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不是疑問的口吻,我不知道他說的是誰,再度對上他晦暗不明的眸光時,他沉沉看了我一眼,轉身即走,只留給我一道深沉的背影在穿梭的人影中忽隱忽現。
我猶豫着要不要追上去問個明白,身後已有人將我的手拉住。
回頭一看,正是樊月狐疑的看着那人離開的方向,上前一步偏眸問我:「天星,你和那個男人認識嗎?他剛剛看起來,似乎很生氣的樣子啊……」
誒?原來她也注意到了?
我只好垂頭喪氣的說:「不認識。」
但我真的很想認識他來着……
邪靈追蹤【死亡鬼屋】
一見鍾情的想法對我來說是個很模糊的概念,一個人的身影和臉龐一直在腦海中不斷模糊浮現,於我而言也是從未有過的事。
但自從見到那個男人之後,我腦海中一直都是他輪廓分明的深邃五官,在不知道他的身份來歷以及姓名年齡的情況下,就已經被他佔據了所有思緒,以至於後來是怎麼離開酒店,又怎麼前往遊樂場的已經毫無記憶,回過神來時,樊月正拉着我的手在「激流勇進」前排隊,還輕輕拽着我的衣袖問我:「天星,你害怕嗎?」
其實我不害怕,雖然從小到大沒來過幾次遊樂園,卻心知娛樂設施會帶來的刺激都是短暫的,只要能克服對失重和高度的恐懼,就會覺得十分有趣,根本不需要擔心什麼。
但樊月卻瞅着在我們身後排隊的年輕男女,小聲湊在我耳邊說:「可其他人看起來好緊張的樣子,我感覺我的後腦勺都快要被盯穿了。」
不會吧?
聽了樊月的說法,我狐疑的回眸望去,只見排在我們身後的年輕男女一直盯着我和樊月瞧,那眸光神色在對上我的眼神時變得十分尷尬。兩人幾乎同時匆匆別開眸去,過了一會兒,站在樊月身後的年輕男人突然收緊了瞳孔,像是察覺到了什麼,以極快的速度離開了排隊的人群。
我狐疑的追隨他的背影投去目光,很快就聽見排隊站在我身後的女孩輕聲在喊:「邢劍鋒,你等等我啊!」
邢劍鋒?
好熟悉的名字……
我眉頭一皺,總覺得曾在什麼地方見過他們,一時想不起來,再抬眸時已瞥見遠處人群中有熟悉的身影出現。
那個在酒店中和我交談的高大男人陣立於擁擠人流,依舊不偏不移的皺眉看我,眼神中像是藏着剪不斷理還亂的愁緒,不過眨眼工夫便消失無蹤。
我疑心自己看錯了,總不至於被跟蹤才對。後來排在我們前面的李勤也回頭對我說:「你瞅什麼呢,不會想玩那邊的鬼屋吧?」
那時在我們對面的剛好是「死亡鬼屋」的建築,名字聽起來雖然恐怖,建築裝飾也是黑漆漆的,外面的牆壁上還有一大一小兩個特別突出醒目的灰色骷髏頭。可一想到這鬼屋裏的東西都是假的,也就不覺得害怕。
回神後,我衝着李勤搖搖頭頭,他也是緩緩鬆了一口氣的樣子,似乎很怕我會提議去鬼屋。但這話後來卻是樊月提的,她手上還拿着一張剛進遊樂園時拿到的鬼屋宣傳單,照着單子上寫的噱頭,一個一個念給我們聽:「說是鬼屋暑期有新玩法,會挨個從箱子裏抽順序號,惡魔就會按照抽籤的順序進行追蹤,聽起來挺好玩的,待會兒我們去試試看吧!」
昨晚說到鬼,她怕成那樣,我是沒想到樊月會提議去鬼屋的。
此時站在李勤身旁的就是他提到的小學同學楊緒,大概已經知道我和樊月住在2209,聽到樊月這個提議後,詫異回頭看了我們一眼,直拍着李勤的肩膀說:「你們班的女生膽子怎麼這麼大?」
「……」
李勤瞪着眼,算是沉默無話了,但樊月仍是興奮提議,眸子裏閃着光:「去吧!你們男生總不會怕吧?」
「不怕不怕。」李勤連忙回神沖樊月一笑,「你們想去肯定去,反正遊樂場是通票,不玩白不玩!」
