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主的鞋就是黑底金絲繡紋的。」
有些話,丁玲沒有點破,總覺得以現在唐心和尊主之間的關係,或許唐心不想知道尊主曾經對哪些女人有過封賞。
不過這些小玩意在旁人眼中便是極高的恩寵,如同沈可心殺人都會奪取戰利品是一個道理,總覺得尊主賞賜的東西格外的好,總覺得尊主賞賜了誰便是喜歡着誰。在唐心還未出現之前,丁玲偶爾也會有這樣的想法,不過唐心出現之後,她倒是覺得尊主曾經不曾對任何一個女子上過心。
真正的好不是從賞賜來看,而是從生活點滴,事無巨細……
能令尊主真正上心的,怕也只有唐心一人了……
可在丁玲看來,唐心並沒有因為這件事而吃味,只是稍稍一頓,便繼續研究趙水瀾的鞋子:「如果是這樣,烏鴉當時認出行兇者的身份或許憑藉的就是這雙繡花鞋,可這雙鞋,其他人還有嗎?」
「有是有,但花紋不一樣,就像朱琳和段星怡有過的髮簪,都是尊主賞賜的東西,但樣式總有區別。」
水鬼事件中,丁玲時刻暗中跟隨唐心,哪怕被沈可心引入幻境時也是如此,所以那時唐心和慕容馨經歷了什麼,看到了什麼,丁玲都知道,這時拿髮簪的事做例子,唐心也能很好的理解。不過理解之後,新的疑問就來了:「這麼說沒有其他人有同樣的繡花鞋,以此來假冒趙水瀾的身份?」
「其實也並非沒有這個可能,唐謠如果真是憑藉繡花鞋認出趙水瀾的身份,那麼唐謠必定熟悉鞋子上的花紋。」丁玲轉動眼眸一想,「其實我也知道幾位寵姬手上的賞賜是什麼樣式,要仿製一模一樣的東西,不算太難。若不細看,恐怕也不會發現普通金線和特製金線的區別。」
繞來繞去,線索又回到了最初,有可能是趙水瀾殺了烏鴉,也有可能是旁人冒充趙水瀾殺了烏鴉。
除了這件事,唐心心中還有疑問,她記得行兇女子在襲擊烏鴉時似乎還說了什麼話,便猜測會不會在烏鴉看到行兇女子的繡花鞋之前,就從聲音認出了女子的身份呢?
似乎一個人的聲音比她的衣着打扮更容易令對方記住和熟悉……
可是,聲音可以模仿嗎?
當唐心再次提出內心疑問時,丁玲和周悅都笑了,兩人都說這一點可以做到。不但可以模仿聲音,還可以模仿樣貌,只看對方法力高低。
「五行法可以,鬼術可以,妖術也可以,但這是一種極度高深莫測的法術,要想做到這點,必須是位高手。」
「嗯,不但是高手,而且還要有熟悉他人的機會……或許我們可以從趙水瀾身邊的人着實調查。」在聽了丁玲的說法後,周悅又總結出新的線索,結合之前想的的事,她突然恍然大悟的道,「可如果是這樣,我們一開始的監視方向可能沒錯,不過張桐不是一個高手,難不成她也隱藏了實力?」
張桐,慕容馨曾經提到的人,寫在唐心掌心的兩個名字之一。
哪怕丁玲和周悅不曾說破此事,但識字之後唐心特意問過君邪,曾經寫在她掌心的兩個名字的念法。
那時唐心已是迫不得已,在丁玲和周悅都不告訴她,她又找不到劉子晴的時候,只能問君邪。想必君邪知道後,也會派人盯着她們。
不過這個張桐,真的會是她們要找的兇手嗎?
照周悅話中之意,張桐和趙水瀾住在同一處宮殿,熟悉趙水瀾的她有可能模仿趙水瀾的一切,別說是聲音,恐怕偷了趙水瀾的衣物直接冒充她去殺人也有可能。
但聲音要做到與趙水瀾一模一樣,便需要超強的法術支撐,不過唐心倒是知道,即便沒有超強的法術,還是有不少擅於口技的人可以做到這點,只是這樣做到底會有破綻,但這個破綻是什麼呢?
