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禍_ 第65章別離

    阿追怡然自得地在旁邊尋了張席,便徑自坐下了。手一支下巴,笑吟吟地道:「別對巫師出爾反爾。雖則說巫師不能為自己占卜、也不能尋旁的巫師為自己占卜,但有些事還有有機會知道的。」

    嬴煥眉心微微一跳,她又詳細說:「我們只是不可以有意為自己占卜,或是刻意地假作給別人占卜實則是為看自己如何。但偶爾會在為旁人占卜時見到自己的將來,這樣當真是無心之舉的事,月主便不會怪罪。」

    阿追指指外面:「比如我剛才想知道帶他們回朝麓城,是否會引起什麼不好的事情,這便不要緊;他們若想知道你如何發落了甘凡、或是發落甘凡之後還會有什麼事情,也可以順利地看到自己的後果。」

    她風輕雲淡地說着,臉上的笑容一點點少了。言罷挑挑眉:「幹什麼言而無信?當真不是君子之舉。」

    嬴煥無聲地吁了口氣,一時未答。

    阿追鎖眉,站起身踱到他案前追問:「總得有個理由啊——若沒有,你還是信守諾言為好,他們的邪術比甘凡不差,得罪他們絕沒有好處。」

    嬴煥微微一怔,抬頭睇了她一會兒,忽地笑了。

    「笑什麼笑?」阿追一副不高興的樣子。

    他搖搖頭將笑容收住,心裏仍很欣喜——他原以為她只是過來幫烏村說話的,聽到此處乍知不是。她願意問一句他有什麼理由,心裏便或多或少站在了他這一邊。

    嬴煥自顧自地想了會兒,而後自將這點心念繞了過去。迎上她的一臉不快,正色道:「我信不過他們。早些年先祖將他們逐去烏村,不是平白無故的。」

    「那你答應他們可隨我回朝麓城的時候,就已經是存心騙他們了?」阿追不委婉地問道。

    嬴煥點點頭沒有否認。

    「嘖。」她嘖嘖嘴,嘆了口氣又看向他,「但你最終還是允許他們去朝麓城了——我在占卜中看到的。所以還是別白費這個周章了,平添一道不愉快,何必呢?」

    嬴煥驀地滯住,聽她用這「卜而先知」的理由來勸,當真讓他說不出半句辯駁的話。

    依她的意思,此事左繞右繞還是會繞回原該有的點上,現下他如何「言而無信」都是白費功夫。

    他沉吟了良久:「那須先讓莊丞相着人去查,確定他們皆與弦國無關才可以。」

    弦國?!

    阿追眉頭倏皺:「你什麼意思?」

    「甘凡說是弦公讓他來對我施邪術的。」他面無表情道。

    阿追的心跳驟然變快,對這結果無半點防備,一時也不知該說點什麼,更不敢想以兩國實力之懸殊,弦國與戚國為敵會是個什麼下場……

    她面色發白地看着他繞過案桌停在她面前,終於逼出一句:「不可能……」

    「嗯,我暫時也沒有相信這胡話。」嬴煥抬手,手指從她側頰上輕撫而下,「我為你可以不動弦公。徹查烏村的事,也勞你體諒我一下。」

    他將話說得這樣明白。

    阿追驚意未消地慌忙點了點頭:「我去……我去跟莫婆婆說明白。」

    「多謝。」戚王頷首,阿追幾是下意識地就轉身出去了。

    戚王凝視着阿追微微發抖的背影,待得她離開後仍是兀自站了一會兒。

    而後他叫了侍從來:「營里加強戒備。」

    「諾。」侍從抱拳應下,戚王眸色微凜,又道:「提防弦國的探子。」

    .

    阿追和莫婆婆說了個大概,莫婆婆便對戚王的顧慮理解了,烏村眾人便從主帳前各自散去,這場小小的動盪就此收場。

    阿追卻是回到自己帳中後過了好久,身上都還是寒涔涔的。

    她縮在榻上,蓋住被子又抱住枕頭,兀自由着自己發了會兒抖,繼而便怔怔地茫然起來。

    仔細想想,並不知自己在怕什麼。

    一切都只是一點懷疑而已,這懷疑來得順理成章,而且戚王並沒有對她隱瞞什麼。各國之間的局勢如今這樣複雜,他疑懷哥哥對戚國不利也好、疑烏村的人來路不明也罷,只消由着他查便是,查清楚了,懷疑自然會消去的。

    可她就是心裏頭害怕,怕得不得了。好像下一瞬就要眼看着兩國刀劍相向,弦國會在戚國騎兵的鐵蹄下,屍橫遍野。

    阿追抱着枕頭的胳膊一緊,狠狠閉上眼,一再跟自己說不該想這麼多。她該信戚王的,他現下很在意她的想法,就算真到了要兵戈相向那一步,她也還可以為弦國說一說話。什麼屍橫遍野……不會的。

