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恆 第三十六章 無言的結局（上）

    森林深處，普魯塞斯、艾琳與特蘭克圍坐在火堆前。

    「要喝嗎？」艾琳遞過來一杯熱水問道。

    特蘭克點了點頭，接過了水杯。

    「艾琳，」普魯塞斯開口說道。「你把傳送項鍊和啟動傳送陣的咒語告訴特蘭克。」

    「是，騎士大人。」艾琳從懷裏拿出一個黑色的項鍊，戴到了特蘭克的脖子上。

    「這就是傳送項鍊？」特蘭克好奇的問道。

    「恩。」艾琳回答道。「戴着這個，你只要穿過這片森林，到達森林外的草地上，然後念咒語，傳送陣就會啟動。而你就可以回到地下世界了。下面我教你咒語，你要記住了！」

    特蘭克心不在焉的聽着，不時偷偷看一眼凝視火堆發呆的普魯塞斯，隨即又低下頭，可是卻又忍不住再偷偷看一眼。他的這一小小的動作沒能逃過艾琳的眼睛，她坐到了特蘭克的身邊，在他的耳邊小聲的說道。

    「你從小就沒見過你的父親，一定有很多話要對他說吧！」

    「沒錯，我是很想問問他，」特蘭克突然大聲的說道。「當年他為什麼離開我的母親，自己逃到了地下世界？當我的母親遇到危險的時候，他又在哪？」

    「特蘭克！當年的情況你不了解！！！」艾琳連忙說道。「當年是風迪亞公主執意不肯回到地下世界的，她不願意還未降生的你一出世就受到戰火的摧殘。而當年亡靈族已經到了能量枯竭的邊緣，如果沒有騎士大人送回的靈魂水晶，我們早就戰敗了。」

    「而且，」艾琳繼續說道。「風迪亞公主當年也要求普魯塞斯留在地下世界幫助亡靈族。同時，也正是由於騎士大人的領導，我們亡靈族在這麼困難的條件下堅持到了今天，他也是迫不得已的……」

    「不要說了！」特蘭克激動的站了起來，望着普魯塞斯說道。「為了亡靈族？為了大義？不管你有多麼冠冕堂皇的理由，我也不會原諒你當年拋棄了我們母子的事情！！」

    「特蘭克！」普魯塞斯緩緩的說道。「我沒有盡到一個做丈夫和父親的責任。在這麼多年孤兒的生活中，你一定吃了不少的苦。你一定怨恨，在你高興、你傷心、你成功、你失敗時我沒能陪在你的身邊。我不敢企求你能原諒我。」

    普魯塞斯頓了頓，然後說道。「但是，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仍然會回到地下世界的。因為這是我和風迪亞在一起所必須背負的命運，無論誰，都無法逃避。事以至此，我只能說，對不起了，我的兒子！」

    聽到了父親的話，特蘭克失落的坐到了地上，愣愣的望着火焰，默默無語。普魯塞斯也靠着樹幹仰望着星空。一時間，樹林裏變得非常寂靜。

    「不要想太多了，那樣只會給自己徒增煩惱。」艾琳將毯子披到了特蘭克的身上。「天不早了，趕快睡吧。養足了精神，咱們明天就回家了！」

    「艾琳姐！」特蘭克的說道。

    「嗯？」艾琳被特蘭克突兀的稱呼叫得砰然心動。「什麼事？」

    「我們的家是什麼樣子的？人們都說地下世界非常陰森、恐怖。因為那裏住着兇狠的魔族和詭異的亡靈族。是這樣嗎？」特蘭克默默的說道。

    「亡靈族並不詭異！只是別人不了解我們，所以才有這樣的看法。」艾琳微笑着說道。「亡靈族、人族、精靈族、矮人族、獸人族和魔族都是生活在大陸上的種族。就像人族擅長光屬性和聖屬性魔法、矮人族擅長地屬性魔法一樣，亡靈族也有其擅長的魔法，那就是靈屬性魔法。」