唐心仔細回想着死亡存影中看到的景象,回想行兇女子做過的每一件事,說過的每一句話,既然模仿存有破綻,烏鴉一定會發現,一定會留下線索作為提示……
她記得烏鴉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你不是,你不是……
難道那時烏鴉也發現她一開始的猜測是錯的,兇手根本不是趙水瀾?
可烏鴉是怎麼發現的?
唐心仔細回憶當時的情況,除了幾句對話外,便是行兇者所用法術,唯一一次直接接觸是在後背留字的時候,兇手那時甚至沒有剝開烏鴉的衣服,便留下了血字,而且那行血字和兇手站立的方法還是相反的……
如此看來,血字威脅是一早就設計好的,用法術拓印,不在乎方向,那麼破綻應該就是對手使用法術時暴露的,也難怪劉子晴會說烏鴉的鬼術之力在趙水瀾之上,趙水瀾不可能是兇手。
但奇怪啊,閉門不出的劉子晴怎麼知道趙水瀾的事?莫非這些線索真是慕容馨告訴她的?
唐心記得劉子晴提過慕容馨在幫她剷除剩下的威脅。
那時唐心還以為劉子晴是說慕容馨在尋找沈可心的魂魄下落,如今王夢瑤和沈可心都死了,慕容馨的殘魂依舊沒有出現,唐心不免猜測慕容馨和劉子晴之間的接觸比她預料中更深,此時不由皺眉看着丁玲道:「去找找劉子晴吧,說不定她知道什麼。」
丁玲不解的與周悅相視一眼後,方才問唐心:「你懷疑她?」
「不是懷疑,只是覺着她暗中觀察到的事比我們多。」
聽了唐心這話,周悅也不由點頭道:「是,我也這麼覺着,以前慕容和她接觸的時候還沒覺着這劉子晴有多厲害,如今倒發現她有些小伎倆,法術之力也比想像中要高,說不定真能幫上我們的忙。」
是啊,多一個人幫忙就能多一道眼光顧全大局分析整件事,唐心也的的確確需要劉子晴相助。
深夜約她在大殿相見時,劉子晴就站在殿門口沒有入內,唐心總覺得自君邪回來之後,她就一直躲着她們,更像是躲着君邪的樣子……
不過唐心沒問,有些事也不知該如何開口,看到劉子晴面無表情的站在她眼前,她也不好直接提及趙水瀾的事,便問劉子晴這幾日在做什麼。
這個話題倒是引出了許多唐心不知道的事,劉子晴也意外的交了一份名單給她:「本來只是想知道外面的情況,沒想到竟發現有不少女子使用分身術外出調查,使用鬼術和五行法的都做了批註,其中發現了張桐的身影。」
「你的意思是,即便丁玲和周悅監視着張桐和她身邊的人,張桐也可以使用分身術離開寢殿,暗中殺人?」
面對唐心的疑問,丁玲點了點頭:「不錯,而且張桐使用的是五行法,善用鬼術的丁玲和周悅,不見得能夠發現她使用分身術離開,但這裏頭仍有疑點,因為使用分身術後利用分身術殺人,法術之力會削弱,若是分身的法術之力足夠強大,如何也瞞不過丁玲和周悅的眼睛,所以依我看,張桐會使用分身術,不代表她就一定同唐謠的死有關,也不代表是她冒充了趙水瀾接近唐謠。」
「但她可以將趙水瀾身邊的東西帶給任何人,給其他人提供冒充趙水瀾的方便。」
「嗯。」劉子晴點了點頭,盯着唐心秀眉緊蹙的面容,猶豫了一會兒,便靠着門欄繼續說下去,「我知道如此一來,手中的線索會更亂,更沒有頭緒,但如今的情況對我們很有利。」
「為什麼?」
唐心不解追問,只聽劉子晴緩笑着說:「山火族寶物失蹤,火族三大種族發生內亂,如今往來邊境收集消息的女子不過是想知曉族中消息,哪怕沒人提及此事,私底下也會有人議論。那些會議論的人不足為懼,只有不關心外界戰爭、只關心你的女人,才會是你此刻的威脅。」
唐心點點頭,明白了劉子晴的意思,過了一會兒,丁玲便帶着趙水瀾的侍女余僑步入大殿。
