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朱盤烒身側,則是九江王朱盤烑,這朱盤烑的性子比朱盤烒要謹慎一些,不過朱盤烒乃是世子,他這個兄長,將來必定是寧王一系的一家之主,朱盤烑對朱盤烒自然沒有半分的忤逆。
只是他仍有些擔心,那個郝風樓可是以天使的身份來的,一旦衝撞起來,沒了個輕重,便是父王也未必能承擔的起這個責任。
朱盤烑見兄長殺氣騰騰,還是忍不住道:「王兄,待會兒……卻要顯得一些輕重,可莫要忘了當年父王正因為衝撞了陛下,結果廢為庶人,父王與咱們差點要死無葬身之地了,若非是那天子假惺惺,非要顧念兄弟之情,狠狠的給了咱們一次教訓之後又恢復了父王的王爵,怕是現在我們還在鳳陽,雖是如此,可是父王卻不得不每日研究茶經,為的就是避嫌,畢竟……眼下父王還是戴罪之身……」
他話說到這裏,朱盤烒已是側目看了他一眼,冷冷地道:「怎麼,你怕了?」
「這………」朱盤烑一時語塞,尷尬地道:「這畢竟是……」
朱盤烒的眼中閃露出幾分不屑之色,冷冷地打斷朱盤烑道:「畢竟是欽差是麼?畢竟他身份非同凡響是麼?那我來問你,當年他一個小小的錦衣衛百戶尚且不怕,尚且敢毀傷於我,尚且敢羞辱父王,現在人家到了咱們的地盤,我們為何要怕?這一日,我已等了太久太久,今日,我與這個傢伙不共戴天。」
「來人。」
一個軍將站出來。雙手抱拳:「請殿下吩咐。」
朱盤烒咬牙切齒地道:「拿住了郝風樓,送到本王這裏來,本王要一根根的拆了他的骨頭!」
「遵命!」
朱盤烑免不了有幾分憂心,在心裏嘆口氣,卻是默然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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碼頭上。烏壓壓的人馬在屏息等待着,堆積如山的貨物,高大的樑柱,巨大的貨棧後都藏着無數的人馬,只有那一根根入水的棧橋,孤零零的。一丁點兒人煙都沒有。
空氣仿佛在此刻都已凝固,無數雙眼睛,俱都看向江面。
江水粼粼,遠方,一艘艘巨大的船影出現。
這是鄱陽湖來地船。都是平底,可是吃水很深。
那三艘大船緩緩的靠近,越來越近,只是在江心,卻是停住了,顯然船上的人發現了異樣。
站在船舷上的郝風樓皺起眉,因為他察覺到碼頭上一個人都沒有,一旁的楊士奇眼尖。禁不住道:「郝大人,這裏……似乎有殺氣。」
「殺氣麼?」郝風樓目光漸漸的有了幾分冷冽,眉頭皺得更深。
九江的碼頭是斷然不可能沒有人煙的。事有反常即為妖,這裏頭必有蹊蹺。
「郝大人還要不要下船?」
楊士奇帶着幾分擔憂,他不願意惹麻煩,既然他明知郝風樓和寧王之間的齷齪,那麼就實在不希望自己也捲入其中。
郝風樓眯着眼,似乎也斟酌了片刻。便問道:「敢問楊大人,郝某人是以什麼身份來這江西的?」
楊士奇道:「郝大人是奉天子之命。特來拜謁寧王,至少也算半個欽差了。」
郝風樓點頭道:「不錯。若是郝某人是以錦衣衛都指揮使的名義來這裏,這船是萬萬不能下的,可是現在郝某人奉的乃是皇差,若是不下這個船,天子的顏面豈不是蕩然無存?你我都是臣子,那寧王就曾以謀反罪被收拾過一次,如今他若是乖乖在王府之中吃他的茶倒也罷了,現在擺出這個陣仗,該害怕的是他,而不是我和楊公,若是連我們都生出懼意,豈不是讓這些宗室藩王往後更加囂張跋扈?陛下仁厚,對宗室體恤有加,不曾有過虧待,可這並不代表天子軟弱可欺,君憂臣辱,君辱臣死這句話楊公可聽說過麼?既是聽說,現在郝某奉天至此,豈可規避這些宵小?」
楊士奇無言。
大道理他懂,事實上,說起大道理,楊士奇比郝風樓的水平不知強上多少倍。現在這郝風樓顯然想和人家槓上,自己不攙和進去是不成了。
只聽郝風樓一聲令下:「傳令,靠岸。」
「傳令……靠岸……」
