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是怎麼想的?
總不能一直透過眼神去猜他的心思……
我心頭寂寂,過了一會兒楊緒也走上前來,看着遠處的五彩湖問:「聽說是有過一個殺人女鬼的傳說。不如,我們去問問附近的村民,說不定他們知道些什麼。」
說着,他眸光一亮,恍然想到了一事:「那個清潔阿姨,是她最先提醒我們的。不出意外,她應該知曉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按理說這的確是個很好的突破口,可是,我總覺得整件事沒那麼簡單。即便這裏的清潔阿姨真的知道什麼,也不可能完完全全知曉整件事的經過。畢竟,她們負責五彩瀑佈景區的清潔,遇到黑髮一定躲避不及,誰又會去真的了解這起事件背後的詛咒之力呢?
她們知道的,不見得是我想知道的。
而我想知道的,一定是沒有人敢提及的。
帶着思量,沈毅交了一份資料給我。雖然這些資料也用宗卷袋裝着,但看起來卻不像是邢劍鋒之前遞給我的案宗,所以裏面裝着的資料並不是通過案件調查得來的?
取出裏面的白皮書,封殼印着四個血字——亡靈日記。但這並不是一本書,而是一個白色的文件袋。書封上除了印着「亡靈日記」四字外,右下角還有一行小字作為標記,寫着「五彩湖黑髮女鬼呂言芝」。
在邢劍鋒和景玲昨晚尚不知這女鬼身份時,沈毅已經提供給了我一份有關女鬼身份來歷的詳細資料,當然,最讓我好奇的並不是這份資料是如何收集到的,而是白色封面下的那一行小字。
「是不是除了這本亡靈日記外,還有其他亡靈日記,同不同遊魂厲鬼有關?」
他沒有說話,沒有回答,清澈的目光落在白色文件袋上,並沒有看我。
好奇心較重的楊緒此時已經從我手中拾過了文件袋,匆忙的翻開了第一頁。
我不知道裏面裝着的是什麼內容,但文件袋剛交到楊緒手中不久,便啪嗒一聲掉落在地。他緊張的目光發直,詫異的眸光抬起看向沈毅:「怎麼這麼恐怖,裏面裝着的都是血書?」
血書?
聽到這樣的說法,我就忍不住想要立即打開文件袋一看究竟。
將它從地上拾起後,我拍了拍文件袋外沾染的灰塵,打開了之前嚇得楊緒立即鬆手的第一頁。
如他所言,夾在文件袋中的第一頁的確是一紙血書。而且這血書並不是用筆書寫的,更像是用手指沾血直接寫在了白紙上。
字跡潦草,倉促收筆,內容簡短,卻佔據了大半張頁面。
「我要你們都來陪我……」
未完的話,不明含意。
我繼續往下翻看,發現文件袋中還夾雜着不少血書、照片以及報紙信息,心知看完全部並不是一項簡單工作,只好環顧四周尋找可以供遊客休息的地方,以便坐下來好好翻看這份資料。
剛好景區入口有一家咖啡廳,我不知道沈毅現在是否願意將這份資料交給我慢慢研究,但這時他已經率先邁開腳步朝咖啡館走去,我頓時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帶着楊緒趕緊跟上。
「你這朋友還真奇怪啊。」
楊緒小聲嘀咕了一句,其實何止是奇怪,我總覺得沈毅做事和其他人不同。
他不避諱明燁,也從不和其他人同時出現,雖說出現時並不是總在關鍵時刻,但對我的幫助也是不小。
而此時天光大亮,夏日炎炎的氣息撲灑在我們身上,沒有晚間遊魂厲鬼出沒時的陰冷,但心中的忐忑還是有的。
到咖啡館時,我特意要了一杯熱摩卡壓驚,再次翻開手中白色文件袋時,身旁的楊緒湊過來也是一番小心翼翼的表情。
第一頁是不明含意的血書,第二頁便是一張女屍的照片。片中女屍浸泡湖中,後背向上,隱約見其白裙濕透,緊貼在被湖水泡得發脹的肌膚上,像被浪打翻的浮舟漂浮在岸,周圍的場景也與五彩湖極為相似。
