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傾盆,就在馮曉宗靈,在不安的議論時。密林之內,卻有一個窈窕人影,站在十幾具屍體之前。
似是女子,身形似幻似霧。臉形姣好,點星般的眸子裏,正是興致勃勃的,看着周圍。
那些屍體,都已經被完全燒焦,除了一些傷處之外,實在無法從中看出什麼。
不過那法壇的輪廓還在、周圍折斷掉落的枝葉,也可證明此處,經歷過一番激鬥。
顯見那位處理這裏的痕跡,與那些屍體之人,其實並沒真正用過心。
女子的目光,卻是自始至終,都落在一具身材中等的屍骸之上。目光流轉,微含笑意。
「好似是一劍誅魂,卻又似是而非,這是故布迷陣?有趣,這一次出來,真的是看到有趣的事情。」
少女笑了一陣,又仰起了頭,滿是好奇惑然之色。
「似乎是先天級強者,又仿佛只是內息才入門而已。這個人,到底是誰——」
※※※※
奔行的馬車上,宗守猛地一個噴嚏,只覺全身都是惡寒襲身,令他皺眉不已。
通常他有這種感覺時,往往都是意味着不詳的預兆,有什麼不好的事將要發生。
「莫非是自己先前那番佈置,弄巧成拙了?」
凝眉稍稍沉思,宗守就否定了這個判斷。利用屍體與現場偽裝,炮製出來的那個『先天高手』,能嚇到那些人是最好,嚇不倒也無所謂。
搖了搖頭,宗守繼續專注手中的事情。在他的面前,是一張黃色的符籙,其上劃着鬼畫符似的血色線條。
但若是仔細看,就可以發覺這些線條,赫然與天符台山個十二天符的最後一個『運』字,相似到七分。
只是這一筆一划,歪歪扭扭,卻比三歲孩童寫的字,更是不堪。
而宗守那秀氣的雙眉,此刻也同樣彎曲,目里透着驚奇之色。
「這個天符種子,居然還真能助我繪製天符——」
這一張道符其實並未成功,在最後一步功敗垂成。不過在宗守的感覺中,他方才之所以會失敗,應該僅僅只是缺少一點魂力而已。
毫不猶豫,宗守便將所有的獸魂石,連同那頭封印中的鷂鷹取了出來。
不過在這之前,旁邊還有件事需要他稍稍費神。
「錯了!跨步時,身子再往左傾斜半寸!右臂再上抬三分——」
就在宗守身旁,素初雪正在舞劍,反反覆覆,都是幾個簡單的架勢。聽到宗守的話之後,動作立時一挑,小嘴卻微微翹起,有些不滿道。
「少主,你方才明明看都沒看!又怎麼知道雪兒錯了?」
宗守連頭都沒抬,神情淡定的把一張符紙鋪好。
「胡說!習武之人,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說你錯了,就是錯了!說要向我請教劍藝的是你,這麼快就不聽師傅的話了?」
初雪的氣息一窒,接着又把小胸脯一挺:「那為什麼這一劍,要傾斜半寸,右臂要再上抬三分?又依的是什麼劍理?只是一式仙人指路而已,大家都是這麼練的!」
宗守一聲輕嘆,他就知道這個小貓兒,不會輕易服氣。
將手中的筆放下,轉而將身旁一口普通的精鋼劍提起,宗守接着是微微一笑。
「那就看好了!」
便在初雪神情凜然,露出警惕之色時。宗守的身形,就忽然一晃。由靜至動,一個跨步,那劍光就已斜刺而來。
明明是與她之前,幾乎沒有兩樣的動作,卻只是稍加改動,就多了幾分莫名的韻味。仿佛是疾風在拂動,那劍光更是突破了人力所能達到極致,只聽一聲銳利的尖嘯,那劍就已至她身前。
青白的劍身,更是反射出幾束光華,往她雙眼照耀過來。一時之間,竟是再看不清楚,那穿空而來劍勢。
『鏗』的一聲銳響,初雪連退十數步。一張小臉,已經變成了紙一般的顏色,心有餘悸地,盯着宗守。
最後時刻,她終還是將這一劍擋住。可劍身上直透而來的巨力,卻使她幾乎握不住劍。持劍的右手,更直到現在,仍在微微發顫。
若是宗守的內息再強一些,劍速再快一線,這一劍,就可以要了她的命!
「這真是仙人指路,少主你沒騙我?」
仔細回憶着宗守方才的每一個動作,直過了半晌,初雪才確認,之前那一劍,確實是仙人指路無疑。那毫無血色的面頰,又立時漲成了通紅。
「這還能有假?」
不知為何,宗守的神情,也是有些變幻不定。看向初雪的目光,更極其古怪。不過好在僅僅數息,就平靜了下來。
「可明白了?姿勢的些許變化,就可能意味着出力的大小,劍速的快慢,也會隨之而增長或削弱。不過這劍術,也非是一成不變。風速,地形,甚至光線,其實都有可利用之處!」
初雪若有所悟,又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目裏面星光閃閃,看向宗守的目光里,全是敬佩崇拜之色。
宗守則是暗暗一笑,這個劍式,在這個時代,是名叫仙人指路,此外還有不少其他的名字。可在萬年之後,則統一被稱為小踏步斜刺。
經過萬餘年時光,無數武修的驗證總結,結合人體力學,前赴後繼改良出的這一式,已經超越了這所謂的『仙人指路』太多。
從劍理上,遠遠凌駕於這個時代之上。唬住這個小丫頭,是綽綽有餘。
不過宗守面上卻不顯分毫,依舊板着臉:「明白了,那就好好按我說的練劍!」
初雪立時慌慌張張的,又把那劍提起來,規規矩矩的,又是一式『仙人指路』。不過這一次,卻按照宗守的要求,分毫不差。
果然是一聲劍嘯,無論是劍速還是力量,都超越過宗守。劍尖處,更隱透出幾許若有若無的罡氣,使劍勢更顯凌厲無匹。
初雪先是怔了怔,接着那面上,便現出了幾分喜色,看向宗守的眼神,是愈發的崇敬。
宗守也微微頷首,慢條斯理的把劍放下轉過身,繼續拿起了那隻狼毫筆。不過在下筆之前,卻又微顯遲疑。過了半晌,那俊逸的面上,竟透出幾分苦笑之色。
「不過雪兒,以後那些武學秘法,你只需要學會練熟就好。那什麼劍理,拳理之類,都不要去理會了。也不用再從我這裏學——」
「誒?」
初雪的劍,又再次頓住,這次真是奇怪了。一臉的委屈,泫然欲泣道:「少主,你不想教我了?」
「不是我不教,而是教了也沒有用。雪兒你可知道什麼叫做直感?」
見雪兒依舊不解,宗守又是一嘆,想起了不久前,那本來在他預計中,絕不該被擋住的一劍。
「雪兒你剛才,是不是本能的知道要那麼做,才能擋住我?這直感,也可以說是戰鬥本能,戰鬥直覺。換而言之,雪兒你比那些只憑本能戰鬥的無腦妖獸,還要更厲害。什麼劍理拳理,武道奧義,在雪兒你面前都是渣——」
素初雪迷迷糊糊的點了點頭,被人稱讚了,有些小小的欣喜。隨即卻是滿頭黑線:「少主,您一定是拐着彎在罵雪兒比那些妖獸還笨對吧?」
宗守不由咋舌,一臉的詫異之色:「難得,居然被雪兒你聽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