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是一聲低咳,隨即裝無辜的摸了摸鼻子,低聲咕噥道:「差不多吧。」
「差不多也是有差別吧,到底喜歡哪樣?」
她近乎任性的咄咄緊逼,廣晟垂眼不去看她明顯得意的微笑,半晌才道:「其實我寧願選擇以前的你。」
「這是為什麼啊?」
小古實在不能理解他這種詭異的審美品位:她自認就算不是世上絕色,應該也是賞心悅目的那款——這人是不是因為自己長得太美了,所以對世上所有女人的容貌體態都已經免疫了?
「我寧願,你是以前那個膚色有些黃黑,其貌不揚但雙眼靈活可喜的小姑娘。」
他微微抬起頭,嘆氣道:「那樣我就不用這麼牽腸掛肚,心焦如焚了。」
這……這算是情話嗎?
明明是真實的埋怨,她聽在心裏,卻是激起了無盡的漣漪——除了酸楚之外,還有隱約的心疼。
心疼自己,莫名被弄到這般境地,更心疼他,初登高位就遇到彼此立場對立,為她心力憔悴卻不敢露出分毫端倪。
廣晟震驚的看到她眼圈微微泛紅,頓時震驚得停下手裏的活——
「還痛嗎?」
她哽咽着,淨俏的瓊鼻微微抽動,近乎撒嬌的抱怨道:「痛死了!」
下一刻,她看到他眼裏的狂意和痛苦,宛如狂飆一般衝擊外擴,「趁着夜色你趕緊走吧!」
真的要把她懸吊示眾,嚴刑拷打嗎?光是眼前這樣他就要心痛得失去理智了,這樣下去怎麼得了?
「我才不走!」
她果斷搖頭,嬌滴滴的神情瞬間恢復冷靜,「我倒是要看看,景語他葫蘆里賣什麼藥?!」
宛如一盤正下到一半的棋局,對方棋步詭異難以捉摸,雖然不斷吃掉她的小卒,但她仍然選擇堅持下去。看清他的目的和方向!
「你就這麼在意他?!」
說到真箇情敵,廣晟就不淡定了,咬着牙低聲喊道。
「誰在意他了,我在意的是你!」
小古也皺眉低喊道。隨即用手指在他臉上颳了一記,「他的目標不是我,就是你——說不定,他是想把我們倆都拴在這,阻止你去破壞他下一步的計劃!」
她這句話一出口。自己也心頭一凜,霍然抬起頭,正對上廣晟若有所悟的眼神,兩人對視一眼,都覺得這個結論弄不好是真的!
「我阻礙他的好事不是一次兩次了,他要這麼做沒什麼好奇怪的。」
小古用胳膊肘推了推那隻呆頭鵝,「你呢,你最近是在破壞他什麼事了?」
廣晟皺眉思索,前不久發生的一切飛快的從心間掠過——在萬花樓突變之前,他是一門心思在查紅箋那案子。最後發現南苑那邊有點不同尋常的蹊蹺之處……
難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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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空晴朗,輕風拂去白天的熾熱難當,景語倚坐在濟寧侯府的涼亭之中,在幾盞燈籠下靜靜觀視着假山、流水和碧荷白蓮,嗅着陣陣清香,心頭卻是起伏不定——
「如郡現在,大概已經對我恨之入骨了……「
他微微苦笑喃喃道,唇邊的線條晦澀而空寂。
「我怎麼忍心真的傷害你呢?」
他低聲嘆息道:「只是你太聰慧,太能幹了,若是繼續讓你插手下去。只怕我的計劃也要被你破壞,所以只能委屈你暫時忍耐幾日。」
「只要五日,五日以後,一切就會塵埃落定。到時候……」
他一字一句,咬牙清晰說道:「那些虧欠我們的,都要付出代價!」
「還有那個小子,他憑什麼來覬覦你——哼,在皇權的威逼下,他還不是只能乖乖從命。咬牙對你施刑——現在你總算知道,大難來時,他是何等靠不住了吧?」
他微微冷笑,目光閃動間精光四射,「這小子也是屬狗的,嗅到點痕跡就要四處追尋,現在用他心上人絆住他,真正是一石二鳥之計!」
突然遠處傳來女子的低語和腳步聲,他抬起頭,發覺隔着月亮門和軒窗那邊,有兩道熟悉的身影走過。
他站起身來,走近施禮道:「瑤姑娘。」
如瑤看到他,眼中閃過一道警惕,側過身不去理會,身旁的碧荷嚇得一個哆嗦,卻強撐着驅趕道:「你害得我們還不夠——還敢繼續住在我們府上啊,臉皮也太厚了!」
景語不以為忤,微微一笑,「臨考之前,不能胡亂改換住處,等考完我也該搬出去了——畢竟我跟瑤姑娘有未婚夫妻的名分,住在一個府上也確實不好。」
「什麼未婚夫妻的名分?!」
碧荷雖然傷勢未愈,尖叫聲卻是很響,若不是隔着透窗,只怕她眼中噴火就要撲上去掐人脖子了。
「碧荷,你退下。」
如瑤走進兩步,與景語之間只隔了半開半閉的窗,她目光清澈,卻是無比堅定,「薛公子,有些事情彼此心知肚明,你又何必再提什麼婚約呢?」
「難道你又要悔婚嗎?」
景語好整以暇的微笑,「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這是第三次改換定親人選了,京城的貴女中間,這般朝秦暮楚的也不多吧?」
碧荷聽了這話簡直要氣昏,又要衝過去卻被如瑤阻止了,如瑤眼中閃過憤怒之色,低聲道:「我清清白白做人,無奈世事無常,小人撥弄,因此屢屢鬧得滿城風雨,好歹都是我的命數,我也認了,但唯有一條,我仍然堅持本心——」
她冷冷的瞪着他,「我絕對不會嫁給你這種陰險可怕的小人!」
景語看了她一眼,仍然沒有發怒。如瑤甚至感到,他濃黑墨染的雙瞳之中,根本不在看着她——這個人,內心深處是把大部分人都視若無物了吧?
「婚事是你叔父沈學士所訂,如瑤姑娘若是有什麼異議,只怕說服他才行。」
他淡然繼續道:「你要以什麼理由來退親呢?這次的事,你真的敢跟任何人提起一絲一毫嗎?」
他瞳孔之中深沉更甚,上前一步竟然嚇得碧荷瑟縮了下,「若是有人知道,你母親張夫人一族跟逆黨是一夥的,只怕你叔父立刻就要驚慌失措,三尺白綾置你於死地,生怕受你連累——這樣的家裏,你還指望着誰替你出頭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