而照片的拍攝時間顯示為七年前的夏季,按時間推算,應該是……
「七夕節……」
「什麼七夕節?」
「這張照片拍攝的前一天,農曆剛好是當年的七夕節。」回答了楊緒的疑問,我便好奇的看向坐在對面的沈毅追問,「所以,照片中的女屍應該是呂言芝,她死在七年前的七夕節,這張照片應該是警方或者附近居民拍到的浮屍證據?」
他沒有點頭,亦沒有搖頭,但我可以肯定照片中的女屍和傳說是有關聯的。
楊緒雖然是本地人,卻不見得知曉這段往事,於是我便將從景玲口中聽到的傳聞告訴了他,希望他能同我一起分析這件事的來龍去脈。
「景玲說關於五彩瀑布和五彩湖有個傳說,只要漂流穿越五彩瀑布就可以許下今生今世永結同心的姻緣……事出有因,傳聞不會空穴來風。如果傳聞存在,又有人信了這話,呂言芝必定是在七夕節那天晚上企圖漂流穿越五彩瀑布,跳入了水中。當然傳聞中還提到需要兩個人一同漂流才能許下這樣美好的姻緣,所以那時跳入水中的絕對不止她一人。若想不被人發現,或是這件事在呂言芝的屍體出現前根本沒人知曉,那麼,他們跳入水中的時間一定是在晚上夜深人靜時,又或者,他們還有夜晚潛入景區的途徑……」
一席話說完,楊緒蹙眉反問:「會不會他們本來就是本地人?」
「嗯,這一點我方才也有想到,兩個人跳入水中,一死一失蹤。和呂言芝在一起的人必定是她的戀人,足以令呂言芝化作厲鬼的原因,大概是因為她的戀人最終選擇了臨陣逃脫……」說到此處,我也有遲疑,「或許她的戀人還活着,並非失蹤,悄悄上了岸消失在了這片土地附近,才造成呂言芝怨氣深重,開始不斷殺人……」
「那麼殺人時機呢?還有選擇目標呢?」楊緒好奇的看着我撓頭,有些煩躁的樣子,「沒道理我們同行十幾人,偏偏選中你們三個!你們三個可都是女孩子,呂言芝若真是因為這個原因死的,她不是應該找男子復仇嗎?」
楊緒的思維果然清晰,李勤讓他跟着我來五彩瀑布調查女鬼的事,的確是個不錯的安排。
說起來,他的疑問也是我暫時無法破解的謎題,這時沈毅也沒有給出更多的線索,只好讓我將注意力轉向文件袋第一頁出現的血書字跡。
「我要你們都來陪我……」
到底是怎樣的情況下,才能留下這樣一封血書?
還有,這封血書究竟是屬於誰的?
帶着疑問,我小心翼翼抬眸瞄了一眼沈毅。
他的表情依舊平靜,看着我攤在桌上的文件夾一動不動,根本對我和楊緒激烈的討論沒有絲毫反應。
這時,楊緒撞了撞我的胳膊,抬着下巴提議:「要不,我們繼續看看後面的資料,說不定有新線索呢?」
回過神來,我一邊翻頁,一邊回答楊緒之前提出的疑問:「明燁之前同我說過,說五彩湖的女鬼不是在這個時節出現的。可她若是死在七夕,最可怕的事就來了。」
「什麼可怕的事?」
「可怕的是她七夕死,七月半是頭七。頭七本是回魂夜,你說她的怨氣能不重嗎?」
聞言,楊緒不禁打了個哆嗦:「你不說我還沒想到,七夕死的人頭七是在七月半,這件事真比撞見一群孤魂野鬼還要可怕!」
是,我心裏也是如此認為,所以才認定明燁當初沒有對我說出的準確時間便是七月半。
他認為這個時候不會遇上女鬼,畢竟距離七月半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
不過既然黑髮女鬼是被招來的,什麼時候才會出沒已不重要。而這本死靈日記第三頁的內容也證實了我和楊緒之前的猜測,呂言芝的確死在七夕,而七月半,正是她的頭七。她在這天出沒,也在這天殺人。
「我叫張琪溶,這是我的死靈日記。我要說的,是我妹妹張琪媛的故事。」
看到第三頁出現的第一行字,我震驚了,詫異的再次抬頭看向沈毅,很好奇他究竟是怎麼得到這些內容的。
這不是案件調查,也不是事實證據,而是遇害者家人親筆寫下的相關日記。
可是,為什麼命名為死靈日記?
