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麻子與珍娘夫婦這次也隨林縛到崇州來,不過夫婦倆帶着兩隻黑山犬住前院裏,小蠻陪蘇湄住北山別院去,內宅里也是難得的清靜。
柳月兒月事斷了有近兩個月,差不多是林縛回崇州沒有半個月,就懷了身孕。確認有了身孕,柳月兒雖然給林縛摟在懷裏,卻死活不肯讓他再沾自己的身子,怕動了胎氣。
柳月兒身子有些早孕反應,渾身乏力,人也有些難受,林縛也只能幹熬着,只是不安分的拿那根硬起的肉杵子隔着薄衫頂着柳月兒豐滿的臀部。
「要不就將小蠻那丫頭收進房裏,該懂的事情,她也都懂了,眼巴巴的等着你收她呢,」柳月兒俏皮的蜷着身子,折過來,拿膝蓋頂着林縛那裏,「要等顧家小姐進門,你可得還要熬上三個月,雖說後天七夫人也要到崇州來,不過你總不能指望她能住到這院子裏來吧。」
六夫人的事情,林縛還不知道怎麼說出口呢;柳月兒這麼說,倒是替他着想,不過就算不顧薰娘的感受,就算僅僅是照顧到顧家的顏面,他總不能在薰娘將要進門之時,緊巴巴的再納一房妾。小蠻的身份也已經明了,他也不能隨便讓小蠻作為一個通房丫頭先收進房來伺候自己。不然讓傅青河、秦承祖、曹子昂他們心裏會怎麼想?
說到最後,還是要守一個「禮」字,只要別人信這個,林縛就不能全無顧忌。
「事情那麼多,哪顧得上想這事?你不要瞎想了,小蠻這丫頭年紀還小,過了年再說吧……」林縛手輕輕的覆到柳月兒柔軟的小腹,胎兒還不到兩個月大,還感覺不到,將柳月兒拉進懷裏,他伸出胳膊,讓月兒枕着自己的胳膊睡覺,心裏想着當世女子以嫉妒為惡德,還真是縱容了男人的貪慾,便是六夫人單柔,雖然自己對她沒有什麼感情,但是這麼一個美人兒,活生生的塞到自己的懷裏來,作為生理正常的男人,是難以抗拒的;也不知道盈袖怎麼會有這樣的荒唐主意,不是害着自己往火坑裏跳嗎?事情真要不小心給人揭破了,即使林家人不翻臉,也會影響他在崇州的聲望。
這事不能做,不敢多大的誘惑,都要熬住了,林縛心裏想着。
「你在想什麼?」柳月兒借着從窗子灑進來的星光盯着林縛的臉看。
「沒有想什麼,」林縛伸手撫摸月兒光潔迷人的臉頰,「我在想,你這般迷人的女子,能擁有一位便是大運氣,偏偏還讓我傻乎乎的得了幾個——你現在有了身孕,諸事都小心一些,有什麼想做的,都吩咐別人去做。」
「我能有什麼事情要吩咐別人去做的?」柳月兒說道,「說到想做的事情,我倒是有些想我爹娘了,他們雖然待我不好,但總歸是生我、養我的爹娘,我不該對他們有怨的……」
「那我讓林景中把他們找到接來崇州就是,想來他們這段時間在外面也吃了不少苦頭。」林縛說道。
當初柳家人迫不及待的要將柳月兒賣個好價錢,全然不念親情,害得柳月兒傷心落淚,林縛一惱火,就讓人將他們秘密綁了都丟到朝天盪北岸去,讓他們嘗盡了苦頭。後來想想也釋然,當世妻妾地位差異極大,按律,「妾通買賣」,妾的地位比能夠隨意買賣的貨物高不了多少。嫁女為妾,實際上就是將女兒賣出去,柳家人的做法,在這個世道是再普遍不過了,也不能算柳家人特別的貪財。
