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後來居上
許戈是知道的,此時此刻她在那個人的背上。
他不僅沒有發生任何事情,他還把她馱在背上,這可是她夢寐以求的時刻,如夢裏頭念想中的那樣把臉貼在他背上。
許戈還知道現在樹林就只有他們兩個人,他背着她在奔跑着,從耳邊飛串而過的風聲讓她在心裏懷疑他是不是學了飛檐走壁的功夫。
如果是的話,許戈也不會有任何懷疑,因為這個人叫做許醇,是許醇呢就無所不能。
這個時候許戈又想,也許她所吸入的有毒液體不夠多,所以她要變成那些孩子們口中的那一部分變成白痴的人。
許戈認識一個變成白痴的人,那是一個女的,許戈每次經過舊市場都會看到她。
整天對人笑,人家凶她罵她她也笑。
白痴的人還有一個特徵,就是什麼都想不起來。
腦子越來越不集中,那種不集中類似於上課時在開小差,怎麼也記不住老師說了些什麼,這也許是即將失去記憶的前兆吧?
慶幸的是,在失去記憶之前她見到了他,而且好爬上他的背,有一件事情她得弄清楚。
&醇。」發音難聽得就像公鴨嗓子。
&很難得的是顏悅色的聲音,和顏悅色中伴隨着氣喘吁吁的聲線。
&背過laura沒有?」
問完,屏住呼吸等待。
&有。」
嗯,很好呢。
&醇,我覺得我會變成白痴。」剛剛所有力氣都用在等待上了,現在她聲音聽起來有氣無力的:「當我變成白痴的時候,記住了,不要讓人撩起我的袍子。」
那個變成白痴的女人長年累月都穿着一件破破爛爛的阿拉伯長袍,男人們老是起撩起她的袍子,然後把手伸進她袍子裏面。
許戈每次看到這樣的事情時都會覺得不舒服。
有一次是兩個男人一起撩起那女人的袍子。
那天,她拿起地上的小石頭扔那兩個人的頭,結果被其中一個教訓了一頓,說什麼以後也會有男人對她做那樣的事情。
這句話也不知道怎麼就變成那階段困擾許戈的陰影,導致許戈有一陣子都沒有到舊市場去,等再去了,舊市場的那個女人已經不在了。
她死於一個冰天雪地的冬夜裏,據說死的時候身上沒有穿衣服,梅姨告訴許戈那是因為那個女人的衣服爛掉了。
耳邊呼呼飛過的風聲停歇了下來,那個人怎麼停下了腳步呢?
&麼了?」許戈問。
&不會變成白痴,不僅不會變成白痴,每一隻伸進你袍子裏的手我都會把它剁掉。」他說着。
此時此刻,他們迎着風站立着。
即使沒有看到他的表情,可許戈就是知道現在一定是他最帥氣的時候,如聖殿山那般俊朗着。
雖然不大明白那個人話裏頭的意思,可許戈還是覺得心滿意足極了,好像還有一件事情。
臉頰在他肩上輕輕摩擦着,說出那句很久已經沒有說、貫穿着她整個成長的話。
&醇,我出生的時候真的見到你——」
沉默——
看來他還是不相信她的話,不相信就算了,可有一件事情不能就這麼算了。
本來想惡狠狠發出來的聲音結果也就只有蚊子一般大小。
&說會弄死我就像弄死一隻狗一樣。」
這話說出來之後許戈才發現這真是漫長的一天。
佈滿枯藤的小巷,迅速冰冷的狗的屍體,背靠在牆上抽煙的他在腦子裏仿佛是舊年的事。
看來她的記憶正在快速消退,在記憶消退前她得聽到他和她賠不是,那時他太壞了。
風又開始在耳畔呼呼響着,許戈並沒有等來他的道歉。
想用手打他後腦勺,可手沒有任何力氣,也只能用聲音發難了:許醇!!
&後——不會了,永遠也不會!」
這就是特屬於那個人的道歉方式,不會和你說對不起,就只會保證以後不會了。
不過,從那個人口中聽到那句「永遠」可真不錯,心裏酸酸的,也甜甜的。
永遠啊——
&知道,永遠到底有多遠嗎?」斑駁的老城牆下,許戈問那位在耶路撒冷被譽為最有學問的老人這樣一個問題。
老人手指向聖殿山:「永遠就像它一樣,很多人都不在了,可它一直都在,和那天空、和那泥土地一樣。」
永遠可真好。
那個人說了,永遠也不會。
心滿意足的閉上了眼睛,這次又從眼眶裏留下了淚水來。
那淚水變成了風裏的一縷嘆息,那縷嘆息穿過樹木往着天際,最終失落於厚厚的夜幕里。
佈滿黑暗的森林,身材修長的少年背上馱着一副瘦兮兮的小小身軀,也許那副骨骼太小的緣故對少年夠不成任何威脅。
少年腳步疾風驟雨般,黑暗中的樹木並沒給少年帶來多大障礙,腳步往着遠處的火光。
在火光中,少年把那副小小的身軀放在擔架上,最靠近擔架位置的是一男一女,黃種人,年紀大約在四十歲左右。
當火光往着擔架聚攏時,強烈的光線把彎曲捲縮在擔架上的小女孩耳朵上的耳洞照得一清二楚,也把……
最靠近擔架的那一男一女男的手上的照明跌落在地上,隨之過臉去,劇烈顫抖的肩膀讓男人在瞬間仿佛老了十歲。
女的迅速脫下大衣,大衣飛快蓋在那副小小的身體上,之後,女人抱住被大衣裹得嚴嚴實實的骨骼,泣不成聲。
在女人身後是沉默的少年,火光投射在他臉上,少年的額頭還佈滿着密集的汗漬。
午夜,讓孩子們十分恐懼的那片森林傳來救護車呼嘯而過的聲音,救護車發出的警示聲悽厲得就像是誰在嘶聲歇底着。
整個世界都是白色的,幾分鐘之後許戈確信那個白色的世界不是傳說中的天堂,而是醫院病房。
消□□水、各種各樣的儀器,幾張面孔把她團團圍住,他們的目光都直勾勾落在她臉上。
這幾張面孔除了一張她不認識,其他的許戈都認識,眼眶紅紅的是梅姨、挨着梅姨站着的是爸爸。
站在爸爸是他兩位住捷克的朋友,他們每年新年都會到他們家來做客。
不認識的那張臉是一位金髮碧眼的女人,年紀和梅姨差不多,穿着白大褂,手看似不經意的塞在白大褂的口袋中。
透過女人的臂彎,許戈看到那個人的背影,房間裏所有人都圍在她病床,就只有他背對她站在窗前。
正午時分,整個房間十分的亮堂。
開口,聲音聽起來傻乎乎的:「梅姨,我吸了毒氣了,可為什麼我吸了毒氣還沒有變成白痴?」
她的話讓那些人的目光都同一時間裏迅速轉移。
沒有人回答她的問題,周遭看着詭異極了。
之後,梅姨告訴許戈,她所吸到的毒氣比較少所以沒有變成白痴,但那些毒氣現在還在她身體裏,接下來她需要做手術把那些有毒液體全部消滅掉。
梅姨是坐在床前和她說這些話的,抬起頭,手指去擦拭梅姨眼角的眼淚:「梅姨,怎麼哭了?」
沒有變成白痴是一件好事情,不是嗎?
