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國皇宮裏
華皇揮退了回來稟告的官員,滿是皺紋的臉上陰沉如水。坐在下方的客位上的男子穿着一身北漢貴族可有的服飾,容貌卻俊雅溫和猶如江南才子。
「早就聽十一弟說,沐相是難得一見的女中豪傑。華國果然是人傑地靈,朕甚是佩服。」把玩着手中的酒杯,哥舒竣笑的意味深長。
華皇輕哼一聲,卻鐵青着一張臉沒說說話。前年華國京城裏發生的那些事情如今早已經傳的天下皆知。如今全天下誰不知道當初整個華國皇室都被一個剛剛及笄的少女刷的團團轉。而如今,沐清漪更是高居西越大丞相之位。最重要的是…她居然還敢回來!
就連華皇自己也不得不在心中佩服沐清漪的膽子。
今天讓人去請沐清漪進宮,不僅僅是哥舒竣好奇沐清漪的樣貌,更是因為華皇自己想要給她一個下馬威。沒想到沐清漪居然毫不猶豫的拒絕了自己。總有一天…他一定會讓沐清漪好看的!
下首,哥舒竣若有所思的打量着華皇。淡淡笑道:「西越距離華國山高路遠,沐丞相一路車馬勞頓也是有的。陛下也不必太過在意。」
華皇神色默然的看着哥舒竣,他當然知道哥舒竣打得什麼主意,挑撥華國和西越的關係。但是華皇也並不在意,華國和西越早就註定了必然會有你死我活的一天。如果只有華國跟西越對峙,華皇可能還會有些忐忑,但是有北漢在其中,就有很多的可議之處了。華國和北漢結盟是勢在必行的事情,如今之所以還拖着也不過是各自都覺得自己所能得到的利益還能夠更多罷了。
對於華皇的態度,哥舒竣也不在意。丟臉丟的人盡皆知的人,有權利生氣。但是,他也更加的好奇起這個沐清漪來了。不過…他也不着急。總會有機會見到的,不是麼?
清晨,華國皇宮的大殿上的早朝已經接近尾聲。
「啟稟陛下,西越大丞相沐清漪與西越莊王容瑄,攜西越使者殿外求見。」
一時間,整個大殿上一片譁然。引起眾人議論紛紛的自然不會是西越的莊王,而是大丞相沐清漪。一個年方未滿十八的妙齡女子,卻是堂堂西越的一朝丞相,更是西越未來的皇后。當初容瑾大婚之日,在大殿之上當着全天下人的許諾,即使是他們這些遠在千里之外的人也曾經聽說過。只要是聽過沐清漪這個名字的人,就沒有一個不好奇這個女子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的。
更不用說,這位沐相曾經還是華國肅誠侯府的嫡女,被陛下親封為明澤公主。所受的恩遇,只怕就是正經的華皇嫡親的公主們也是比不上的。
當初沐清漪成為西越丞相的消息剛剛傳來時,華國朝堂上同樣也是一片議論紛紛。有人惋惜這樣一個能力卓越的女子居然不能為華國所用。也有人鄙視新任的西越帝容瑾昏聵胡鬧,居然任命一個女子為相。但是無論如何,至少所有的人都明白一件事,他們或許有不少人都見過沐清漪,但是真正了解沐清漪的人,只怕一個也沒有。
大殿上的人群中,還有一群人對沐清漪的想法更加複雜。站在最前方的穿着四爪龍紋朝服的華國眾皇子們,目光齊刷刷的望向了門口。其中更以福王慕容恪、四皇子治王慕容協八皇子慕容昭。前年九皇子府那一場巨變,雖然沒有證據證明跟沐清漪有直接關係,但是卻也脫不了間接的關係。而那一次,死了兩個皇子自不必說,慕容協和慕容昭卻是一個傷了胳膊一個傷了眼睛,從此與皇位無緣。另外幾位皇子同樣也受了輕重不同的傷,三皇子雖然僥倖沒有殘廢,身體也已經大不如前。如今整個華國,真正還能拿得出手的皇子竟只剩下大皇子慕容恪和九皇子了。
有人小心的望向殿上的華皇,卻見華皇神色變幻不定,整個人仿佛都蒙上了一層陰鬱之色。
「宣!」半晌,才聽到華皇的聲音冷冷的響起。
「宣西越使者晉見!」
不一會兒,一路人在內侍的引領下從容的走了進來。為首的一男一女正是沐清漪和容瑄。仔細一看,眾人就發現了雖然容瑄身為西越莊王,可算得上是西越帝如今唯一還在世的兄弟,但是進殿之後卻一直落後了沐清漪半步。眾人瞭然,同時也驚訝不已,這一次的西越使者竟然真的是以沐清漪為首。