    「靈屬性魔法很神秘呀！」特蘭克說道。「但據說也很殘忍。那種魔法能把人變成活死人，還能控制死去的人。」

    「難道火屬性的魔法將人活活燒死就不殘忍了嗎？」艾琳反問道。「亡靈族靈屬性魔法原本的用途是用來解脫已死去的人，給往生者指明道路的。後來我們的祖先將它改進成為具有攻擊能力的魔法。」

    「為什麼呢？」特蘭克問道。「靈屬性魔法原本的用意是那麼的善良，為什麼要把它變成現在這樣。」

    「因為戰爭！」艾琳望着遠方，象講述故事一樣的說道。「所有的魔法，在誕生時，都被人們寄予了美好的願望。人們需要火取暖，所以創造火魔法。人們需要水灌溉，所以創造水魔法。人們需要風吹拂，所以創造風魔法。人們需要土稼穡，所以創造土魔法。」

    「但是戰爭改變了一切。」艾琳的語氣突然變得很冰冷。「火用來燒毀，水用來淹沒，風用來破壞，土用來埋葬。就連靈屬性魔法也被用來殺人！！！我們不願意這樣，可是又能怎樣呢？如果我們不去殺人，別人就會來殺我們。我們為了保護自己而去殺人，別人又為了不被我們殺而來殺我們。反反覆覆、周而復始的戰爭已經延續上千年了。」

    「只有殺人才能保護自己，這種想法太可怕了。」特蘭克搖了搖頭說道。「這樣的話，仇恨只能越來越深，戰爭更會不可避免。」

    「可是咱們的敵人不這麼認為。」艾琳說道。「在他們的想法中我們是罪惡的根源，只要消滅所有的亡靈族，大陸就不會再有戰爭了。」

    「那我們的敵人都是誰呢？」特蘭克問艾琳道。

    「按照阿蘭特絲大陸自古形成的敵對形勢，我們的敵人應該是由人族、精靈族和矮人族組成的神聖聯盟。但是，現在我們的敵人不止這些。」艾琳頓了頓。「白天那些魔人說的話你也聽到了，獸人族背叛了黑暗聯盟，魔族現在又與咱們處於敵對狀態。因此，現在在大陸上，包括地下世界裏，除了亡靈族以外的種族都是敵人。」

    「除了亡靈族以外的種族都是敵人！」特蘭克驚呼道。「面對這麼多敵人，而且對方實力還這麼強，我們不是很辛苦！」

    「沒錯。」艾琳說道。「就拿這次魔族派來狙殺你的五個人來說吧。

    為首的是魔族二皇子，人稱黑魔劍客的緋斯特。他是黑暗之神法迪魯的正統傳人，能夠解放蘊藏在體內的黑暗之神的力量以增強自己的實力。特點是劍術高超，他算得上是新一代魔族中最強的人。

    他的隨從，封印魔法使第分德。特點是能夠使用黑暗屬性的封印魔法，而且他的等級已經能夠使用黑暗系的進階魔法。

    莉娜絲·修利安。我想你也認識，她在地下世界是魔族對亡靈族戰爭前鋒右翼地獄火軍團第三自由步兵小隊的隊長。她並不是純魔族人，而是魔族與精靈族結合的後代。特點是絕技『華月亂舞』。這套劍法是魔族自古流傳下來的，據說黑暗聯盟的第六位黑暗神皇對此非常精通，並且用它斬下了三名人族聖騎士和一名精靈神射手的頭顱。不過莉娜絲只是會華月亂舞的幾個基礎招式，目前實力並不很強。

    米基爾，第三自由步兵小隊副隊長。作為魔族人，他沒有什麼特殊的身世。特點是隱匿術等級非常高，適合背後解決敵人，是暗殺型劍士。

    克勞爾，米基爾的搭檔。在我們的資料庫中沒有任何關於他過去的情報。特點是敏捷高、速度快，適合於突襲、支援等任務。」

    「哇！」特蘭克驚訝道。「好詳細，原來你對他們這麼了解啊。」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這是一句經過歷史證實的古老的諺語。」艾琳望着火堆說道。「可是就算這樣，我們依然打不過魔族。」