難道死靈日記不是死靈的經歷嗎?
再看沈毅,他臉上依舊沒有明顯表情,淡淡的眸光落在頁面上,突然緩緩伸手一指,讓我的目光隨之移動,看向了第三頁標註的日期。。
「這是六年前七月半死去的第一個女孩,第一個沾染到黑髮的女孩?」
沈毅點頭,眸光微垂,我算是明天這女鬼殺人的模式。
「每年七月半,她只會帶走一條生命……」
聽了我的話,楊緒漸覺詫異:「每年一個生命,但我們至少三人沾到黑髮,這是……」
我沒法告訴他有人在暗算我們,只能繼續看死靈日記的內容。
「我的妹妹張琪媛在八月前往S省遊玩,那時與她隨行是她在網上認識的驢友,四個人自駕游去了五彩瀑布,途中有兩天沒有與我聯繫。她是一個非常謹慎的女孩,離家外出總不忘與我通話,聯繫不上她的那兩天我很着急。第三天收到她的回電時,她告訴我已經在回城的路上,改訂的機票,讓我很詫異。
回來時,我發現她的精神很不好,整個人顯得非常疲憊,雙眼凹陷,被深深的黑眼圈包圍。我問她,媛媛,這幾天沒有休息好嗎?她沒有回答我,眼神呆滯的拖着行李箱隨我上了車。回去的路上也是如此,無論我說什麼她都不理會,像失去靈魂的木偶一樣,沒有一絲生氣。直到快到家時她才啞着嗓子,目視前方對我說,姐姐,我見鬼了,你相信嗎?
我從不相信見鬼的話,直到那天晚上我才意識到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遊魂存在。
那時,我和妹妹住在父母留下的一間公寓裏,兩室一廳的居所。我們住在不同的臥室,回到家後她就將自己關在臥室里,沒有吃飯,沒有喝水,也沒有開燈。我不知道她在做什麼,正準備敲門找她時,我聽見屋子裏有奇怪的聲音傳出。
像是用手指抓牆的聲音,嘎吱嘎吱叫讓頭皮發麻。我輕輕推開門,虛掩着門縫朝里看了一眼,屋內的聲音消失了,黑暗中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聽不見。我又將門拉開了幾分,發現鏡子前站了一個人。落地鏡子站着的人很像媛媛,但她的頭髮很長,比媛媛的頭髮還長,一直拖在了地上。我以為是媛媛找了很長的假髮戴在頭上,記得她以前讀大學時曾經買過這樣一頂假髮,便好奇的走到了她身後。未想鏡中的臉依舊被頭髮遮住,看不清她的模樣。就在我打算拍她的肩膀時,我突然聽見身後有一道微弱的聲音在喊,不要……
是媛媛的聲音。媛媛那時沒有站在我身前,而是在我身後。當我回頭時,我看見媛媛靠牆站在角落裏,渾身都在發抖,雙眼發直的盯着我身旁的鏡子,而我也感覺到周圍有冷氣積聚,還有頭髮纏上我的腳踝……
不要!不要!
我心裏有無數個聲音在吶喊,媛媛也在這時沖了過來。當我被她撲倒時,我感覺地上全是碎片,屋子裏許多東西都爛了,電燈、陶瓷,任何可以隨意移動的東西……
走,姐姐。我們走……
媛媛虛弱的說着,扶着我起身。我們相互攙扶着,逃一般離開了臥室,坐在燈火通明的客廳里渾身發抖,仿佛還能看見那女鬼的身影,目不轉睛的盯着漆黑雜亂的臥室。
許久之後我才意識到自己渾身都濕透了,媛媛身上也是如此。但這不是汗,而是水,冰冷的水,冷得刺骨。
媛媛,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好奇的問她,她依舊沒有說話,渾身僵硬,兩眼發呆。
我從沒想過有一天會招惹一個女鬼回家,那一刻我害怕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