「西越大丞相沐清漪見過華皇陛下。」
「西越莊王容瑄,見過華皇陛下!」
西越使者都是客人,不必對皇帝行跪拜大禮。沐清漪和容瑄也只是拱手,恭敬的一揖。
華皇連看都沒有看容瑄一眼,目光定定的落到了沐清漪身上。或者說,此時整個大殿上所有人的目光幾乎都在沐清漪的身上。許久,才聽到華皇沉聲道:「西越…沐清漪?你可還記得你到底是華國人還是西越人?」
沒想到,一上來華皇就給沐清漪難堪。或者華皇並不是故意要給她難堪,這本就是他想要問的問題。但是這個問題對於沐清漪來說卻並不好回答。若是她答是西越人,那麼便是背棄祖宗的叛臣孽女,若是她回到是華國人,那麼同行的西越使臣心中或多或少都會留下些心結。
沐清漪秀眉微挑,淡然笑道:「沐清漪從前是華國人,如今是西越人。」
華皇冷笑一聲,厲聲道:「這麼說,你是承認自己叛國,背祖忘宗了?」
沐清漪蹙眉,淡然道:「華國素來有訓:在家從父,出嫁從夫。我夫婿即是西越人,沐清漪自然也是西越人。華國從未有過華國女子不許嫁西越人的說法,沐清漪不知何來的背祖忘宗?」
「哼!你既然曾是華國人,卻做了西越的丞相,難道不是叛國?」一邊,盲了一隻眼的慕容昭陰測測的道。
沐清漪抬眸,平靜的道:「良禽擇木而棲,西越先帝和當今陛下以國士待我,我自當以國士抱之。沐清漪離開華國之時之時個家破人亡的孤女,並未掌握過什麼華國的重要機密,更沒有受過華國的隆恩,何來叛國?」
「陛下冊封你為明澤公主,皇恩浩蕩,你還敢說沒有受過華國隆恩?!」很快有人跳出來罵道。
沐清漪不屑的輕嗤一聲,淡淡道:「華皇陛下還殺了我父母兄姐,難道我也要感激涕零?」
「你…你強詞奪理!」華皇冊封沐清漪遠在肅誠侯府滅門之前,但是這其中的頗多的內幕又豈是三言兩語能夠扯得清楚的?
容瑄微微皺眉,沉聲道:「華皇陛下,我國應邀前來參加貴國舉辦的會盟,難道貴國的用意就是為了羞辱我西越大丞相?既然如此,請恕我等少陪了。各位…也都是華國朝堂上有頭有臉的人物,合力欺壓一個年方十幾的女子,本王真是…長見識了。」
聞言,眾人再看看站在大殿之中神色平淡從容自若的白衣女子,不由得紅了臉皮,同時也在心中暗罵容瑄卑鄙。自己佔了上方那沐清漪就是西越大丞相,被人逼問的時候就變成十幾歲的弱質女流了?但是…他們這麼一群人這樣逼迫一個女子,還當真是有些讓人覺得臉皮發熱。
一直沒有開口的父王慕容恪看着沐清漪突然開口道:「沐相辯才無礙,本王早已經見識過了。莊王將沐相與尋常女流相提並論,未免有辱沐相的身份。」
沐清漪是尋常女子麼?當然不是。在西越的時候他又不是沒見識過,即使沒親眼所見卻也聽過不少傳聞。這位西越女相和西越新帝都是氣死人不償命的主兒,伶牙俐齒的把那些迂腐的老臣氣到噴血都不過爾爾。
沐清漪同樣也看着慕容恪,低眉淺笑道:「福王過獎了,不過是西越的前輩們厚愛,讓着小輩罷了。倒是福王殿下,我西越好吃好喝的招待殿下,殿下卻不告而別,讓本相和陛下很是難過,不知道可是什麼地方怠慢了殿下?」
慕容恪臉色一變,輕哼一聲偏過頭去不再說話。
在場的眾人看向沐清漪的眼眸卻更多了幾分警惕之色。這位女相不僅是伶牙俐齒,更是一擊必中,出口的話必然是擊中對手的痛楚。對於慕容恪來說,最難堪的事情只怕就是當初淪落在西越為人質了。即使本身並沒有受到什麼傷害,但是單單只是質子這個身份就足夠讓慕容恪難堪了。
至於沐清漪所說的西越前輩謙讓小輩,在場沒有一個人相信。西越那些老頑固只會比他們更排斥沐清漪為相,因為他們是西越人,而他們至少還是華國人。
沐清漪也無意再多做糾纏,要真是在這裏把華皇給惹火了對他們也沒有什麼好處。凡是適可而止的道理沐清漪是十分清楚的。恭敬的朝着華皇一拱手,沐清漪笑道:「陛下國事繁忙,無暇親自前來,還請陛下見諒。」
