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鬼
白乙翻身,伸手,打開床頭柜子的抽屜,拿了東西,遞給李遠之,說:「你自己看看吧!」
&麼東西?」李遠之疑惑地接過白乙遞過來的東西,攤手一看,是玉白色的珠子,還是七顆的。
李遠之心頭一跳,臉上露出瞭然的神情,不用想,當即便猜到手中的是什麼東西了,金玉菩提!
只是,想到剛才白乙從什麼地方拿出來的,李遠之就有點想笑,這金玉菩提,外面不知道多少人窺覬着呢,孤樺若是打得過白乙,估計早就搶上門了,白乙倒好,隨手扔在抽屜,完全沒當回事,被耗子叼了也不知道,何況現在家裏還真有隻饞嘴的耗子,褚澤。
李遠之偏頭,眼神複雜地偷偷瞥了白乙一眼,心想,這金玉菩提好歹是白乙前世送給沈陌的生日禮物,現在白乙這滿不在乎的態度,是真的不在意,還是……
李遠之苦笑着搖了搖頭,拿過手機,點開相冊,拿手中的菩提和妙善那串念珠比對了一番,很快他便發現了一個問題,疑惑道:「咦,這金玉菩提……怎麼有些不一樣?」
李遠之所說的不一樣,不僅是妙善法師菩提子和他手中的不一樣,而且他手中的七顆也不是完全一樣的,其中四顆,是刻有花紋的,另外三顆卻是沒有任何雕飾,這是怎麼回事?
白乙側身,靠在床頭,拿過李遠之手中的金玉菩提,臉色一如既往的平靜,看不出任何清晰,語氣淡淡的解釋,說:「這四顆菩提子,上半部分雕的是金剛台,下半部分是紫金台,這原本是沒有的,是我當年親手刻上去的,上面的紅色紋路是因為染了我的血,不過,現在這裏面的靈力已經耗盡了。」
說着,白乙停頓了一下,拿起另外三顆沒有雕飾的菩提子,沉默地看了一會兒,說:「這三顆,應該是另外七顆金玉菩提中的,上面有孤樺的氣息,至於照片上的那三顆,上面只有刻了一半的金剛台,刀法出自沈陌之手。」
李遠之聽到這裏,面色略微沉了下來,眼睛死死地盯着白乙掌心,那四顆刻有花紋的菩提子,白底血線,清晰異常,李遠之抿着唇,心頭五味雜陳,半天沒說話,心想,這沈陌真是他媽的好福氣……
&咳……」李遠之突然捂着嘴唇咳嗽了一聲,有些難過地閉着眼睛,說:「若是這樣的話,那另外七顆菩提子應該也被沈陌找到了。」
白乙轉身,把菩提子扔進抽屜里,語氣淡然地說:「也許可能。」
李遠之心裏有些煩躁,想了想,又問道:「那他……為什麼把你送給他的東西拆開來?另外那三顆又去了哪裏?」
白乙聞言一愣,漸漸變了臉色,眉眼間攏上肅殺的味道,冷笑了一聲,說:「這個……你應該去問他,或者問孤樺。」
李遠之一驚,快速地睜開眼睛,敏銳地捕捉到白乙眼底還沒有來得及散去的嘲諷,他心頭一跳,驀然有怒火冒上來,憋在心口,難受得緊,白乙這莫名其妙的情緒,大概出在那三顆帶有孤樺氣息的金玉菩提上。
這他媽的真是讓讓糟心……只是,這事跟他李遠之又有什麼關係呢,事情不是他李遠之做的,黑鍋又要他背着,前世的債,今世還,坑人不都不帶這麼狠的。
李遠之感覺非常委屈,輕哼了一聲,眼底氤上霧氣,猛然翻身壓在白乙的身上,惡狠狠地說:「白乙,你別這麼跟我說話!沈陌做的那些事,不管是殺你,還是幫孤樺,亦或者為孤樺去地府搶親……無論哪一件事,今生的我都沒有做過,更不記得。」
說着,李遠之緩緩地深呼吸了一口氣,拼命壓抑着心底翻湧的情緒,繼續道:「你若真放不下那些東西,那你應該去找沈陌,而不是我,這些事都是他做的,你為什麼跟我耍橫?我原本活得好好的,一沒犯法,二沒偷盜殺人,你憑什麼把沈陌做過的所有事情都推到我身上?說啊,憑什麼?憑我是他的轉世麼?可這事是我想的嗎?我要是事先知道,知道……知道自己是他,我情願不投胎做人……」
白乙抿着唇,眉目安然,黑沉沉的瞳仁倒影着李遠之的臉,看着他發狠,叫囂,指責,憤恨,扭曲,不甘……心情出奇的平靜,這多像他當年臨死之前的情緒。
那時,遠之,你肯定不知道你是怎樣殘忍的對待我的……你不知道,你忘了,什麼都忘了,不過,忘了也好,你現在是他,卻又不是他。
&怎麼不說話?」李遠之雙手捧着白乙的臉,讓他正對着自己,見他依然沉默,心裏僅存的那點理智立刻被擊碎了。
李遠之憤然地低頭,張嘴咬上白乙的嘴唇,然後瞪着眼睛看他,滿腔怒火凝在眼眶內,似有火星在濺落,恨不得燒了身下的人,一起共赴黃泉。
只是,李遠之看着看着,眼眶酸澀,有淚水湧上來,眼皮一眨,大顆滾燙的淚珠直直地落進了白乙的眼睛裏,白乙下意識地閉上眼睛,纖長的睫毛微微顫抖,眼裏的淚水順着眼角流了出來。
李遠之心裏難受得要死,根本不知道拿白乙怎麼辦,只是他不知道的是,此刻白乙的心中亦是複雜難言,這次他第三次感到,不知道拿身上這個人怎麼辦。
李遠之說他不是沈陌,可他又確確實實是沈陌,同樣的靈魂,不能否認,然而,不同是,他已經不是以前那個人了,忘了前塵往事,忘了他白乙,更忘了他們之間剪不斷理還亂的恩怨糾葛。
白乙心裏一直不甘,他不想只有自己一個人記着那綿延了千年的情,千年的恨,他想問李遠之,你憑什麼忘了?憑什麼忘了他白乙?忘了他帶給他的痛苦?