「靠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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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盤烑原以為郝風樓看到了碼頭上的異樣,興許會避開,從其他碼頭登岸,可是當看到這三艘船緩緩靠向棧橋時,他的算盤便打空了。
他側目看了兄長朱盤烒一眼,見朱盤烒殺氣騰騰,眼睛直勾勾地盯住大船,整個人變得無比興奮起來。
朱盤烒舔了舔唇,仿佛已經嗅到了血腥,忍不住握着拳頭道:「傳令下去,準備!」
大船已經靠岸了,緊接着,一隊隊的神機衛官兵下了船。
五百多人分三股過了棧橋,小心翼翼地匯聚在碼頭。
隨後,便有一個朝廷命官模樣的人排眾而出。
這位仁兄乃是隨船的禮部官員,品級很低,本來呢,是負責關於郝大人拜謁寧王禮儀的,同時還要記錄相關經過,可是他運氣不好,現如今卻被郝大人指派了出來。
他不得不狐假虎威,高聲大叫:「奉天子之命,錦衣衛都指揮使郝風樓……」
他話沒說完,樓上佇立的朱盤烒怒斥道:「本王只要郝風樓,其餘人等盡皆走開,若是傷着了諸位,那可就莫要見怪了,來人,登船,拿人!」
這禮部的仁兄嚇呆了,他想要立即躲到後面去,因為一聲令下,烏壓壓的官兵已經從四面八方衝殺過來。
可是這位大人想退卻無處可逃,在他的身後,神機衛的人將他擋住,一個百戶朝他冷笑道:「大人要往哪裏去?大人代表的乃是天子,莫不是這個節骨眼也要臨陣脫逃麼?仗義死節四個字,大人忘了嗎?」
臥槽……
也幸虧現在這位大人還沒有學會這句國罵,否則現在早已罵聲連連了,他臉色鐵青,只得扶一扶烏紗帽,逃無可逃,也只好趕鴨子上架了。
這位大人只得轉過身,上前幾步,硬着頭皮,大義凜然地道:「我等乃是皇差,豈容諸位兒戲,是什麼……」
砰……
卻不知從哪裏傳來了銃響。
禮部來的大人一下子身子萎靡,倒在血泊。
殺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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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盤烑臉色大變,他萬萬想不到『欽差』就這麼死了。
到底是誰放的銃?現在局面混亂,誰也說不清到底是誰動的手,因為雙方都有火銃,可是不管是誰的手筆,最後被認為動手的都只有一個,那就是自己和王兄,難道你能說,人家護送了禮部的大人來,突然朝他後背放了銃?
朱盤烒卻已被仇恨蒙蔽了腦子,說起來大明朝的宗室還真沒幾個聰明的,朱家的養豬政策現在還未正式發揮出來,可是效果卻已顯現,他高聲咆哮:「殺,殺……」
於是烏壓壓的護衛們再無遲疑,一起蜂擁而上。
而在另一邊,郝風樓還未下船,他依舊站在船舷,這時有人跌跌撞撞的上來稟告:「大人,大人,禮部的汪大人下船遭遇敵情,以身殉國了……」
一旁的楊士奇倒吸一口涼氣,他心裏想到了什麼,而後看了看那滿臉肅殺乃至於帶着幾分猙獰的臉,便沉默了下去。
郝風樓冷笑道:「果然如此,這些想必都是叛賊亂黨了,既是亂黨殺害欽差,爾等還猶豫什麼?傳令給神機衛,保衛本官座船,所有叛黨,格殺勿論!」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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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大人有命,所有亂黨格殺勿論,一個不要留!」
「預備!」
「射擊!」
砰砰砰……
一連串的火銃聲終於響了。神機衛官兵如今都是老兵,縱然面對的是十倍於自己的敵人,也並沒有任何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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