這麼一會兒時間,華皇的情緒也漸漸的穩定了下來。冷眼盯着沐清漪道:「沐…相的意思是,你可以全權代替西越帝?」雖然是問沐清漪,但是華皇看着的卻是容瑄。從頭到尾,華皇根本不相信容瑾會如此信任沐清漪。不管容瑾再怎麼愛沐清漪,沐清漪骨子裏也還是留着華國的血脈,又是個女子。除非容瑾是那種不愛江山只愛美人的昏君。所以,華皇心中早就認定了,沐清漪這個丞相不過是個幌子,真正能做決定的還是莊王容瑄。
容瑄點頭道:「這是自然,我西越上下唯沐相馬首是瞻。」
華皇輕哼一聲,淡淡的掃了沐清漪一眼道:「既然如此,沐相和莊王遠道而來,一路辛苦了。朕今晚在宮中設宴為兩位接風。幾日之後,便是群龍會盟之際,這幾日兩位不妨在華國京城四處走走。治王。」
「兒臣在。」慕容協出列,恭敬的道。
「就由你招待西越貴客。」華皇吩咐道。
慕容協應聲,「兒臣遵旨。」
華皇點點頭,眉宇間閃過一絲疲憊,點頭道:「如此,朕有些累了,今天就到這裏吧。」
「恭送陛下!」
出了宮門,沐清漪和容瑄並肩而行。身後跟着夏修竹天樞等人,容瑄若有所思的道:「看來華皇陛下對沐相很有些敵意啊。」
沐清漪有些無奈的笑道:「莊王應該文,這滿朝上下有幾個對我沒有敵意。」
容瑄笑道:「當初沐相在華國京城一鳴驚人,如今這般…也是應該。」
「莊王見笑了。」沐清漪笑道。
「沐小姐,莊王。」兩人正說話間,慕容協從身後追了上來。
沐清漪回頭,「治王殿下。」
慕容協看着眼前白衣如雪的清麗女子,不知為什麼突然心中有些沮喪起來。短短不過兩年時間,一個肅誠侯府不受重視的嫡女,一躍成為西越大丞相。而他堂堂華國皇子,如今雖然依然是華國皇子,但是…。看了一眼垂在神色無法動彈的左臂,慕容協突然有些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表情面對眼前的女子。
「沐…丞相。」看着眼前一臉習以為常的喜悅官員,慕容協深感西越的朝臣接受能力的強大。雖然當初消息傳到華國之後華國朝堂上紛紛嘲諷西越,但是其實誰也沒有真正將這件事放在心上。女子為相,能做什麼?知道此刻,看到沐清漪以西越丞相的身份光明正大的站在朝堂上,方才知道這個女子當真不是一般的女子。想必,今晚回家去有不少人都需要和安神湯了吧?
「治王殿下,可是有什麼指教?」沐清漪淡笑道。
慕容協嘆了口氣,道:「父皇的旨意,不是讓本王招待沐相麼?有什麼需要本王效勞的地方,沐相不必客氣。」
沐清漪點頭笑道:「多謝治王殿下,本相…倒是沒什麼大事。不過是…想要去為先母掃墓,不知可否?」
慕容協鬆了口氣,笑道:「這個自然是可以的。」不得不說,華皇當初怒極之下肅誠侯府眾人幾乎都暴屍荒野,但是卻半點也沒有動已經去世多年的秦國夫人的墓。要不然,如今沐清漪提出這個要求還真是很為難。
沐清漪雖然更想要去看看顧家的墓,但是卻也知道如今不是時候也就罷了。
為亡母掃墓的事情,容瑄自然不便參與,便帶着太史衡雲月封等人回使館了。只留下夏修竹,天樞和霍姝等人跟隨着沐清漪保護她的安危。
張氏的墓就在京城外不願的一處山坡下,風光秀美,整個墓地也是按照國公的規格修建的。只可惜沐長明卻沒有那個福分升為國公,死後更沒有埋在這裏與妻子同葬,這裏從頭到尾都只有一個秦國夫人,張氏。連沐這個姓氏都省了。
將陪同而來的慕容協留在了墓園外面。沐清漪只帶着夏修竹和天樞霍姝三人走了進去。張氏的陵墓被人打理的十分乾淨,看得出來並不是因為沐清漪回來了才急促的命人打掃的,而是一直以來都有人定期在為張氏掃墓打理一切。
沐清漪只是稍微一沉吟,便猜到了是誰。
走上前去,沐清漪蹲下身仔細的將墓碑擦乾淨,在墓前擺上了花果,任由霍姝幫忙燒了帶來的自謙。沐清漪卻只是捻了一炷香插在張氏的墓前。
姨母…不知道漪兒現在是不是跟你在一起了。望着墓碑上秦國夫人張氏幾個大字,沐清漪在心中有些惆悵的想起了溫婉美麗的姨母和嬌弱可人的表妹。如今這個世道…如此也好吧?