其實李勤這話說得有理,來遊樂場玩一趟,門票錢也是一百多,當然要玩的過癮才划算。反正我是無所謂的,只是不知道樊月為什麼會突然對鬼屋感興趣,就連說話的語氣也變得和平常不一樣了。
後來,從「激流勇進」的娛樂設施上下來,即便穿着工作人員發給我們的淺藍色透明雨衣,渾身上下還是被濺起的水花沾濕了不少。好在是夏季,即便衣物被打濕也有一種清涼之感,樊月隨手從包里掏出一張紙巾,遞給我說:「把頭髮擦擦吧,你額角都濕透了。」
其實我和樊月並不是很熟,在班裏我是學習委員,她是文藝委員,和學習有關的競賽活動她插不上手,和文藝表演有關的活動我一竅不通。高中三年的相處,我和她只能算是同學,連普通朋友都談不上,也不知是不是我真的不太了解她的緣故,總覺得從昨晚住在一個房間後,她對我的態度,誒,好熱情……
隨着人流,我們朝着「死亡鬼屋」出發,旁邊有不少湛藍色的開放小屋,三三兩兩的遊人正在屋前的平台外玩遊戲,兌換各種禮品。
我一時目光被吸引了過去,突然就被擠出了隊伍。
之前玩「激流勇進」時,排隊站在我身後的藍衣少女再次出現,拉着我的手,急匆匆的說道:「能不能請你幫幫忙,我想……」
話音未盡,她就往我手裏塞了一張紙條,與此同時,腳步頓住,呆若木雞的拉着我站在了穿梭的人流中。
我很好奇她究竟看到了什麼,竟然會露出如此緊張的表情。
哪知順着她的目光一看,那個叫做「邢劍鋒」的男孩就站在一間禮品小屋前,而他身後……
卻站着那個從酒店一直跟我跟到了遊樂場的高大男人……
奇怪啊,我這到底是眼花還是……
「天星?」樊月的聲音又一次從身後響起,她帶着驚詫的目光繞到我身前,拉着我的胳膊問,「你怎麼離隊了?」
「我……」
回神之時,無論是高大的男子,還是那一對年輕男女,都已經不在我視野範圍之內。四處搜尋,我依舊沒有發現他們的蹤跡,只有手中緊握的紙條是真實存在的。
樊月也是狐疑,輕輕的擰緊秀眉看我,黑眸中充滿了擔憂之色:「到底怎麼了,魂不守舍的?」
「沒、沒什麼……」
我輕輕搖頭作答,實在不知該如何解釋剛剛發生的一切。
就好像這三個人在短短一秒鐘的時間內,齊齊從我眼前消失了一樣,半點痕跡也沒留下……
拽着手裏的紙條,我被樊月拉回了隊伍。她也是興奮,一邊跟着李勤他們,一邊偏眸對我說:「好了,別心事重重的!你看前面就是鬼屋了,有很多人排隊呢!」
昨晚出現的鬼並不可怕,讓我在意的只有那三個總是出現在我眼前的人。
一切看似幻覺,仿佛來自我想像,但感覺卻是真實的,至少我手中的紙條是真實存在的……
再抬眸時,「死亡鬼屋」的黑色建築近在眼前,入口處是黑衣死神張開的蒼白大口,上下交錯的獠牙剛好將它的嘴劃分為兩道門,左邊是入口,右邊是出口。
我們的人較多,被分作了兩批。在前一批同學進入「死亡鬼屋」入口時,我聽見從右邊通道離開的遊人直拍胸口說:「這比我在美國萬聖節玩的鬼屋還可怕!追人的殺人狂魔跟真的似的,烏拉烏拉的電鋸聲直在我身後打轉!」
聽了這話,我連忙問樊月:「是根據《德州電鋸殺人狂》那部電影改編的場景嗎?」
樊月愣了一下,咬唇轉動眼眸,似在思慮:「或許吧,我也是看到宣傳單上說根據真人真事改編……」
那就是了。
當年紅極一時的電影,《德州電鋸殺人狂》也是根據真人真事改編的,幾經翻拍,堪稱恐怖電影史上備受矚目的里程碑。
我正想着這「死亡鬼屋」中的場景會不會跟電影裏演的一樣時,旁邊畫着大白臉,穿着小丑服的工作人員就抱着一個箱子走了過來,衣領上掛着的麥克風傳出帶了變身器一樣的尖細聲音:「請你們抽籤!」
