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傍晚,天剛入黑,侯府失火,府中所有的下人全部都去救火,而榮暉園卻了進了鬼,昏暗的內室里老夫人輾轉難眠,前院又火光沖天,她正撓心撓肺中,突然屋中火光驟滅,一身白衣,黑髮遮臉的鬼出現在眼前。
而另外的兩個院子裏,蘇雲被人打暈扛出了侯府,同時李姨娘也被人打暈扛出了侯府,兩名身穿黑色緊身衣扛着兩人不過一柱香的時間來到了清風樓後門,一身鮮艷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芙娘身形妖嬈地倚在門柱上,鮮紅的嘴唇勾着風情萬種的笑容,可縱然如此依然能看得出她年紀不小了,眼角細紋清晰可見。
看着兩個將蘇雲和李姨娘扔在地上,她彎下身子上下來回打量着昏過去的兩人。
「年紀大了點,好價錢是賣不上了,看來只能找那些飢不擇食的男人過過癮了,玩死了我芙娘可不負責!」
「王爺生了大氣,死活不論,可林將軍說了,最好折磨人的方法不是讓她死,而是讓她生不如死,人就交給你了,想怎麼處置都行,就是不許離開清風樓半步,否則你知道後果!」其中一名黑衣男子硬聲道。
芙娘擺了擺手,「那是自然,能從我眼皮子底下跑了的人這天底下還沒生出來呢,既惹了王爺生氣,那就好好在清風樓呆到死吧,我會好好關照她們的!」
黑衣男人點頭,頃刻之間又離開了此處。
這一夜侯府里鬼哭狼嚎,火光肆虐,連傅若妍和傅若夕也逃不過被毀容的殘狀。而另一處的太尉府同樣哀嚎遍野。
夜色漸濃,天懸星河,清寂瘳瘳,九天上,一輪孤月高掛,絲絲縷縷的黑色流雲划過天際,時而遮住那一輪明月,疏影輕淺,林風孤身獨立在城中高牆之上看着腳下兩府的傾覆,心中不由感嘆王爺這次是真的震怒了,依着王爺的性子在以前是絕不可能濫殺無辜,造成百姓恐慌之事,可如今為了王妃竟可以改變原則,從此以後,所有人都會知道王妃對王爺的重要性!
天邊己發白,看着己成廢墟的兩府,他很是隨意地笑了笑,腳尖輕點,向着風府而去。
坐落在紅磚綠瓦間並不熱鬧的路邊一棟大宅名為風府,天色還早,整個宅院處在一片朦朧之中,林風顯然沒什麼誠意地去敲門,反而落在屋頂上,向院裏四處打量着,院中佈置得非常簡單,涼亭石桌,幾片菜地和剛剛種植的花草。
菜地里菜苗剛剛長出來,一個身姿柔軟綽約的背景映入眼中,他心中一顫,血液都跟着停止流動了。
這個背影跟他形影不離了十六年,這個從五歲就來到他的身邊,總是在他受罰挨打的時候出現,在膳房裏偷些剩菜剩飯讓自己填肚子,在自己總是被人瞧不起,踩在腳底的時候,她總會出現,拿着潔白的手帕一點也不嫌髒地為自己擦掉身上的污泥,甚至把自己碗裏的肉省下來給自己,在自己受傷時,她總會不顧責罰去偷藥出來,那個總是喊他小五,風小五,你餓不餓?你又傷在哪裏了?快給我看看……
在那段歲月里,勢單力薄,內心孤單的自己完全把她當作自己的親人,可隨着年齡漸長,一種奇異又歡喜的感情在心中慢慢滋長,直到許久後,他和她才明白,那是兩小無猜,那是兩情相悅!可她卻在那個時候離開自己,遵照那個所謂叫做父親的人嫁給了皇上,做了皇上的女人,無論自己怎麼求她都沒有回頭,義無反顧地選擇離開自己!
怪過她嗎?曾經有多愛就有多恨!實在想不通,她明明心裏有自己卻還是嫁給了別人,自己可以為了她什麼都不要,只求她能陪在身邊,那晚宮中大火,言她葬身火中,可她又這麼輕易地出現在眼中,難道是王爺……
她不是說她就喜歡皇宮,甘願做皇上的女人,不願意一輩子做人的養女,更不願意再吃苦受累,那如今呢?就甘願住在這樣一個簡單的小院裏,自己種菜修剪花草,還沒有丫頭伺候……到底她想什麼?
她是京城首富林府老爺年輕時結交的好友的女兒,因家中變故,父母又亡,那時的她才五歲就被林老爺帶回了林府。而自己就是林府的庶子,一個非常不受寵、可有可無的庶子,若不是在偶然中遇見了王爺,他怕是一輩子都要活在烏煙瘴氣、水深火熱之中,也會任性胡為,成為一個人人嫌棄的棄子!