那小小的侍女看着年紀不大,身形也嬌小,似乎被丁玲嚇得不清,剛入大殿便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頭也不敢抬的渾身直哆嗦,一邊磕頭一邊惶恐的對唐心說:「姑娘饒命!姑娘饒命!請姑娘明察,奴婢真不知道趙姑娘會暗殺姑娘啊!」
「行了行了,一路上念叨這些話,我耳朵都聽起繭子了。」丁玲沒什麼耐心的按住了余僑的肩頭,五指輕輕一抓,余僑就嚇得渾身一緊,而丁玲也在這時靠近她耳邊俯身追問,「你只說是怎麼回事就行,總不可能趙水瀾做這些事之前一點兒跡象都沒有!」
「是,姑娘說的是!」余僑連忙點頭,聲音顫抖的說,「可趙姑娘這幾天神神秘秘的,什麼事都不讓奴婢插手,甚至不許奴婢進出她的房間……但姑娘剛剛也去看過了,屋子裏什麼可疑的東西都沒有,也不曾聽聞她同什麼人見面說話,哦,對了!幾天前趙姑娘似乎收到了一封信,就放在寢殿門口!從那以後趙姑娘就變得有些奇怪,奴婢什麼都不敢問,她會生氣的……」
「那封信呢?」丁玲不想聽余僑廢話,手指再次用力壓緊她的肩膀,逼問下去,「總不可能你連那封信在哪兒都不知道吧?」
「知道!奴婢知道!那封信被……被趙姑娘燒毀了……」
明理人都知道,如果趙水瀾真的燒毀了那封信,那麼問題一定就在那封信上,或許,送信人就是利用那封信告知了趙水瀾暗殺的計劃,只是趙水瀾一定不會想到,這次暗殺等同於送命,可見送信給趙水瀾的人就是殺害烏鴉的人,只有曾經冒充趙水瀾行兇的人才會迫不及待斬斷趙水瀾這條線索讓她們無跡可尋,同時又給她們帶來一種恐慌,一種查到哪兒線索就斷的恐慌……
丁玲送走余僑後,此前一直沒有說話的劉子晴再次說出了她的看法:「其實幕後主使不見得真的沒有同趙水瀾見面。」
「你是說趙水瀾不許余僑進房間的那幾天,趙水瀾都有可能同其他人接觸?」
「嗯,其實方才丁玲同我在半路上相遇去找趙水瀾對峙時,我和丁玲就有過懷疑。趙水瀾的房中的確沒有任何可疑的跡象,但空氣里卻瀰漫着殘留的鬼氣和戾氣。習練鬼術的人所到之處都會有氣息殘留,但不同人的法術之力不同,留下的氣息痕跡也會不同,而在趙水瀾的屋子裏我和丁玲嗅到了兩股完全不同的氣息,可在趙水瀾襲擊你的那條小巷中卻有許許多多的鬼氣殘留,可見除了趙水瀾和幕後主使外,還有很多人在暗中監視着你的行動,這也給調查帶來了更多危險和麻煩。」
劉子晴的分析很有條理,說法也令唐心擔心。如果行兇者每次都是用同樣的方法借用旁人的身份去行兇,之後又將借用之人殺害,那麼死的人將更多,懷疑的對象也會變多,最令唐心不安的是,之前說好了不主動出手就是不想被人借刀殺人,可如今趙水瀾死在了周悅手中,和幕後主使借刀殺人沒有任何區別……
她失敗了,徹底的失敗了,不但沒有找出殺害烏鴉的真兇,反倒連累了趙水瀾被人利用。雖說趙水瀾會同幕後主使有交易,也是因為趙水瀾本身就恨不得她死,但不喜歡被人利用的唐心面對如今的情況很是不安。她不知道下一個會被利用的人是誰,更不知道下一個想殺她的人又會在暗中同誰做着交易……
心事重重的唐心在處理眼前的事後便回到了內室,走到床邊時才發現君邪已經入睡。
說好了很快就回來,沒想到耽誤了這麼久,也不知道他有沒有生氣,唐心只得褪下外袍,輕手輕腳的爬上錦榻。不料剛將手搭在榻邊,君邪就睜開了血色雙眸,面無表情的盯着她,右手一伸便抓住了她的手,將她拉入了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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