千年來,那些痛苦深入了骨髓,刻進了靈魂,他日日夜夜拿出來,反覆的咀嚼,細細地品嘗,為的是什麼?為了記住他們之間的恨,還是記住他們之間的情?
白乙緩緩地睜開眼睛,濕潤黑眸透徹得仿佛一顆剛出水的黑濯石,明亮耀眼得驚人,李遠之心臟砰砰直跳,幾乎怯弱得不敢與他對視,撐着胳膊,想要抬頭,下一刻卻被白乙按住脖頸,壓在了身下。
綿綿密密的吻落了下來,唇瓣貼合,輕柔的觸碰,舌尖探出,細細地撫摸牙齒,然後勾着他的舌頭,糾纏,深吻,帶着萬般的柔情與纏綿,順着口舌,融進心肺,再由着血液流向四肢百骸,像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將李遠之捆住,包裹在裏面,不能呼吸,腦海空白,只有眼前白乙的臉是真實的。
李遠之的心裏滿滿的,都是酸疼,沉墜得似乎下一刻就要跌入深淵,他剛才不知道拿白乙怎麼辦,現在依然不知道,這感覺很侷促,很慌亂,就像手裏捧着一塊突如其來的寶物,不知道是藏起來好,還是掛在身上好,亦或者扔了好。
只是,白乙於他而言,藏不了,也不想扔,所以,只能日日捧在心口,看着,想着,心疼着……
第二天,天剛亮,李遠之被嘭嘭的敲門聲給吵醒了,接着,便聽到門外響起沈煜的聲音,「遠之,醒了沒?有東西給你看。」
李遠之窩在白乙的懷中,眼睛都沒睜開,叫囔了一聲,說:「醒了,你等下啊。」
說完,李遠之才睜開眼睛,爬過白乙的身體,起身,下床開門,打着哈欠,問:「什麼事?」
&昨晚一夜沒睡,查到了一些有趣的……」話說到一半,沈煜突然停頓了下來,眼角的餘光越過李遠之的肩膀,瞄了一眼床上的白乙,心裏立刻狠狠的哆嗦了一把,這麼勾人的男人,簡直就是全世界男人的公敵,睡姿要不要這麼銷魂啊……
李遠之見沈煜不說話,剛想順着他視線回頭看,只是,頭還沒扭過去,下一刻,身體卻被突然出現的白乙抱入懷中,清冷的聲音貼着他的耳畔滑過,「你查到了什麼?」
沈煜本來看睡美人正看得起勁,哪知眨眼功夫,美人出現在了眼前,嚇得他腿都軟了,直覺想轉身就逃。
&那個……」沈煜搓着胳膊上冒出來的雞皮疙瘩,說:「我查到了一些監控畫面,是東湖賓館前面馬路上的監控,拍到了一些人,是你絕對想不到的……呃,也不是想不到,就是……唉,算了,你們還是下來看視頻吧。」
說完,沈煜也不管李遠之的反應,率先下樓,一路小跑,衝進客房,全身發抖的鑽進被窩,直到把冰涼的手腳都捂暖和了,他才起來。
見李遠之已經下來,忙拿出電腦,放在客廳的桌子上,點開監控視頻,視頻上的時間是前天晚上十一點十七分,東湖賓館前面的馬路上車來車往,並不冷清。
李遠之昨晚沒睡好,困得不行,整個人沒精神地靠在沙發上,眯着眼睛,問:「你到底看到了誰啊?」
沈煜臉色蒼白,瞪着一雙充血的眼睛,說:「來了,看這裏。」
李遠之順着他的手指看去,視頻上,一輛黑色的奔馳停在了對面巴蜀川菜館門前,車門打開,下來的人是季言……不,不對,這人應該是羅琅,一身駝色長風衣,暈黃色的路燈下,並沒有照出他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