勝日尋芳泗水濱,無邊光景一時新。等閒識得東風面,萬紫千紅總是春。
天堯皇朝,初春。
御花園,百花爭先綻放,鳥語花香,園林景致,古木繁花、亭台樓閣、雕樑畫棟、嶙峋山石、假山上還雕刻着栩栩如生的石像,石子階路,無一不精緻幽雅,璀璨的嬌陽灑在這片美不勝收的的花園裏,映照着御花園仿若人間仙境。
一處渾然天成高聳的假山旁,傳來數聲女子的嬌笑聲,近十名身着五顏六色華衣的年輕女子在假山旁款款而行,搖曳生姿,仿若雨後彩虹般奪目耀眼,美不勝收,蓋過了御花園中的繁花。
「快看,那假山上竟然長出了一朵黃色小花,開得正好,極是艷麗,石縫中綻放,當真是極難得的!」身着粉嫩色宮裝,映得她千嬌百媚,髮際上斜插幾支精貴的芙蓉暖玉步搖,身姿纖細,蠻腰贏弱,更顯得楚楚動人,一雙媚眼勾人魂魄,此人正是皇上新納的柔妃,禮部尚書府嫡女,因頗得皇上寵愛,在宮裏也算新起之秀。
眾人停了步子,三言兩語地說着,嬌笑着,此起彼伏,仿佛見到了多麼新奇的物事,試想一群花枝招展的女人在一起七嘴八舌的場面有多麼壯麗。
要數最不合群的,實則是融入不進的當有一人,她站在人群邊上,一襲湖藍色紗裙,看起來清素淡雅,與這繁花似錦中格格不入,此情此景,清寂的仿若她隻身一人在在百花搖擺里漫步,安然而純淨。
這時,走在最前頭的黃衣女子回頭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柔妃,烏黑的眸子一閃而過的殺意,柔妃抬眸正好對着,幾不可見地點了點頭,媚眼幾轉,嬌嬌地道:「本宮常聽皇上提起,最為看中那不畏艱苦,勇敢剛強,茁壯直立之人,這會子見到這千難萬苦長出來的花朵,倒真的體會到了皇上的心思,若是皇上看到了此物,定會喜不自勝,龍顏大悅啊!」
「娘娘大可讓人將此花摘了去獻給皇上,也好得了皇上歡喜!」眾官家小姐你一言我一語的恭維着,大多也是敷衍。
柔妃掩嘴一笑,「本宮哪有那等榮耀,雖說進宮以來甚得皇上寵愛,可本宮終究不敢越了本分去,要數這最合適的人選,咱們這些人里,當真有一人最為合適呢!」
眾人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當所有的目光齊齊轉向那最邊上的湖藍色身影時,頓時化作利箭一般,恨不能刺穿她!
傅晴茹,侯府嫡女,生母沈氏早逝,為人膽小懦弱,體弱多病,可讓人惱恨的是她極得沈太皇太后疼愛,因太皇太后一生無兒無女,便將母家的侄女視若親兒,如今沈氏早逝,便將這份愛意轉到傅晴茹身上,將她當做親孫女般呵護,視若瑰寶一般,更因先皇是太皇太后一手帶大,母慈子孝,早在十六年前便下了一道聖旨,將傅晴茹賜給當時的大皇子楚子皓,如今的皇上,而她則順理正章的成為了天堯皇朝的未來皇后!可想這讓京中的貴女們有多恨她,那是日日夜夜恨不得取代的存在,盼着她死的人排滿整個京城,她是京城所有女子的頭號情敵!
在場的眾人都是心思透通之人,這麼高的假山,別說有些武功的男子都得小心着些,若是讓傅晴茹親自去摘,那後果……
眾人臉上神色出奇地一致,笑意不達眼底地看着傅晴茹,擺明了等着看好戲!