時間悄悄流走,漸漸的天邊冉冉升起一輪紅日,透過初晨的薄霧緩緩升起,噴薄而出,林風心中極度掙扎糾葛着。
許多次他深夜闖宮,就為了問她當年為什麼要離開?可每次都是垂頭喪氣地回來,她始終堅持着當年的說法,可他不信,她明明不是嫌貧愛富之人,她明明性軟心善,可骨子裏比誰都倔強,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不知不覺中,他已經身隨心動,靜靜站立在菜園的那頭,不知在想什麼。
「小五,是你!你怎麼來了?」忙碌中的女子一個抬頭就見幾步外林風僵硬地佇立着。
「若不是王爺告訴我,你是不是準備一輩子都不見我!」林風冷着臉硬聲質問道。
女子只是一瞬的怔忡,隨即帶着些苦澀地笑了笑,「我知道你肯定會來,從明公子帶我離開皇宮時,我就知道會有這一日!」
「你還不願意告訴我實情嗎?是他逼你的是不是?」林風有些咄咄逼人,眸底帶着深不可見的恨意。
「小五,他是你爹,不要怪他,當年就算他不逼我,我也會進宮,林家是京城首富,多少人眼紅妒忌,連皇室中人也都對林家的財產動了心思,年年上供找着機會的要銀子,就算林家再多的金銀也不夠,林府養了我十六年,後輩之中又只有我一個女兒,於情於義,我都應該這麼做,只有我進宮,對林家才是最好的,這樣皇上也不會懷疑林家的忠心,那些心存貪慾的人也會就此罷手!」女子心平氣和地說着。
「那我呢?林清歌,那我呢?不要我嫁給一個不喜歡的人,你過得好嗎?」
林清歌極是無奈地笑了聲,低下頭默不作聲,她只是一個養女,她只想安安分分地活着,可事事怎能盡如人意,在林家處處小心,安分守己,林老爺待她還算疼愛,可是林家大公子卻是個心思深沉的,他這個京城三公子之一在人前是風度翩翩,溫文爾雅,在背地裏卻仇視府中所有的庶子,這偌大的林家他只想盡攬在懷,變着法的排除其它庶子,而林老爺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林老爺生了七個兒子,到頭來除了林風就剩下已經殘了的二公子。
當初自己願意進宮,除了要還林家的恩之外,就是為了林風不被林公子除掉,這是自己進宮前得到大公子的保證,可這些自己卻不能告訴他,依林風的性子,他必定受不住這樣的理由,她絕對不會告訴他!
「宮裏雖然奢華,但這幾年我也過夠了,如今這樣種種菜養養花的日子,才是我真正想要的,你,還是我的小五,咱們就像小時候那樣,可以一起做飯,一起吃飯,還可以偷偷溜出去到處亂逛,就這樣不好嗎?」
「不好,你知道我要的是你的全部,從十年前我就認定你了,以前的事你不願意說我也不勉強你,可現在你是我的,這世上林妃娘娘已經死了,如今只有林清歌,我要你做我的女人!」林風斬釘截鐵地道。
「不可能了小五,且不說咱們是上兄妹,而且我已經……」
「我說過以前的事我都不在乎,我要的只是你的現在和以後都永遠陪着我,而且你也不是我妹妹,你不姓林,我也可以不姓林,誰稀罕做他林家的人,若是你高興,我可以姓李、姓王、姓什麼都可以……」林風毫不在意。
「小五……」林清歌蹙着秀眉,清秀的容顏帶着深深的苦澀掙扎。可林風不管不顧地徑直走到她跟前,手臂一個用力,就將她攬在懷裏,以前可以聽她任她,可現在不會了,他不想再等下去……
清幽雅致的小院裏,天空一碧如洗,燦爛的陽光正從密密的松針的縫隙間射下來,斑駁地灑在地上,把飄蕩着輕紗般薄霧的林蔭照得通亮,嬌艷的朝陽,已從東方群山背後跳了出來,萬屢紅霞四溢,山谷中緩緩升騰的晨靄交融,變幻着五光十色的光環。
傅晴茹走出屋子,抬眸被高掛的太陽晃了晃眼,轉眸間就見樹藤下楚子奕姿態閒雅地隨意坐着,手持七色琉璃杯自斟自飲,簡潔的木桌上擺放着還冒着熱氣的早膳,嘴角高高揚起,正笑看着自己。
傅晴茹腳步頓住,這個時候他不是應該很忙嗎?為何還如此悠閒地住在這裏,就算自己不搭理他,他依然笑得溫和有禮,雖然清楚他的心思,可他應該比自己更清楚,那不可能!
「過來用膳,不想見本王也不能餓着肚子!」楚子奕笑意濃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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