「小姐。」看着她有些黯然的神色,霍姝輕聲安慰道。沐清漪側首淡淡一笑道:「沒什麼,只是想起一點以前的事情而已。你們…。」
「有人來了。」夏修竹突然開口道,警惕的望向墓園入口的方向。沐清漪皺眉道:「現在這個時候,還有誰會來這裏?」
夏修竹搖了搖頭。眾人回頭,卻見慕容協匆匆的過來,沉聲道:「父皇來了。」,慕容協同樣的一臉莫名其妙,顯然有些不能理解華皇怎麼會跑到這裏來。沐清漪微微挑眉,問道:「我們來這裏的消息,陛下知道麼?」
慕容協猶豫了一下,道:「應該…不知道吧。」
現在華皇聽到沐清漪的名字就會發火,一般只要不是大事都沒人會稟告沐清漪的消息給華皇挨罵了。沐清漪皺了皺眉,道:「先避開!」
「為什…。」慕容協還沒問完,旁邊的天樞已經一指點在了他胸口,慕容協頓時動彈不得,只得任由天樞將自己抓着帶離了張氏的墓前。
不一會兒,華皇果然走了進來。不過讓人驚訝的是華皇並沒有帶很多人,身邊只是跟着一個隨身太監總管而已。
走到墓前,看到墓前放着的花果和剛剛燒過的致歉,華皇皺了皺眉,「有人來過?」
那太監上前檢查了一番,恭敬的稟告道:「啟稟陛下,煙灰已經涼了,香也快要燒完了。想必人已經走了好一會兒了。」
華皇皺眉道:「來的路上,沒有看到他們。」華皇自然知道來的是誰,這個時候也只有剛剛回來的沐清漪會來給張氏掃墓了。既然知道是誰,華皇倒也不以為意,站在目前望着張氏的墓碑沉默了許久,方才深深地嘆了口氣。
「長寧,你的女兒倒是聰慧的嚇人。若是…朕的兒子能有這般聰慧…該有多好。」華皇站在目前,沉聲嘆息道:「當初朕就在想,若是她是你我的女兒,那有多好啊。所以,朕才封了她做公主,朕是當真的…想要將她當成自己的女兒看的。現在想想,她大約是恨朕的吧,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接近朕而做出來的…長寧,你的女兒,可真狠,脾氣性子一點兒也不像你。如果…如果咱們的孩子能活下來,肯定也跟她一樣聰明……」
想到此處,華皇的臉色也更加陰沉起來。若是沐長明和沐飛鸞還活着,華皇甚至想要將他們凌遲一百遍。沐清漪越是聰明,華皇就越是憤恨,越是遺憾。如果當初,他的兒子活了下來,或許會比現在的沐清漪更聰明,更厲害!