林縛想着薰娘就要進門,妻妾名分一定,柳家人就算有什麼非分之想,在崇州也折騰不出什麼花樣來,林縛心想着總要念着月兒的感受,也要給她爹娘一個好的歸宿,將他們接來崇州安置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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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湄沒有脫離樂籍,至少表面上要跟林縛劃清界限、分清關係,這樣才不至於讓元歸政有機會將林縛、將江東左軍徹底的拖到秋野監謀逆案裏面去。蘇湄到崇州住在北山別院,開門迎客,公開獻唱,為崇州籌賑濟銀子。小住了四天,加上永昌侯府捐助的一千兩銀,共籌得銀款近兩千餘,都捐給縣裏,七月四日蘇湄就坐船回江寧去。
林庭訓遺骸也於七月四日這天用船運抵崇州,除了八個孤兒寡母外,林續祿帶着三百多林家鄉勇隨船護送,同行的還有六十四名做法事的和尚。
崇州的僧尼幾乎給林縛逐之一空,要不是從江寧請人,在崇州也湊不出做法事的六十四名「得道高僧」來。
在大越朝,僧院勢力不小,景豐帝、慶裕帝以及梁太后都是祈誠的信徒,每年遇佛節對京中佛寺都要賞賜;掌握道教、佛教事務的太常寺與六部九卿同列。
林縛即使有毀佛滅佛的心思,也輪不到這時候的他有資格來實施。
有些事從來都是做得說不得,林縛一口咬定在他在崇州驅逐僧尼、收繳寺產、寺田,是徹查通匪案的需要。太常寺即使對林縛在崇州大肆清除僧院勢力的做法頗有微辭,這關鍵頭上,也不可能因為一縣的僧院勢力受損就跟林縛翻臉。
最為關鍵的,宣慰特使韓載中了林縛的圈套,莫名就成了崇州清查僧院勢力最堅決的人物,使得岳冷秋、王添也無法在這事上找林縛的麻煩,共同將這事給壓了下來。
林縛在紫琅山東麓半山腰間給林庭訓選了一處墓地,方位頗佳。除了建一座墓室,還要要修了一座守墓的草堂。林縛半個月前就讓崇州這邊請了一批工匠開鑿墓室,不過要等大公子林續文到崇州後才會正式下葬。
林庭訓在崇州下葬,林續文作為長子,自然要按照丁憂祖制辭去公職到崇州在墓前結廬守孝三載。
千百年來,諸事以孝為先,哪個官員要敢違背了丁憂守孝之制,就等着給都察院的都御史們拿唾沫星子、參劾摺子淹死,唯有特旨奪情,才能使死了爹娘的官員繼續留在任上當官。
張協內心深處是巴不得將林續文從右僉都御史兼知河間府事兼督河間府兵備事兼都津海漕運司的位子踢走,換上自己人。不單林續文是顧湯一系的臂膀人物,林續文所掌管的津海糧道更是直接掐着京畿的咽喉。
雖然張協心裏滿是將林續文踢走的渴望,但是他心裏明白,一旦他借丁憂之制將林續文從這個位子踢回崇州去守三年的孝,這時候還掐着京畿咽喉的津海糧道很可能會惹出的大麻煩來使他相位都難保。他心裏再不甘、再不願,也只能建議皇上給林續文下特旨留任。
林續文六月二十五日上摺子請辭到崇州守孝,京中緊跟着就下特旨挽留。之後林續文又連續上了三道請辭摺子,京中也下了三道挽留特旨,最終朝廷勉強同意特給林續文一個月的假期讓他回崇州葬父,但要他在一個月假滿之後,就立即返回津海主持漕運司及河間府的大局。
由於夏季海上風浪狂暴,林續文七月二日從津海走陸路出發,坐馬車一直到七月十三日才抵達崇州。
林庭訓於七月十五日這一天,在崇州正式下葬,距他在江寧病故,已經是一年多時間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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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棺槨緩緩落進陡崖上開鑿出來的墓室,林縛也是感慨萬千,都說入土為安,要是林庭訓真在九泉之下有知,不知道他自己高不高興葬在異鄉崇州。
