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印殿外的殺聲整天,鬼兵鬼將已經將凌波仙島天上水下圍困的水泄不通,外出求援的弟子音訊全無,生死難卜,孫紫瑤將匕首抵在胸口,作為這一代的掌門如果宗門被破以身殉宗開啟封印喚醒沉睡中的大乘仙君,就是她最後能夠做的對得起無數凌波仙島的修仙弟子和凌波仙島的無數先輩的唯一一件事。
慢慢走向封印的台階,就像走向生命的終點那麼的漫長痛苦。
古老封印的圓口閃爍着玄奧難懂的符文,孫紫瑤並不需要讀懂那些符文,她只需要知道,向已經口渴百年的封印灌滿掌門的鮮血,封印才會消融,大乘仙君才能甦醒。
面對白茫茫的光幕,眼前的景象變化萬千,貧困窮苦的少年生活,發現靈根的欣喜若狂,一路修仙的千辛萬苦,與師姐逗心機的爾虞我詐……
師姐,她的腦海浮現一襲紅妝,高傲冷艷的東方綺雲的面孔,師姐你在哪裏……
匕首鋒利的尖端刺破胸口,刺痛如潮汐鋪天蓋地而來,鮮血如同雨線噴灑,生命力也隨着血液的流出而漸漸枯萎,無力感越來越強烈,撐住,這是挽救師姐妹們唯一的希望,是挽救宗門和宗門弟子的唯一希望。
古老的封印就像久旱逢甘霖瘋狂的吸吮,孫紫瑤嬌小的身軀里那數量不多的修血就像灑進一個無底洞,鮮血漸漸枯竭,封印卻毫無動靜,光幕依舊堅強明亮。
孫紫瑤的臉上血色褪盡日漸蒼白,古老的光幕像她的臉一樣的蒼白但卻依然未曾散去,視線已經模糊,她應經看不清那若隱若現的光幕,是隨着鮮血的流失生命將逝,還是鮮血不夠多未能完全解開封印,她已經無力在思考,也無力在做更有力的嘗試,只能憑天由命,將身體移到封印的上方,先出身體裏的最後一滴血。
也許她就不應該接任凌波仙島的掌門,在眾多同門中,她本來的法力就不夠高強,唯獨善於心計,她是聰明反被聰明。
大錯已經鑄成,懊悔也難以挽救她的性命,也難以挽救凌波仙島的滅宗大禍。事到如今只有拿出骨氣,流盡最後一滴血,喚醒她的沉睡中的師父大,乘仙君。
光幕閃動,光幕下一張熟悉而滄桑的臉,皺紋縱橫,目光渾濁而無力。
「綺雲是你嗎?」蒼老的聲音,虛弱無力。
這就是我喚醒的大乘仙君,虛弱如斯?這就是我喚醒的師父,連徒弟都分不清,還是她的心裏只有師姐東方綺雲?孫紫瑤的生命已經將要走到盡頭,疲憊的跳動無力的心,還是禁不住的發苦,她在師父的心目中就這麼的不如師姐?