    可這強提起來的念頭在腦海中過完後,心裏仍是一點都平靜不下來。


    阿追定定神,腦海里便是戚王方才的面容。他平平靜靜地告訴她甘凡所言、平平靜靜地對她解釋,言辭很客氣,但這徹頭徹尾的平靜真讓人沒由來的害怕。

    她偶爾會有這樣類似的感覺——上一回,是在他幻境中的榮宮時,他陡然變得沉肅而又清淡無比的神色,讓她一瞬間覺得十分生疏。

    阿追又輕打了個寒顫,聽得身後又陶器輕碰的響動,不及多思便猛地扭過頭。

    正執壺倒茶的卿塵縮了她一眼,輕輕笑道:「我還當國巫在戚國風生水起,已不在意弦國如何了。」

    他說着,走到榻邊將茶水遞給她:「看這驚弓之鳥一樣的模樣,是我想錯了?」

    阿追接過茶盞來捧着,無心理會他語中的調侃。抿了兩口茶,她才反應過來:「你怎麼知道的?」

    「方才烏村鬧的陣仗不小,突然散了必有原因,隨便問個人就知道了。」卿塵邊說,邊伸腳蹭了張蓆子過來,恣意地在席上盤坐下來,睇一睇她,又問,「國巫您是信不過戚王,還是信不過弦公?」

    阿追陡然一怔。

    卿塵理所當然的神色:「你若信得過弦公,就不必怕戚王去查——怎麼?弦公當真有點野心?」

    她的腦子忽地有些亂,胡亂道了句「不用你管這些」,卿塵卻如沒聽見:「其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想戚弦兩國開戰。」

    阿追氣息一定,皺眉看向他。

    他迎上她的目光:「那就別寄希望於任何人,信不信他們都無所謂,更不要以為憑情分就可以阻住這種大事。若真想左右大局,你就只能建起自己的勢力來,到時兩相抗衡,逼戚王退讓。」

    阿追驚吸了口氣,一時說不清自己心下是什麼感受。

    她早知卿塵的經歷必不一般,可這「突然而至」的提點仍讓她很是回不過神。

    她打量了他許久,口氣淡泊地提醒:「你若想利用我做什麼……」

    卿塵眼底一顫,目光陡然黯淡下去。

    阿追止住話,別過頭一聲輕咳:「我隨口一說。」

    「無礙,我也只是隨口建議一句。」他稍稍地笑了下,重新看向她,「我覺得求人不如求己罷了。」

    .

    軍隊又在原地駐紮了小半個月。這小半個月裏,戚王與阿追皆養好了身子,莊丞相從朝麓傳了信來,說烏村的事也查明白了。

    「看,甘凡果真是胡說八道!」阿追看着竹簡咬牙切齒,同時又鬆氣,「我就知道懷哥哥不會!喏,莊丞相說了,烏村這十年裏都跟弦國沒有任何往來!連書信都沒有!」

    她言辭咄咄,嬴煥乾笑了一聲將竹簡抽過去敲在她額上:「得理不饒人。怎麼,要本王給國巫您叩首謝罪麼?」

    「誰稀罕!」阿追抱臂翻白眼。

    嬴煥卻仍是鄭重其事地表了一番歉意——當晚,他帶着她在附近跑了半個時辰的馬,又換了便裝,一道去附近的小村子裏逛了會兒小街、尋了些當地人打的野味來吃。

    二人俱是心情大好,誰也沒提次日道別。直至回到主帳前的時候,阿追才忍不住拉住了他。

    「怎麼了?」嬴煥噙着笑轉過身,見她就此想鬆手,忙反手將她反握住。

    他的額頭在她額上一碰:「你說。」

    阿追餘光當即掃見旁邊的兩個護衛一個抬頭望天、一個低頭看地,抬起腳就往他腳上一跺:「放開!」

    「我不。」嬴煥紋絲不動,穿着靴子的腳一抬將她的鞋尖踩住,笑意殷殷的,「放心,他們不敢說出去。」

    ……誰說是在意他們說不說了!!!

    他的一呼一吸就在她面前縈繞着,阿追臉上一層比一層紅,任由他端詳了良久,她忽地定了氣,雙臂抬起來搭在他肩上。

    嬴煥眼底的訝異一閃而過,下一瞬,又見她的目光認認真真地迎了上來:「沙場險惡,你萬事加小心……」

    他無所謂地一聲嗤笑:「這麼擔心?那你占卜一下便是了。」

    「我不,我這會兒不想知道月主怎麼說!」她突然變得很執拗,撇撇嘴,又添了幾分傲氣,「你也別在意月主怎麼說,你命由你不由天——就是月主要你死,你也得活着回來!」

    「好好好。」嬴煥連聲應下,「我命由我不由天。」

    「嗯!」她滿意而堅定地一點頭,抬頭剛要再叮囑兩句,他驀地俯下身來。

    「……唔!」阿追被堵了嘴,怔了一瞬後再度掃見旁邊那兩個護衛。

    他們仍是一個望天、一個看地,臉卻紅透了。

    阿追一拳捶在嬴煥胸口,心中悲戚大呼:現在可沒在幻境裏啊!!!



第65章別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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