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的斜暉被林子裏的枝枝葉葉裁成縷縷細細的金線,密密的斜織着灑落林間。
劍光清冷如秋水,時而若海上萬丈洶洶湧涌,狂風裹挾着巨浪,鋪天蓋地;時而似秋雨淋漓纏纏綿綿,黃葉疏風飛落花,淒淒切切。
心之所向,劍之所指,時而有飛花飄搖無聲,千點萬點,乍現即散;時而有流水,潺潺湲湲,野水出幽谷,涓涓淨淨自清閒。
清月心隨劍轉,一時仿佛置身萬丈花海,鵝黃淺綠,風輕雲淡,正是一年春華最好處;一時仿佛漫步漠漠清秋,微雨落花,天高地遠,正是曲終繁華雲散時。
一時仿佛置身飛瀑之下,飛花碎雨,一往無前,仿佛沒有什麼阻住前進的路;一時仿佛停舟湘江水上,碧水悠悠,暮雲低垂,山寺晚鐘聲聲,杳杳敲碎了黃昏。
不再去管對面的玄蛇如何閃避掙扎,放縱心神沉浸在花和水的世界,但覺收放間劍式恍若天成,三尺青峰落處,帶起血花如紅雨。對面的黑玄蛇在起起落落,仿佛無處在又仿佛無處不在的劍雨里,閃轉騰挪卻又避無可避,傷痕漸累,氣息漸弱,終於奄奄一息。
良久,殘陽漸漸隱沒進西天的晚霞,夜幕悄然間自四野升起。清月回過神來,收起長劍,一時風雨俱消,原地只留下傷痕累累的黑色大蛇和被鮮血洇染成紅色地面。
這是一條實力強橫的一階玄蛇,水系妖獸,大約有人類練氣後期的實力。清月對上它,贏得並不容易。開始時,處處受制於玄蛇的速度和凌厲的水箭,一套完整的劍法屢屢被打斷,身上也漸漸添了幾許傷痕。幸好身上的防禦法器夠強悍,沒有傷到要害。後來,不知是不是漸漸打出了火氣,劍法施展越來越流暢,甚至在原本的基礎上更進一步,領悟到了第二重境界弱水三千的真意。等回過神來,看到的便是傷痕累累的黑色巨蛇和被鮮血染紅了的大地。
「果然,還是實戰最能讓人進益!」清月嘆了口氣。服下兩粒補靈丹,處理好傷口,把玄蛇的屍體收進儲物袋,打開陣盤,繼續悉心體悟方才的心境,同時恢復靈力。
靈力恢復後,清月收起陣盤,向着玄蛇身後的山洞走去。
夜色如水,淺淡的星光和隱約的月光下,幽深的山洞看不到盡頭。
清月直接取出一枚月光石,盈盈的清輝下,腳下的青色山石遍佈,碧色藤蔓蜿蜒。
徑直向前走了約百米,前方出現了一個三叉路口。清月想了想,看不出其中玄機,乾脆徑直選了左邊的洞口。
又走了百餘步,有淺淺淡淡的幽香飄向鼻端,順着香味,再向左走,便見一個寬敞的石室出現在眼前。石室正中,是一株茶樹,樹的上方開了一個洞口,細細的星光灑在墨綠色的茶樹上,顯得格外幽美。樹的旁邊,生着一株開有七朵雪色靈花的植物。淡淡的清香自盛放的花瓣里溢出,飄遠。
「花開七朵,其顏如雪,一葉七脈,長伴醉雲。」清月記得玉簡中曾這樣描述過夕瑤花。夕瑤花是四品靈藥,百年始開花,十幾種四品靈藥的主要材料。花開如雪,極盡清妍,常伴生雲醉茶樹之畔。
清月怔怔的看着眼前的花朵,恍惚間覺得似乎有什么正在脫離掌控,卻不由自主的移不開放在如雪花顏上的目光。清香淡淡,像是初春時的陽光,暖暖的,讓心中的戒備和警覺如陽光下的積雪,不知覺間一點點消融。
微微的風,揚起疏疏落落的雨。正是秋涼黃昏時候,一個一身白衣的現代女孩,撐着把傘,悠悠的走在落滿了黃葉的林間小徑上。
女孩約有十八九歲,精緻清雅的眉眼間,透着幾分病態的虛弱。蕭蕭疏疏的雨絲揚起,濕漉漉的黃葉從樹梢翩翩飛落,女孩打了個寒噤,孤單的身影一時又添了幾分單薄。
路的盡頭,一雙熟悉的身影自雨里走來。
雖是初秋時節,少女依然一身鵝黃色的連衣裙,若明媚的陽光,嬌俏可人。身側,是一個一身正裝的年輕男子,見到白衣女孩的身影,眸中微微閃過一絲複雜。
「月兒,怎麼又一個人出來淋雨,回頭若是病了,爸媽又要為你擔心了。這麼大的人了,怎麼還不知道愛惜自己!」清然親切的語氣中為帶着幾分擔心,恰到好處的展現了一個善良的姐姐對不懂事的妹妹的關心。
「我只是出來走走,不會有事的,姐姐1聽說你們就要訂親了,恭喜!」白衣女孩淡淡一笑,在疏疏落落的雨色里,宛若一痕飄渺的雲。
俊朗的男子微微一怔,似乎要開口說什麼,白衣女孩卻沒有給他機會。「姐姐。爸媽正要與你們商量定婚宴的是呢,你們快回去吧!月兒再走走,一會兒就回家。」
如一朵浮蕩在天邊的雲,微微停駐了一會兒,又漫無目的的飄走,不曾留下一絲痕跡。男子怔怔的望着白衣女孩離開的方向,眼中似有什麼在翻湧,轉眼又被壓下,主動攜了黃衣女孩的手,相依相偎的離去。
黃衣女孩心下微微一黯,抬起頭時,又掛上了明媚而天真的笑。
拐過路口,白衣女孩忽然止步,隔着一簾秋雨,看着兩人相依偎的生硬漸漸消失在路的盡頭,嘴角緩緩勾起一個涼薄的弧度。說不上開心,也說不上失落,只是心底仿佛又空了一塊。
「不會太久了,就要結束了!」低低的聲音細不可聞,在秋雨黃葉渲染出的淒涼中,一點點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