「長寧,你說…她是回來報仇的麼?」華皇皺眉,有些惋惜的道:「你這個女兒太離開了,朕是不能留她了。不過你別擔心,朕會好好的送她來陪你的,不會讓她受苦的。真是可惜了,如果…如果她是朕的女兒該多好啊,你說是不是?」
華皇一直站在張氏的墓前,叨叨絮絮的說着各種各樣瑣碎的事情。對沐清漪的憤怒和惋惜,對皇子們的不滿,對天下的野心當然還有對張氏的思念。躲在墓地不遠處的隱秘角落裏,慕容協第一次深切的感覺到父皇老了。如果是年輕的時候,即使是在沒有人的情況下,父皇也絕不會說這麼多話的。
聽着華皇神色淡然的一遍一遍的訴說着不能對外人言的各種事情,慕容協的臉色也是變幻不定。只可惜被點了穴道的他就連動彈一下都是不能,能夠變幻的也就只有臉色了。
等到華皇似乎終於說夠了,才慢慢的住了口。靜靜的在張氏的墓前站立了許久。
「陛下,該回去了。」
華皇點點頭,道:「知道了,回吧。」
內侍扶着華皇的手,與來的時候一樣漫步而去。直到華皇走的不見了蹤影,隱藏在一邊的眾人方才慢慢走了出來。天樞一指揭開了慕容協的穴道,慕容協神情複雜的望着沐清漪。雖然他也聽說過父皇和秦國夫人之間的一些事情,但是卻也沒想到父皇對秦國夫人的感情竟然如此執迷。甚至還如此遺憾沐清漪不是自己的親生女兒。畢竟,父皇一直表現的很不得見沐清漪殺之而後快,卻沒想到這痛恨的背後原來還有這如此深沉的遺憾。
輕咳了兩聲,慕容協望着沐清漪道:「沐相這是什麼意思?」
沐清漪挑眉,不解的道:「治王是說什麼?」
慕容協沉聲道:「沐相讓本王聽到這些,難道不是想要威脅本王麼?」許多事情知道的越多就越麻煩。如今他不過是個殘廢了的皇子罷了,若是被父皇知道他偷聽了如此多的秘密,只怕他的麻煩就大了。
沐清漪有些無辜的攤手,「治王可是冤枉本相了,本相怎麼知道華皇會說這麼多話?本相只是單純的不想跟華皇碰面而已。何況…本相不是也聽到了麼?」
慕容協輕哼一聲,沉聲道:「不管沐相此舉是想要做什麼,本王都不會答應的。所以,沐相也不用費這個心思了。」
沐清漪無奈的嘆息,皇家的人疑心病真是太重了。雖然她確實是有些打算想要利用慕容協,但是她也不是能掐會算的神仙,哪兒可能提前知道華皇會突然跑到這裏來?不過…慕容協當真有他所說的那麼堅定麼?
「治王何必如此?本相跟治王無冤無仇,難道還會害治王不成?」
慕容協冷笑,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沐清漪只當沒看見,淡淡笑道:「其實…即使華皇陛下不要治王作陪,有機會,本相也確實是想要拜訪治王的。」
「本王不過是個殘廢,沐相只怕是白費心思了。」慕容協雖然廢了一個胳膊,但是腦子卻沒有壞掉。對於沐清漪,他同樣是充滿了警惕的。要知道,他們這些皇子就不說了,至少慕容安,慕容煜,沐飛鸞這些人都是栽在了沐清漪的手裏的。
沐清漪毫不在意,淡笑道:「不過是左臂的問題而已,算什麼殘廢?難不成王爺還想要上戰場打仗不成?另外,本相觀王爺的手臂也並非全無感覺,未必便無法痊癒不是麼?」
慕容協臉色微變,他當然不用上戰場打仗。有的時候他也會安慰自己就算是左臂不能動,也不礙着當皇帝什麼事。但是…他的父皇和文武大臣卻不這麼想。一個獨臂的皇帝,有損華國的顏面。華國皇室就算損失慘重,也還有幾個可以選擇的對象,並不是非他不可的……。
「沐相好心計!」慕容協突然臉色變得更加難看起來,冷厲的盯着沐清漪道:「在秦國夫人墓前,沐相就能想出如此算計,本王佩服的很!」這個沐清漪,竟然在三言兩語之間就跳動了自己心中最黑暗的那一點念想和殺意。
沐清漪淡淡的啟唇一笑,半垂的眼眸中卻帶着一絲嘲弄和譏誚。明明是自己心中本就存着惡念,偏偏卻要怪到她的身上,不過是想要為自己找一個心安理得的藉口罷了。既然如此,成全他又有何妨?
「王爺言重了。本相雖然貴為西越丞相,如今也算是各為其主。但是王爺也知道…在西越的時候,本相跟福王結了仇的。如今身在屋檐下,本相不過是不希望福王給本相找麻煩而已。」沐清漪微笑道。
慕容協垂眸沉思,「沐相想要的只是不想被大哥找麻煩?」
沐清漪笑道:「如今身在華國,危險重重。多一個敵人就多一點危險。本相自然要小心行事。只要治王能夠提本相擋住福王,其他的一切好說。」
慕容協沉吟了許久,終於道:「沐相的才智本王自然是信得過的。只是此事,本王還需要考慮。」
沐清漪微笑道:「如此大事,治王自然不可能立刻下決定。不過,本相跟治王從前也算是有幾分交情,不如先告訴殿下一個消息。」
慕容協望着沐清漪,沐清漪淡淡道:「北漢的皇帝陛下,似乎私底下已經跟福王達成了協議。」
慕容協神色微變,沉聲道:「本王知道了,多謝沐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