許戈的手術被安排在下午三點半時間。
在許戈被推進手術室之前,梅姨和她保證,以後的晚餐都會蒸大米飯、不貪圖方面弄那些阿拉伯熟食,爸爸和她保證在春天還沒有來臨之前允許她隨便賴床。
那個人也表示了:「我存的錢以後都給你買蜜餅。」
心滿意足點頭,許戈覺得這是一筆賺頭不小的買賣,她答應那三個人會好好配合琳達醫生的,不哭不鬧,打針時眼睛都不眨一下。
琳達是許戈睜開眼睛時看到金髮碧眼的女人,英國人,據說是梅姨的好朋友,這次是專程來給許戈做手術的。
知道手術位置時,那種昏昏欲睡的感覺一下子全沒了,雙腳被儀器固定住,所以許戈只能通過破壞她手能夠得到的東西來阻止手術的進行。
當冰冷的儀器觸及她皮膚時,許戈覺得自己就像那隻刺蝟,渾身的刺都張開着。
&們怎麼能……」許戈又慌又急又惱又羞。
距離許戈最近位置的女護士伸出手,這時許戈手剛剛摸索到一把手術刀,手術刀往着那隻靠近她的手刺去,那隻手迅速縮回。
手術刀指向那些人,嘴裏不停強調着:我不答應!
一直在一台儀器前觀察的另外一名醫生來到琳達身邊,低低說着話,之後琳達醫生讓那些人離開房間。
梅姨進來了。
她坐在床前,把許戈的雙手小心翼翼包裹在手裏。
&戈。」
&
看着她,梅姨蠕動着嘴唇。
在梅姨的注目下許戈勉強點了點頭,剛剛梅姨和她說的那些話她聽着也不大明白,能弄清楚的是之所以做手術不僅是消除那些有毒液體。
更重要的是讓她以後能生下可愛漂亮的小寶寶。
梅姨怎麼扯得那麼遠了,最終看着梅姨紅紅的眼眶,許戈還是乖乖的把一直緊緊握住的手術刀交給那位護士。
她們也按照許戈要求的那樣撤下固執許戈雙腳類似的鈎子一樣的儀器。
閉上眼睛,梅姨說了,她們給她打了麻醉針,只要閉上眼睛就會像睡覺一樣。
眼睛是閉着的耳朵卻是豎着的,哪怕一個細微的聲響耳朵都聽得一清二楚。
那些聲響讓許戈神經繃得緊緊的。
第二次冰冷的儀器觸及時,許戈緊緊咬住嘴唇。
在咬住嘴唇期間也不知道是因為害怕還是羞澀所導致,眼淚大撥大撥橫淌,從嘴唇處傳來的腥味滲到她嘴裏,讓她作嘔。
更讓許戈胃部翻江倒海的還有那些冰冷的儀器。
仿佛回到烏漆漆的夜,車窗外有着張牙舞爪的樹枝,風颳動着那些樹枝發出難聽的聲響,那些難聽的聲響中還有男人的喘息聲音。
第三次,琳達醫生讓那些人離開病房。
拼命搖着頭,眼淚四溢,眼睛就直勾勾看着梅姨:不,不,我不願意,不願意!
白色的紙巾剛剛粘到她唇角就迅速變成紅色,一邊還有幾張變成紅色的紙巾,手不能夠到任何東西,許戈也就只能憑着咬破嘴唇才阻止手術。
她們怎麼能……最開始是害羞,後來就變成恐懼和絕望。
絕望到快要喘不過氣來了。
當她嘴唇上的血再次把餐紙染成紅色時,梅姨抱着她嚎啕大哭,任憑她抱着,許戈目光死死的盯着那扇能離開這個地方的門。
門拉出一道折線,有修長的身影立在那道折線中,那道身影移動到她床前,伸手。
錚亮的儀器倒影着她的臉,臉小小的。
小小的臉被捧在手掌上。
&戈。」
&醇——」
這一天,許戈用巨大的代價換來那個人的一個秘密。
&戈,我告訴你一個秘密,我不叫許醇,我有兩個姓氏,一個姓氏為厲,一個姓氏為帕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