「我是紫瑤,師父!」孫紫瑤用盡全身的力氣,儘量的讓自己的語氣平緩,聲音清晰。
「紫瑤?」渾濁的眼神微微跳動,似在回憶,「我記起來來了,綺雲的師妹,我的小徒弟,很乖巧的小徒弟。恭喜你晉階大乘仙君,綺雲呢,她在哪裏,隕落了嗎?」
孫紫瑤蒼白無血的唇,微微翹起,露出一抹苦笑。的確已東方綺雲的資質,最先進階大乘仙君的應該是她,前來開啟封印的也應該是她。
「弟子,還沒有進階大乘仙君,綺雲師姐她失蹤了,下落不明。」她斜躺在封印台階上,這樣節省不少她剩餘不多的力氣。也許她應該早一點把師姐找回來,鬼見也丟半邊魂的東方綺雲坐鎮,凌波仙島再差又會差到那裏去,是她擔心師姐回歸影響她的掌門地位,對這件事能拖就拖,推三阻四。如今惡有惡報,而且要用身價性命來報。
「喚醒我的是你啊?元嬰大修士?」蒼老的仙君大為驚愕,眼神依然渾濁卻犀利如箭,「遇到什麼禍事了嗎,乖徒兒,竟然要開啟這個封印,你知道開啟這封印的代價嗎?」
「凌波仙島的修士若至大乘巔峰,而後進的修士無人進階大乘,則不得飛升仙界,須封印自身三百年守護宗門。」孫紫瑤聲音虛弱,強打精神央求道,「要解開封印需要下一位大乘仙君的一成修血,或者是元嬰大修士,全身的修血。」
「傻孩子,打開封印,你那裏還有命在?」老仙君痛苦的閉上她佈滿皺紋的雙眼。
「鬼族來襲,宗門危在旦夕,懇請師父出手相助。」孫紫瑤已經奄奄一息,生命的氣息越來越淡。
「什麼?」蒼老的仙君,顫巍巍的移動腳步向屋外望去。
凌波仙島的四周,天上水上,還有視線難以穿越的水面下,方圓萬里鬼氣森森,鬼霧重重。
幽冥鬼族的鬼兵鬼將的旌旗,鋪天蓋地的將凌波仙島圍在當中,戰艦滿海域飛舟遍天空。
凌波仙島就像驚濤駭浪中的一葉脆弱扁舟,只需要一個浪花就會沉沒在這風雨飄搖之中。
封印殿外喊殺聲驚天動地,廝殺從來未曾停止過,敵強我弱,戰爭的主動權完全的操縱在鬼族一方,凌波仙島的弟子倚靠海島之險,倚靠陣法禁制在苦苦支撐,卻像案板上的肉不過任人宰割而已。
「鬼族來襲。」老仙君扶住窗沿的蒼老雙手在顫抖,「早該想到了。」
「請師父出手!」孫紫瑤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瞳孔中的褐色散盡,眼珠白多黑少。
「為師這種弱不禁風的模樣,那裏有力氣大戰這群凶神惡鬼。」老仙君的神色悽然,容顏越發的蒼老。
「啊!」孫紫瑤大叫一聲,躺在封印的台階上,雙眼絕望的看向屋頂,迷茫無助。
「轟!」大地顫抖,風雲震動,一處陣法被鬼族的艦船撞擊而坍塌,搏殺的聲音更加的劇烈。
「螭龍!醒來!」老仙君厲聲對古老的封印大吼。
「誰在呼喚我?」虛空處,聲音雄渾有力,滾滾而來。
孫紫瑤漸漸暗淡的生命之火,又燃起希望,不是她自己生的希望,而是凌波仙島被拯救的希望,是無數的同門弟子生的希望。
有一個很遙遠的傳說,傳說凌波仙島下面鎮壓着一隻化形螭龍,但是那是關於開宗立派的掌門凌波仙子的傳說,時間太過久遠,再加上人們對凌波仙子的愛戴和神化,越來越多的人認為那只不過是眾多的虛無縹緲的神化傳說之一,很少有人相信它的的確確曾經發生過。
「不用假惺惺!知道你已經醒來很久啦!」老仙君聲色俱厲,她人雖虛弱,但是大乘巔峰的氣勢仍在,「眼前的情形你應該已經看得很明白!幫助我們凌波仙島渡過難關,不然大家只會玉石俱焚!」
「聳人聽聞!想要嚇唬龍,凌波仙島的小輩你還嫩了點!」螭龍的聲音充滿嘲諷,「凌波仙子的後人,一代不如一代,到你這一代竟然衰到被鬼族打上門!」
「看在往日的情面上,還請螭龍前輩出手相救?」孫紫瑤氣若遊絲,苦苦哀求。
「凌波仙子將我鎮壓在這凌波仙島下面已經多少萬年了!老龍我都不記得啦!這個情面可一定要給,你說是不是小娃娃?」
