛苦的不是他的痛苦本身，而是他的痛苦不為人知。

    這也成為我寫作這本書的原因之一。

    恐怕只有猴子才知道我為何每次不願意和他出去打妖怪。

    而且這些事情使我深知，塵世間最痛苦的不是你沒有能力，而是你的能力介於不強不弱的中等水平。

    當然，我也並不是說我極度渴望成為強者，那樣會被帶上金箍。我的樣子本來就是這樣了，如果頭上還被帶着一隻圈子的話——只能更丑。

    但是仗是我打的，功勞和榮譽卻讓猴子獨吞，而我還要落下罵名。

    這太不公平了。

    我遲早要宰了這個猴頭。

    我時常想，悟空為何不帶沙僧去降妖除魔，非要找我。後來才知道，沙僧的武功還真夠遜的。帶沙僧出去還真是個累贅。而且沙僧忠厚老實，讓他往東他絕不往西，欺負這種忠厚老實的人根本不會有一點成就感。

    欺負人的時候，也是要找個像模像樣的，這樣欺負者才能找到成就感。混到像沙僧這種別人都懶得欺負的地步，人生也算是達到了一定的境界了。

    這就是悟空那句「沙僧留下了保護師父，八戒帶上武器跟我走」的口頭禪的來源。

    其實我根本無法在悟空的面前隱藏實力，假裝自己很沒用，被妖怪一打就垮。因為他知道我的水平。我曾經真刀實槍的跟他幹過一回，就是在高老莊我還在做妖怪的時候。這段經歷容我後文敘述。

    師父確實是一個很厲害的人物。

    他一眼就看能出了我的內心，知道我的苦惱。

    所以他才經常會這樣對悟空說：「悟空啊，還是你一個人去就是了，你這麼厲害，妖怪不是你的對手的。八戒呢，武功又遜，長得又丑，他去了礙手礙腳，只會給你添麻煩。而且妖怪要來擄走我，有八戒在身邊，也好有個照應。」

    猴子這時會咬牙切齒，捶胸頓足，極度氣憤。不過他最終還是會一溜煙走了。

    猴子怕師父，師父有緊箍咒。

    這就是為何只要是討飯而不是打妖怪的活我都會毫無怨言樂於去做。我要把這個老傢伙照顧好，猴子欺負我的時候，只有他才能保護我。雖然他一副唯唯諾諾的病態樣子，整天一個哭膿包。但是悟空就是怕他。

    因為他有緊箍咒。

    師父說，一切事物，都是相生相剋的。在這裏，最厲害的人的克星卻是最弱小的人。真是天大的笑話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