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行橋 第十四章質問

    感到心中有愧之後，我之前的不滿也立刻煙消雲散了。整整一天我都提心弔膽地觀察着傅雨希，雖然心懷鬼胎卻什麼也不敢問。我總不能走過去一臉爽朗地問他：「嗨傅雨希，蘇夢珂有沒有把我討厭你的事告訴你？」

    在學校傅雨希對我的態度依舊冷淡，就算是在老師要求前後桌小組討論的時候他也臭着一張臉不說話，謝安璃也納悶地看了他好幾眼，韓默蕭更是束手無策。就連中午我好心約他去美術教室吃飯，都被他視若無睹地拒絕了。

    如果是以前我早就跟他火了，但我現在偏偏心裏有鬼。他對我越冷淡，我就越心虛。

    今天輪到傅雨希值日，美術社活動結束後，我擠出自認為最殷勤的笑容走到他身邊：「我幫你掃地吧。」

    「不用。」他一臉嫌棄地從我手裏搶過掃帚，扔下剛才握在手裏的拖把。

    我好像又做錯事了，他本來大概只打算用拖把把地面弄濕稍微糊弄一下，現在卻為了拒絕我還不得不把地掃一遍。

    「你在生氣麼？」我小心翼翼地問道。

    「沒有，」他淡淡地說，「為什麼這麼問。」

    我深吸一口氣，終於忍不住問出口：「你是不是從蘇夢珂那裏聽說了什麼？」

    他愣了一下，害我心裏一陣慌亂，然後他就一直盯着我不說話，而我的心因為緊張越跳越快，下一秒他卻突然笑出了聲音。那笑聲充滿了輕蔑與悲哀，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笑我。

    「連蘇夢珂都知道的事情麼，」他驟然停止了笑聲，安慰般地看着我，「放心，我不會去問的，以後也不會。」

    「什麼意思？」為什麼他說的話我一個字也聽不懂，他到底是真的不知道，還是已經知道了在和我打啞謎，否則他為什麼要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

    「陳簡佳，」他緊緊地蹙着眉頭，眼睛裏閃過隱隱的痛楚，「我曾經以為，就算你表面上裝出一副討厭我的樣子，就算總是對我愛搭不理，但是我們依然是能夠相互信任的朋友……其實不是這樣的嗎？」

    「傅雨希……」我愣愣地望着他。

    他知道了，他一定知道了！

    「既然這樣有一個問題我很想知道，」他的聲音失望中帶着壓抑不住的憤怒，「在陳簡佳你心裏，我傅雨希到底算是什麼呢？」

    他難過的樣子讓我的心一陣疼痛，可是我卻只能這樣看着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一想到他已經知道了我對蘇夢柯說的話，我就羞愧得無法面對他。

    而最後我居然選擇了最沒出息的方式，就這樣轉身逃出了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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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決定先回家一趟，然後打個電話給蘇夢柯問問她到底跟傅雨希說了多少，為什麼他會有那種反應。我一路上想着最糟糕的答案，那就是蘇夢柯把我那晚的話統統都告訴傅雨希了，那麼我今天晚上就好好想一下明天怎麼向傅雨希解釋，怎樣做才能讓他原諒我。

    我一路狂奔着回到了家，着急地找鑰匙開門卻發現我的鑰匙插不進鎖眼。

    怎麼回事？我拿起鑰匙仔細檢查了一下，是我平常用的那一把沒錯，難道是門鎖裏面生鏽了？可是昨天晚上還好好的。我又使勁用鑰匙往裏戳了戳，和剛才一樣根本不能前進半寸。

    到底是怎麼了，我懊惱地把鑰匙收起來，該不會是樓下張奶奶的孫子往我家鎖眼裏塞口香糖了吧，可那也不可能連鑰匙都塞不進去，除非換鎖。

    我胸口頓時一涼。

    換鎖……

    難道真的換了鎖？我不敢相信地用手去摸鎖眼的形狀，好像真的跟以前不同了。

    可是為什麼……

    「吵死了，」屋裏隱約響起了一個男生的聲音，「航，你去看看是誰在門口出怪聲音。」

    航？也就是說昨天那兩個男生都在裏面。

    門上的監視窗被打開了，那個叫航的男孩子的臉露出來疑惑地看着我：「你誰啊？」

    我嘆了口氣：「你忘了我了，我們昨天見過面的。」

    「哦，是你，」他嫌惡地擰起鼻子，「你今天怎麼又來了？」

    我今天怎麼又來了，他難道以為我是來做客的麼？我媽還真是令我心寒，難道連我是她的女兒這件事都沒有跟他們提起，如果我一直不回來呢，是不是就當從來就沒有我這個人了？

    「我也住這裏。」我不爽地皺起眉頭，別忘了你們睡的可是我的房間。

    「航你在磨蹭什麼，本來這邊網絡就不好，我一個人跟他們打都快輸了，」另一個叫正的男生抱怨着往這邊走過來，「早就告訴過你如果是推銷的人就打發他走了不是麼？」

    「哥，是昨天那個姐姐。」航讓開了一點，另一個男生正的臉出現在了我面前。

    這個正比航看起來要大一點，一副不好惹的樣子，估計正處在叛逆期。為了能順利進門，我只能陪着笑臉說：「正，拜託了，開門讓我進去好不好。」

    「為什麼？」他挑起眉毛看着我。

    「因為這也是我的家啊。」說「也」字的時候，我心裏重重擰了一下。

    「你的家？」他笑了起來，「那麼你為什麼沒有鑰匙呢？」

    「我……」

    我也想知道啊，我為什麼沒有鑰匙呢？

    他冷笑着繼續說：「今天早上阿姨找人換鎖的時候，一共有四把鑰匙，我爸一把，我們兩個都有一把，阿姨特地交代了不要把鑰匙弄丟，因為只有家裏人才有鑰匙，其他人是進不來的。」

    「只有家裏人才有鑰匙……」我喃喃地重複着他的話。

    「是啊，」他驕傲地昂起頭看着我，「所以這裏是我們的家，憑什麼讓你進來。」

    那一刻我第一次感到，俯視比仰視更加可悲。

    我站在那裏俯視着他，居然找不出一個能讓我回到家裏的理由。

    我的父親已經不在了。

    我剩下的唯一的親人，卻早已不再把我當做親人。

    這間房子，已經有了嶄新的的和睦的一家人。

    我憑什麼進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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