孫紫瑤沒想到,她一出口就幫了一記倒忙,如果這條桀驁不馴的螭龍是被凌波仙子鎮壓的,那麼距今已經數十萬年,這個漫漫醞釀數十萬年的仇恨,可不是那麼容易化解的。
「你們兩邊使出渾身解數使勁打,狗咬狗一嘴毛,跟我有什麼關係,無論誰打贏了對我都得老老實實的供奉着,對我根本沒有差別。老龍我樂的看熱鬧,這個熱鬧每隔萬年就看一次,不過這一次來的似乎有一點的急,沒想到,但是比起前幾次更加的驚險刺激血腥。我老龍置身事外,誰都不幫,只能每次都免費看大戲而已,別的好處也撈不着呀!」
孫紫瑤的精神恍惚,她的最後一根拯救宗門和同門的稻草已經被螭龍焚燒殆盡。
「我放你自由之身,助你飛升仙界。」老仙君蒼老的聲音穿過光幕在封印中迴蕩。「雖然都是龍,但是龍與龍之間也是有區別的。前輩的資質差強人意,憑藉自身的修煉恐怕難以飛升,而且前輩雖然被困數十萬年,可是未受外界修士的騷擾得以清修數十萬年才有今天的修為。如果前輩身在外界,以前輩的修為和脾氣,在險惡環境中結果難測,說不定現在前輩已經被修士所殺轉生輪迴去了。」
「我還得感謝凌波仙子將我鎮壓在島下庇護我數十萬年!」螭龍憤怒的吼叫,聲若奔雷,封印大殿嗡嗡作響。
之後是一陣長時間的沉默,孫紫瑤勉強維持着意識清醒,焦急的等待,每拖延一刻,她就生命就消耗一刻,在她閉上雙眼的時候,她看到同門得救,哪怕僅僅只是希望,否則她死不瞑目。
老仙君也沒有多說話,她在等待螭龍權衡利弊,她說的螭龍資質不佳完全是處於推測!不然當年怎麼會被凌波仙子生擒鎮壓在凌波仙島下,大乘仙君級別的鬥法擊敗不難,但是被生擒活捉只能說明他太衰了。如果它在外面拋頭露面,修士們還不搶破頭的追殺他,要知道龍的一身都是寶無論龍頭龍腦龍筋龍骨龍鱗還是龍爪。
「你有仙法?」螭龍打破沉悶的氣氛。
「沒有!」
「你有靈丹妙藥?」
「沒有!」
「那你怎麼助我飛升?」螭龍憤怒的吼叫着質問,「耍我是吧!你最多能給我自由!」
「我有元嬰!」老仙君咬牙切齒地道,臉上帶着一絲的厲色。
「哦……」螭龍又沉默片刻,「那個女娃雖然鮮血流盡,但是元嬰仍在,也將就能用!不過被我吞噬元嬰也就斷了輪迴!老妖婆你確定要你的漂亮的好徒兒,就此香消玉損,永不超生?」
孫紫瑤的蒼白的臉抽搐一下,擠出一絲悽慘的笑容。「我願意!只要前輩能夠幫助凌波仙島渡過此劫,我做什麼都願意。」
「還不錯!可惜就是修為低了一點,老龍我就將就一下吧!」巨大的龍頭出現在光幕的盡頭,百丈高的大殿僅僅弄夠容納螭龍的頭顱,龍角猙獰的豎在大殿的外邊,龍鬚拖在地上,龍齒白森鋒利,淌着清如流水的涎液。兩隻磨盤一樣大的明亮龍眼明亮澄澈如琥珀,卻是凶光四射看向孫紫瑤。
孫紫瑤倒吸一口冷氣,這就是螭龍。她拼命掙扎着想要站起來,卻是手軟腳軟,心有餘而力不足。
「不是她!」老仙君顫巍巍的移動腳步,將蒼老的身軀擋在螭龍與孫紫瑤之間,「用我的元嬰!」
「師父!」孫紫瑤伸手拉扯老仙君的衣襟,傷心欲絕,欲哭無淚。
「乖徒弟!你為人機巧又懂得審時度勢,從來不給為師惹事。」老仙君撫摸孫紫瑤蒼白無血的臉龐,目光柔和,聲音充滿慈愛,「可你的修為不高,要是你進階到大乘仙君根本就不會有今日之禍。可你也盡力了!事已至此就輪迴轉世去吧,後邊的事為師來處理。」
老仙君的掌心光芒綻放,孫紫瑤的身體如灰燼般飄散在封印大殿成為塵埃,她的耳邊只聽到師父堅定的聲音,「吞噬我的元嬰,進階大乘巔峰,打退這群見不得光的鬼東西。」
一縷精純的靈力護佑着她的靈魂,越飛越遠,越飛越遠……直到耀眼的光芒乍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