    「為什麼呢？」特蘭克問道。

    「因為在亡靈族內部有魔族的臥底。無論我們有什麼行動，他都能及時通知魔族部隊採取措施。所以我們在對魔族的戰爭中一敗再敗。」艾琳嘆了口氣。

    「那把他找出來呀。」特蘭克皺着眉頭。

    「談何容易！」艾琳搖了搖頭。「他潛伏在亡靈族內部可能已經有十幾年了，雖然知道他的存在，可是這麼長時間裏我們連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發現。」

    「沒理由啊！」特蘭克沉吟道。「據我所知，別的種族不具備亡靈族特有的亡靈氣息。除非他變成真正的亡靈族，否則不會連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

    「變成真正的亡靈族？！」普魯塞斯突然做直了身子。「我怎麼從來沒想過！！！」

    「騎士大人？怎麼了？」普魯塞斯的舉動使艾琳很驚訝，即使是再危險的戰況，她也沒見過他這麼慌張。

    「艾琳，」一瞬間的慌張消失不見了，普魯塞斯又恢復到平時那種冰冷、漠然的狀態。「你身上有沒有戴什麼比較可疑的東西。例如，項鍊、戒指、手鐲之類的。」

    「可疑的？」艾琳疑惑的說道。「我感覺沒什麼東西是可疑的。騎士大人，您為什麼要這麼問？」

    「艾琳，你回憶一下，在咱們到達地面上以後，魔人是不是始終了解咱們的動向？」普魯塞斯冷冷的問道。

    「恩，沒錯。」艾琳回答道。「在依亞皇家公墓的遭遇並不是巧合，魔人們顯然是有準備的。而且，之後克勞爾跟蹤咱們，無論怎麼甩掉他，他還是能再次找到咱們的行蹤。」

    「你不覺得奇怪嗎？在地下世界，有他們的臥底通知他們亡靈族的行蹤。那麼，到了上面，他們是怎麼掌握我們的動向的？」普魯塞斯問道。

    「啊！」艾琳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我怎麼對這麼明顯的問題都未加懷疑！」

    「咱們已經習慣了在地下世界那種，被魔族掌握動向的思維，因此才沒有注意到這一點。」普魯塞斯說道。

    「那……，騎士大人，您認為他們在地面上是怎麼樣了解咱們的行蹤的？」艾琳問道。

    「示蹤石！我們身上一定有魔族軍事用的示蹤石。」普魯塞斯望着篝火說道。「假設魔族的臥底是真正的亡靈族的話，他一定會接近我們，然後把示蹤石放到我們身上。但是這種東西直接放到我們身上而不被發現的可能性很小，因此我懷疑它藏在某個飾品中。」