玩法就和樊月之前提到的一樣,箱子裏裝着9個圓球,圓球上標註着1-9的數字,之後工作人員會按照收到的順序號在玩家的後背貼上同樣的數字牌。進入場地後,隱藏在場景中的「電鋸殺人狂」就會按照大家被抽中的順序逐一進行「抓捕」,若是被工作人員假扮的「電鋸殺人狂」抓到,還會被關進一個鐵籠里。而鐵籠里有一些假人做的屍體,看上去血腥淋淋,十分恐怖,直到最後一名玩家被「電鋸殺人狂」抓到遊戲才算結束,之前被抓到的玩家則可以通過鐵籠後方開啟的出口離開遊戲場地。若是有玩家順利逃脫,二十分鐘內沒有被「電鋸殺人狂」抓到,還可以獲得豐厚的獎品——《殭屍新娘》原版人偶一對……
我對《殭屍新娘》原版人偶是沒什麼興趣的,不過聽遊戲規則還是覺得蠻有趣。只是二十分鐘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恐怕工作人員也會顧及到其他排隊遊客的等待心情,所以沒有將追捕時間設置得太長。而且排隊時觀察其他遊客逗留的時間,差不多十五分鐘左右就離開了「死亡鬼屋」的遊戲場地,可見裏面的道路設置是更利於追捕,而不利於躲藏的……
過了一會兒,我們之前進去的那批同學就從出口出來了,李勤連忙扒住其中一個男生的肩膀,隨口問了一句:「裏面嚇不嚇人啊?」
「嚇人!被追的時候更嚇人!」仿佛依舊心有餘悸的樣子,提起這件事聲音都在發抖,「跟電影裏演的一樣,場景做得非常真實,可把我們嚇壞了!」
我心知,被關在鐵籠子裏的滋味,是肯定不好受的,所以在跟隨李勤等人的腳步進入「死亡鬼屋」時,一直想着待會兒要找地方躲起來。
而樊月這時也突然緊張的拉着我的手說道:「天星,怎麼辦?我現在有些害怕了,待會兒我們一起吧!」
看着她緊張到眼神發怯的樣子,我只好緩緩點頭,此時右手手中還握着那個藍衣女孩塞給我的紙條,一直沒有機會打開一看。
進入「死亡鬼屋」之後,視線更是在頃刻間暗了下來,兩腳踩在「死神」建築紅漆砌成的紅舌頭上,眼前只有一扇巨大的棕色木門。而李勤和楊緒他們一直站在那扇門前,似乎猶豫着要不要將那扇門打開……
「我來吧。」
抱着一種直奔主題的想法,我立即邁開了腳步,但緊抓着我左手不放的樊月卻一個勁兒的沖我搖頭,看樣子並不想我打開那扇門。
我是不明白這是怎麼了,明知道鬼屋裏的一切場景和人物都是假的,他們這是在害怕什麼?
而李勤和楊緒像是被我乾脆的說法刺激到了,很快就將手放在了棕色木門的兩個銅環上,急切的回頭說道:「還是我們打頭陣,你們女生跟在後面!」
室內暗淡的燈光已經看不清他們臉上的表情,只有我們身上套着的黑色馬甲背後,帶着的數字記號熒光片在視野中閃閃發光。
轟隆轟隆兩聲,棕色大門在眼前緩緩打開,若是周圍再安靜些,這聲音聽起來的確挺可怕。
再一看,棕色大門後是一條狹長的甬道,道路旁邊都是深棕色凹凸不平的牆磚。儘管看上去很斑駁但牆面很乾淨,垂落的蜘蛛網也是假的,只要明白這幾點,再恐怖的場景也不會叫人害怕。
穿過甬道,眼前出現了一片墨綠的草地。
我是想不到「死亡鬼屋」內部場景會做到如此逼真的,而且場館很大。回想這棟黑色建築的外部,中空的位置很多,想來應該還會有更多真實的場景出現。
只是李勤和楊緒他們站在前頭,擋住了視野,我看不清楚前面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