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之既來之,則安之,活着就比死了好。王越是你,也是我,咱們從現在開始就
是一個人了。」王越看着手中的劍器,眼神有些飄忽的低聲說道。
事實上,他現在擁有了這具身體的所有記憶和感情,與其說是說從根本上代替了對方的存在,還不如說是他主動融合了這個王越的一切。所以在某種程度上講,他的一部分精神不論是在感情還是記憶上,其實都和這具身體在沒有「死亡」前是完全一樣。
所不同的,就只有「誰主誰次」,誰能全權做主的問題而已。
外面的雨漸漸地停了,屋子裏面的地板上還是一片狼藉,王越怔怔的呆了一會兒,嘆了口氣,手中的劍器重又化作一團流動的青光縮回身體。
這才脫了早就濕透的衣服,塞進衛生間的洗衣機里,打開「蓮蓬頭」用熱水沖了個澡,仔細的洗過,然後一身清爽,穿上乾淨的衣服,拖乾淨陽台,拉開房門走了出去。
一夜的風雨過後,早上的空氣充滿了草木的清香,又有從附近的樹上落下來的鳥,身上還帶着水跡,嘰嘰喳喳叫的清脆歡快。
雨後草坪,格外翠綠,點點鮮花點綴其中,鳥鳴聲幽,越發顯得生機勃勃。
呆呆的站在家門口,足足過了好一會兒,王越這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感受着清涼的空氣進入自己的肺部,整個人的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起來。像這樣滿目綠色,生機無限的景致,在他的那個年代裏是只有在翻閱歷史圖片時才能看到的。
科技的發展註定是要用巨大的代價來交換的,當人類最終走出地球的時候,整個家園就已經徹底成為了鋼鐵水泥的森林。一幢幢直衝雲霄的大型居住社區拔地而起,多少人從一生下來開始就註定要生活在大廈里,外面是防塵罩,裏面是管制區,他們所能看到的天空永遠都是被厚厚的塵埃雲層所籠罩着。就連陽光似乎都成了一種奢侈品……。
距離住處不遠,沿着街區往前走兩三百米就是一個公園,公園面積頗大,下面臨着江,因為林木太過茂盛的緣故,就算大晴天,林子裏面也顯得有些陰暗潮濕,加上這裏環境偏僻,所以很少有人願意在這裏多呆。
不過穿過這片林子,就是比較繁華的商業街,走這條小路到學校的距離比走大路至少要節省一半的時間。因此王越從前每天上學放學都要從這裏路過,對這裏的熟悉程度幾乎成了本能,一出家門,腳下自然而然就往這裏走。
太陽還沒有升起來,公園裏很安靜,一路上幾乎沒有什麼人,只是偶爾有幾隻鳥雀出沒在林間樹梢,跳來跳去,見到生人,驀地一驚,撲棱撲棱拍着翅膀遠遠地飛起來。在王越眼中更顯得生趣十足,充滿了旺盛的活力。
不過,就在王越依着感覺,信步遊走在這一片樹林的時候,不遠處一片小小的空地上,卻有一個人影突兀的映射在了他的眼睛裏。
「這麼早就有人出來晨練了?」
王越微微愣了一下,腳步一頓,眯着眼睛往樹林裏看了一眼。
原來樹林裏面,現在正在活動的人是一個身穿黑色便服,頭髮花白,顯得有些消瘦的老人在「晨煉」。
這老人背對着王越,手裏拿着一口劍,慢悠悠的舞動着,看起來就像是在做操,動作不但慢而且還沒有一點力量,有的時候甚至歪歪斜斜,沒有一點的美感和節奏。
這不論是和王越記憶中聯邦軍隊中盛行的冷兵器搏殺術,還是這個世界還在流傳的劍擊運動,都有很大的不同。感覺上似乎就只是這位老人早起鍛煉身體,拿着器械劍信手而動,看不出裏面有什麼章法。
有人的地方就會有爭端,有戰爭,這是不管在哪個世界都可以被稱之為真理的道理。這個世界也是有着幾千年歷史傳承的,國家眾多,利益紛雜,有宗教,有衝突,有黑暗,也有光明,當然也會有各種各樣的武術和格鬥術流傳下來。
人類生存的第一個本能就是嚮往安全,而強大的個人武力顯然正是達到這個目標最直接的手段,這和地球上的歷史發展其實是大同小異的。
以王越現在所在的這個國家而言,在地理坐標上應該算是西方,大體就等同於地球上的歐洲一帶,歷史上同樣經歷了原始部落,奴隸社會,封建社會和資本主義幾個發展階段,但記憶中的家人和近代歷史的演變卻讓他再一次的確認了,這裏絕對不是地球歷史上任何一個時間段的世界。
因為他穿越的是空間而不是單純的時間。黑洞裏是沒有時間概念的,儘管在他的意識里覺得可能是過去了幾百年,但也有可能那只是一種停頓,就好像被按了暫停鍵的影像資料,時間被徹底停止了……。而且在這個身體遺留下來的記憶力,提到的這個世界,雖然在常識上都沒有什麼本質的區別,但國家卻的確不一樣了。
拿原本地球上的「中國」來舉個例子,在這裏相對應的那國家,雖然同樣地處東方,國力強盛,但你能想像得到,文明發展到現在這個國家居然還是沿襲帝制的嗎?