    聽到普魯塞斯的話，艾琳趕緊將身上的飾品摘下，一共兩個手鐲和一個戒指，交給了普魯塞斯。「這次到地面上的任務很危險，所以我沒有戴太多的貴重飾品。」

    普魯塞斯分別觀察了兩個手鐲，最後把注意力鎖定在那個紫色的戒指上。

    「騎士大人？會在這裏面嗎？」艾琳焦急的問道。

    普魯塞斯沒做聲，反覆觀察戒指，然後在紫色的寶石上用力一捏，紫色的寶石碎了，一顆黃色的寶石從裏面掉了出來。

    「這就應該是魔族的示蹤石了！」普魯塞斯撿起掉在地上的黃寶石說道。「那麼，這個戒指是誰送給你的？」

    「不！不可能是他！」艾琳簡直無法描述心中的驚訝。「這個戒指是……」

    「什麼人！！！」普魯塞斯突然站起身來。

    一個白衣男子從樹後面走了出來。

    「華爾加！」艾琳表情複雜的望着華爾加說道。「你……，你怎麼來了？」

    「艾琳！我有話想跟你說。」華爾加深沉的說道。

    艾琳詢問的望向了普魯塞斯。

    普魯塞斯沉默了一會，然後說道。「你去吧，艾琳。不過……」普魯塞斯頓了頓。「總之，自己的命運自己把握。去吧。」

    「我明白您的意思。騎士大人，謝謝您。」說完，艾琳跟着華爾加走了。

    「又是一段孽緣啊！」普魯塞斯嘆息的說道。

    森林深處的一塊空地上，華爾加停住了腳步，回頭望着艾琳，而艾琳則低下了頭，不敢面對他的目光，兩人都沉默了。

    過了一會，華爾加打破了沉默。「艾琳，事到如今，我不想再問你當時為什麼要騙我了。我只想知道你今後的打算。」

    「打算？」艾琳依然沒有抬頭，想個犯了錯誤的小姑娘似的說道。「跟着騎士大人把特蘭克送回地下世界，然後……」

    「然後你還回來嗎？」華爾加問道。

    艾琳無聲的搖了搖頭。

    「你就再也不想見我了？」華爾加來到她的面前說道。

    「我……」艾琳無言以對。

    「克萊尼亞神殿的聖殿騎士們已經出動了，隨行的還有光明神使溫姆絲和封印師西多卡。這次他們鐵了心要你和普魯塞斯的命。」華爾加勸說道。

    「那……我該怎麼辦？」艾琳小聲的問道。

    「跟我走吧。」華爾加突然握住了艾琳的雙手。「不要再管這該死的戰爭了。我們去一個只屬於我們的地方。」

    「不，我……」艾琳想抽回雙手，可是華爾加卻緊緊的握住不放。

    「為什麼？就算你和普魯塞斯僥倖回到了地下世界，又能怎樣呢？等待你的依然是無盡的戰火。」華爾加懇切的問道。

    「可我還是不能……」艾琳為難的說道。

    「艾琳，我不想聽其它的話。」華爾加表情嚴肅的問道。「你只需要告訴我，你到底喜不喜歡我？」

    艾琳羞澀的點了點頭。

    「這就足夠了。」華爾加幸福的笑道。「從今以後我們再也不分開了，我要用我的一生去愛你、去保護你。」

    「不，華爾加！」艾琳失聲的喊道。「我們不能在一起。」

    「為什麼！！！」華爾加激動的問道。「你說過你喜歡我的，難道那些都是騙我的嗎？」

    「我是真心的喜歡你，可是我們不能在一起。」艾琳眼中流出了眼淚。「你難道忘了普魯塞斯和風迪亞的故事了嗎？我沒有風迪亞那麼堅強，我忍受不了失去你的痛苦！」

    「我不會離開你的，艾琳。」華爾加溫柔的抱住了艾琳。「我會一生一世陪伴在你的身邊。」

    「可是，你的聲望、你的地位、你的一切都會因為我而葬送。」艾琳說道。「而且，克萊尼亞神殿不會放過你的。他們會抓住你，然後帶回神殿折磨你，最後再處死你……」

    「我不怕！」華爾加用手輕輕的捂住了艾琳的嘴。「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即使受盡痛苦，即使失去一切，我也不會後悔。」

    「即使失去生命你也不後悔嗎？」艾琳望着他的眼睛，手則從背後抽出了短劍。

    「決不後悔。」華爾加堅定的說道。

    「噗！」短劍穿透了兩人的胸膛，鮮血洇濕了衣襟。

    「對不起，華爾加。」艾琳口中溢出了鮮血。「這是……我們唯一能夠選擇的路。」

    「沒關係，艾琳。」華爾加手中慢慢凝聚起火元素。「只要能跟你在一起，無論怎樣，我都是幸福的。」

    艾琳緊緊的抱着華爾加，溫柔的說道。「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蘋果汁真的很好喝啊！真希望能再次品嘗一下那種滋味……」

    「如果有來世，我一定會再請你喝的……」

    「華爾加，我愛你！」

    「我也愛你，艾琳！」

    烈火中，兩人深情的吻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