除了林續文從津海趕回來外,林續祿這些天一直在崇州主持喪儀之事,林庭立及次子林續福也從東陽趕來崇州。包括林庭訓的五位遺孀、幼子林續熙及少夫人馬氏及林庭訓的幼孫,能決定林家命運的重要人物,都齊聚在崇州了。
灑土蓋棺,堆土為墳,工匠們還要拿青磚抹上灰漿對墳頭進行覆蓋。
送葬諸人都陸續下山去,林縛、林續文、林庭立等人走向守墳的草廬,林續文要在草廬里住滿七日之後再返回津海去。
林庭立看向東南方向的濤濤江水,感慨說道:「這便算林氏在崇州開枝散葉了——來崇州前,對崇州的局勢還有些擔心,如此看來,崇州的局勢是最不需要擔心的。如今我在東陽、續文在津海,都要你在崇州援應了。你的幾位嬸娘及續熙他們最終都是要回石樑縣的,崇州之林氏就要以你為主。」這便算推林縛為崇州林氏之主。
「為宗族盡心盡力那是應該的,」林縛說道,「家主在世時,也常說多事離亂之秋,以宗族為要。要是我們林氏宗族不能齊心協力,又如何在這多事離亂之秋長久生存下去?至於崇州林氏,我年輕望淺,還是二叔另選賢能主持。」
「你也知道正值多事離亂之秋,那就不要推脫了,」林庭立手放在林縛的肩膀上,用力的按了按,「這副擔子不輕啊,除了你,還有誰能勝任?大家都要記住,不管是東陽之林氏,還是崇州之林氏,我們都是同源同根、同宗同族的。」
「……」林縛安靜的看着濤濤東逝的江水,後世人很難理解這個年代宗族對維繫社會關係的重要性,也很難理解宗族勢力能在這個年代所發揮的巨大作用。林縛雖然也有意扶植並藉助林氏宗族的勢力,但是他也有意的限制林氏宗族勢力往江東左軍內部滲透,他並不希望林氏宗族最終成為能夠左右天下政局卻又無法自我控制的龐然怪物。
一姓之族,有三五個四五品官員,實在不足為奇;不過一姓之族能有三個手握實權的官員,在全國範圍內也已經算得上大族了。
林庭立雖說職事還是東陽府通判,不過散階已經是正五品朝請大夫,實際掌握兵力達六千人的東陽鄉勇,成為穩定東陽甚至江寧局勢一支重要力量。這時候很難將沈戎從東陽踢走,不然東陽知府一職便是林庭立的囊中之物。
隨着局勢進一步發展,只要小心謹慎的應對,林族的勢力註定會得到進一步的壯大,林族的根基也越來越難以給敵對勢力撼動,便是改朝換代,林族也有資本待價而沽,不用給腐朽的元氏王朝殉葬。
林縛安靜的不出聲,林庭立側臉看了他一眼,實在也難以想像林縛怎樣在這麼短的時間裏做到這一步的。
林庭立比林續文提前二天趕到崇州來,他的長子林續祿在崇州住了將近十天,對崇州的情況了解更深一些。比起林續文在津海以及他在東陽,林縛在崇州的根基打得更加深厚,幾乎可以說是將崇州控制在手裏,岳冷秋、王添派來的宣慰特使韓載對林縛的限制作用十分有限。要不是崇州的地形太不險要,林庭立相信林縛據崇州割據一方都有可能。
此外,林縛據崇州,他據東陽而林續文據津海,三地之間以水路、船隊相連,實際形成了以崇州為根體,東陽、津海為兩翼的格局。若真是亂世來臨,未嘗沒有一搏極貴的機會。想到這裏,林庭立也隱隱的有些興奮起來,暗道:難道林縛內心深處也有着這樣的打算不成?
崇州地形雖不佳,但總比東陽深陷一馬平川的腹地要好。關鍵林縛的發展思路主要集中在船上,發展水運,發展戰船,發展水營。崇州的地形看上去不佳,貌似無險可守,但只要林縛旗下擁了一支強大精銳的水師,交錯縱橫的水網以及東面的大海、南面寬闊的揚子江便是崇州賴以自守的天險。
林庭立隱隱約約的想到一些事情,只是這些事情還遠遠未到能攤開到枱面上來談的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