亞西亞-唐帝國!一個雄霸東方世界的偉大國度!
那裏也正是王越的父親王朝宗的故鄉。
除開歷史的因素之外,其他的就和地球差不多了。西方社會在經歷了兩次工業大革命之後,現代工業發展迅速,這裏的人普遍接受國家義務教育,每個人在五歲開始,經歷十二年的基礎教育後,就可以根據個人的興趣和家庭現實選擇不同的專業科目進行深造,學習科目劃分的十分細緻。
像王越今年只有十七歲,已經是這個世界約克郡國立醫科大學一年級的學生了,因為身子天生比較虛弱,所以他在大學裏接觸了還在課外加入了學校的「格鬥學社」,也因為這樣才在記憶里對這個世界的劍術和格鬥術的發展有一些粗淺的了解。並對這個練劍的老人生出了一些興趣,做出點評。
不過,在王越看了一會兒後,卻又對自己的想法有些動搖起來。
王越發現,這個老人在練劍的時候,有一個很大的特點,不管他的動作有多慢,但每一個動作的起始時,他的眼睛始終是盯在自己手裏的劍尖上的。
目光凝聚,全神貫注。
而且他總是把左手藏在肋下,劍在動時,手指也隨之在動,食指和中指,一顫一顫的,隱隱間竟是如同握着另一把劍,雙手互動,交相呼應。
他這兩隻手,一上一下,一長一短,乍一看起來,感覺動作似乎有些不倫不類,但若能從中間看出點門道來,就會發現這個老人在運動時手上始終在畫着一個個的圓圈,大的小的,正的斜的,遠的近的,環環相套,綿綿不斷。
此外,王越還發現,這老人練劍,不但手上在畫圓,就連腳底下也在走圓,每一步邁出去必定是沿着一條弧線,且劍動手動腳才動,給人的感覺就好像是一個提線木偶,整個人都被一根無形的細線操縱着,牽一線而動全身。
他的這種動法雖然看起來並不連貫流暢,缺少足夠的韻律感,但動的時候,全身都在動,劍動,手動,腳動,渾身上下每一處所在都似乎運動了起來,尤其是他的脊椎一節節,一塊塊,動的時候似乎正有什麼東西在裏面穿行不息,讓王越有一種沸騰起來的感覺。
王越越看越驚訝,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那背對着他的老人突然把劍一收,雙手疊加着,自眉心往下,沿着胸腹中線往下緩緩一按,同時右腳抬起緩緩收回,輕輕並足踏在地上,長長吐出一口氣。
王越清楚的感覺到,就是這麼一個高抬腳,輕落足的簡單動作,他整個人都不由顫了一下,在精神感應中,這一刻似乎整個地面都隨之塌陷涌動起來,眼前的一切似乎都是那麼的不真實。
「怎麼可能會有這種情形發生?」
王越感覺到這種狀況,整個人都愣了。他現在所站的地方離老人練劍的地方少說也有幾十米,就這麼一個簡單的落腳動作,當然是不可能使地面震動,形成地震一樣的效果的,事實上王越剛才所感覺到的其實都是在他精神層面所發生。
雖然在經過黑洞時,他的一切都被粉碎,練精神核心都因為體內那把劍器產生了異變,從而脫離意識,不受操縱,從前幾十年苦苦修成的精神念力再也不剩一絲一毫。但他畢竟是意念奪舍,最基礎的底子還在,又融合這具身體原本的精神和意識,就算從頭再來,精神的強度也遠超一般人類。
「能以一個動作,進而影響人的精神,這套動作果然是不簡單呀!」王越沉思着,自己又依葫蘆畫瓢,學着老人的動作試着做了兩遍。
只可惜看似簡單的動作,以他現在的身體來做的時候,卻又感到彆扭無比,仿佛手腳身體,生了鏽,竟是很難做到如同老人一般的協調。
王越不相信,站在原地想了一會兒,馬上又做了幾次,但感覺里就是似乎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兒,哪怕後來動作經過調整,標準了許多,可就是沒有了剛才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