傅晴茹感覺數道不屑戲謔的視線射來,巴掌大般清麗的小臉一白,她有些害怕這些人的目光,從小到大,背地裏沒來由沒名頭的暗諷,辱罵,髒水數不勝數,可是除了皇奶奶和爹爹相信她外,再沒人願意護她,如果不是皇奶奶派人專門接她進宮,宮宴是她最不願意來的地方,她只想着在府里安生清閒地過日子,等着有一日皇上能娶她,可以早日擺脫如今的困境,可是皇上他……
「是呀,傅大小姐,這整個天堯皇朝可就你最為合適,你就為天下女子做個表率,別再耽擱了……」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地催促着傅晴茹。
傅晴茹身子一顫,為天下女子做個表率,好大的名頭!若是她今日拿不出勇氣來,那就是配不上皇上,她雖然是個軟弱的性子,可她並不傻,那麼高的假山,若是不甚跌落,恐怕連命都會沒有。
一直未開口的黃衣女子此刻上前了兩步,嬌陽下她人比花嬌,一顰一笑動人心魂,當真是世間少有的美人,她正是京中盛傳的第一美人輔國公府嫡女將夢詩,紅唇輕啟,「你們就別難為傅大小姐了,雖說她是未來的皇后,可是皇上他……你們又何必再揭傅大小姐的傷疤呢!」
眾人微微一怔後,頓時竊竊私語嘲笑了起來,這京城上下誰不知道皇上不待見傅晴茹,甚至可以說是厭惡!試想皇上怎麼願意娶一個懦弱無能的女人為一國之後呢,當真是笑掉大牙!
正在這時,不遠處走來一襲明黃色映入眾人眼中,在場的女子均是臉上一喜,撫眉弄姿,而黃衣女子則是冷笑了聲,一切都按着她的計劃行事,眾人恭身,嬌聲道:「見過皇上。」
「都起來吧,朕老遠就聽到這邊的動靜,在聊什麼?」天堯皇帝楚子皓開口道,他二十三四的年紀,明眸皓齒,氣宇軒昂,眉宇間漾着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氣勢,銳利而又顯得些許陰鷙。
柔妃隨風擺柳般地走到皇上跟前,媚聲道:「臣妾等人不過是陪着傅大小姐說笑呢,皇上怎麼來了這裏?」
皇上抬眸淡淡看了一眼傅晴茹,沒有片刻的停留,轉到柔妃嬌嫩的臉頰,大手抬起輕輕撫了一把,銳利的眸子漾着幾分情慾,「說她做什麼?」
「回皇上,這假山上竟然開出了花朵,原本想着皇上喜歡,便想讓人摘了來好獻給皇上,可是想來想去,就覺得傅大小姐是最合適的人選,眾位貴女正勸着呢,可她好像有些不願意……」柔妃欲言又止,又恰到好處。
皇上頓時臉色沉了下來,銳利的眸子看向傅晴茹,猶如在看一塊破布,他知道這些人是故意為難她,可他情願裝作不知道,就算死了,也跟他一點關係也沒有,冷聲道:「怎麼,不敢!」
傅晴茹柔弱纖細的身子一晃,從小長大這好像是皇上跟她說的第一句話,可她聽了更加覺得這是冬日裏的冰雪臨頭澆了來,哆哆嗦嗦地動着嘴唇,就是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我…我……」
「不敢就給朕滾出宮去,以後再也不要出現在朕的眼前!」皇上冷冷沉沉地怒斥道,如果不是看在太后的面子上,他早就休了這個一無是處的女人,憑她也想成為一國之後,簡直令他不齒,再看她此刻唯唯諾諾的模樣,更是片刻也看不下去。
傅晴茹腦子一懵,瞬間濕了眼眶,止不住的淚水洶湧而出,耳邊是此起彼伏的嘲笑聲,可她知道今日若是不按着他的意思,恐怕真的就再也見不到他了,那她這些年一直守着的婚約……
此刻她像是抓到最後一棵救命稻草般,鼓足了所有的勇氣站出來,「好,我去!」
皇上若有若無地冷笑了聲,不自量力,這麼想討好自己,那他就等着看未來皇后如何爬着上去,冷沉的眸子閃着幾分深意和狠決。
眾人的臉上也都冷笑着,傅晴茹,你最好死了!
此時的傅晴茹已經爬上了半山腰,瘦瘦弱弱的身子掛在半山腰像是風中飄搖的嫩葉,仿佛一陣風吹來,就能將她吹走,青絲亂了,衣衫破損了,手指磨出了血,可她還是咬着唇瓣,拼盡全力想要爬上去,此刻她只想着能得到皇上的改觀,只想着讓皇上看到她的勇氣,能得到他的真心相待,可當她終於快要爬上高處時,腳下一滑,重心不穩,她低頭一看,原本光滑的石頭上竟然長出了青苔,陽光充足的假山上怎麼會有青苔呢?可是一切都來不及細想,纖細如斷了線的風箏一般的身子跌落了假山……
身子重重跌在冷硬石板上的那一瞬間,她費力睜開眼睛望着眼前的皇上,柔妃,自己的嫡妹等一眾花枝招展的貴女們,她看清了每個人臉上的笑容和得意,聽到了皇上涼薄冷淡的幾個字,「去看看死了沒?」
纖細白皙的手指微微動了動,徹底地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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