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政王
&爺可有何雅興解悶?微臣定當奉陪!」徐子行很自覺,他知道自己被叫過來就是同王爺聊聊天,解解悶啦。
&了,帶上你的醫箱。」,祈舜撣撣衣袂上的灰塵,繁重的親王禮服已經被他換了下來,月白色的直裾長袍倒是顯得貼身又舒適,腰間一章寬的腰帶繡了淺綠的翠竹,清雅俊逸。
他瞥了一眼一頭霧水的徐子行,也不解釋什麼,只說,「記得你是來給本王看病的。」
帶着一個太醫,兩個侍衛,祈舜就出門了,沒有絲毫猶豫的朝着九曲回橋踱步而去。徐子行張了張嘴,還是忍住了自己心裏的好奇。曾經映紅半個宮殿的荷花已經謝了滿池,蜿蜒的回橋上裊裊娜娜站着一位披着雪白披風的少婦,寬大的披風依然遮掩不住她凸起的肚皮。
祈舜慢悠悠的走過來,唇角帶笑,「這位可是櫻寧夫人?」
櫻寧微微作福,「見過翊王爺……櫻寧身子不便,還請王爺見諒。」
祈舜扶起他,氣質溫潤,「夫人可是快生產了?」他一指跟在自己身後的徐子行,「正好徐太醫在,不若讓徐太醫給夫人把把平安脈?」
&經八個月了。」櫻寧淺笑着朝祈舜和徐子行點頭,「勞煩王爺,勞煩太醫。」
&便請夫人往八角亭小坐。」回橋蜿蜒轉折,正好通向離岸邊不遠的一處八角漢白玉亭,亭台建的精緻絕倫,美輪美奐。
徐子行愣了半晌,然後一頭霧水的跟了上去:雖說他一專修外傷的在皇帝的逼迫下內外兼修了,然而……婦科依舊不在他業務範圍之內啊?!
祈舜見他沒有跟上來,遞給他身邊那個侍衛一個眼色。那侍衛立刻乖覺的過來扶着他。
徐子行:……本太醫還沒老到走路都要人扶好麼?!
&太醫您可要看着些路。」侍衛的聲音清脆柔和,雖然刻意壓低了,但依然可以聽得出婉轉清麗的音色。
徐子行一愣,側頭看去,這個侍衛比他還要矮上一些,身材更是刻意說是「嬌小」了,從他這邊望過去的側臉線條精緻,小巧而精緻的鼻樑,粉中透紅的嘴唇——徐子行覺得自己頭皮要炸開了,女扮男裝?!!這又是什麼套路?!
接下來路·女扮男裝侍衛·淺低聲在徐子行臉側一陣耳語,語速飛快的告訴了他這是一個幹什麼的套路。
哦哦哦,徐子行抹汗,原來是細作接頭的幹活,早說啊。
接下來徐太醫非常的配合,在給犬戎可汗這位受寵的夫人把了脈之後,甚至都不用祈舜給他遞眼色,微微躊躇了一會就說道,「不知夫人可否將您之前的藥方借微臣一觀?」
櫻寧面上浮現出擔憂之色,立刻就把自己的貼身侍女打發回去拿藥方了。於是亭中只剩下了四個人,徐子行看看一臉淡定喝茶的王爺,再看看那兩位一直眉來眼去的某女扮男裝護衛和某可汗夫人,四十五度角憂傷望天,自覺的走到亭外,望風去了。
漢白玉亭子的四周掛着粉白色的紗簾,簾帳輕盈,風一吹就飄了起來。
站在祈舜身後一直努力低着頭的女扮男裝侍衛路淺抬起頭,露出了自己原本的聲音,轉頭對着櫻寧道,「櫻寧,你不想回來嗎?」
她皺着眉頭,聲音里隱隱有着責備之意,眼裏更有着擔憂和不解,似乎在說:你為什麼會不想回到大夏呢?而你怎麼能夠不回來呢?
櫻寧放在裙子上的手不自覺的揪緊了帕子,「櫻寧多謝王爺美意。」她咬了咬牙說,「只是櫻寧並不想肚子裏的孩子出生便沒了父親。」
路淺眉頭一豎就道:「沙恩和他爹不是一個貨色?!那些個狗男人有什麼好的!」此言此語完全忽略了她前邊坐着的人也是一個男的。
&淺。」祈舜淡淡的叫他的名字,不疾不徐,算是一種點到即止的提醒。路淺心中一凜閉上了嘴,祈舜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對櫻寧道,「你自己決定。」
他頓了頓,補充道,「——只是過了此次機會,就不可能輕易的把你從犬戎王庭中帶出來了。」祈舜語氣誠懇,也非常明確的揭示了這個事實。選擇權在櫻寧自己手上,該如何選,當由她自己做決定。
祈舜又說,「你自己不後悔就好。」
——就向他孤注一擲豪賭一場,和名義上仍舊是他侄子的皇帝攪合在了一起,他又不是不知道萬一有個行差踏錯那就是萬劫不復的下場,只是自己不後悔罷了。生死榮辱,都不後悔。
他這一生,若只是要求安穩,那必然富貴榮華一生無憂。只是一輩子都這麼順遂平穩下去,那日子過得未免也太無趣了。身邊總要有一個人知冷知熱,為你喜而喜,為你憂而憂,會因為你多看了別人幾眼而吃醋生氣,會恨不得把他擁有的珍寶全部堆到你腳下,只為了討你歡心——總要有這樣一個人,才能把柴米油鹽的平淡生活,過成天邊七色的雨後彩虹。
&恩很好。」櫻寧臉上浮現小女人甜蜜的微笑,「櫻寧多謝王爺成全。」
祈舜見她執意如此,沉默了有一會兒後才笑着搖了搖頭,「罷了。」
「——只是有一點,你不要忘了自己還是個夏朝人。」
這句話祈舜說的很是自然,就連臉色都還是之前那副輕鬆閒淡,但恐怕任誰都能聽出這輕描淡寫的一句話里隱藏的威脅之意。櫻寧攥緊了裙子,臉上瞬間褪去血色,微微蠕動這嘴唇道,「櫻寧自不敢忘。」
身後路淺的臉色也變了,櫻寧想老老實實相夫教子,然而自從自己兩年前接觸上她,策反她的那一日起,她這輩子,便安穩不了了。
只這一句話,犬戎可汗的枕邊人,就是夏朝安插的最深的一顆釘子。
前兩日的狩獵眾人並沒有跑遠,都只是在行宮附近晃蕩,入夜前都來得及趕回來居住;兩日後一眾精銳侍衛就護着帝王往山脈深處行進了,老虎、山豹等兇猛的野獸也漸漸開始出沒。
&箭矢破空而過,一箭直接射穿了一頭火狐狸的雙眼,未損傷皮毛分毫。身邊拱衛的年輕大臣和將領都喝好,道是陛下的箭術如何如何,生怕不知道他們在拍龍屁似得,唯有伍什一人猜到了皇上的心思,拍龍屁拍的不露痕跡,「這火狐狸的皮毛是極好的,這麼完整的一塊皮可是難得,再有兩塊就可以做一件披風了呢!」
&玄瀾被這一個龍屁拍的渾身舒坦,嘴角微微勾起——阿舜的那件火狐皮披風有些小了,應當由他再親手送他一件才對。
伍什得意的小哼一聲,對後頭那群大臣不屑一顧。這些年輕的重臣或重臣之子則紛紛扼腕頓首,在他們還在研究如何拍龍屁的時候,人家已經成功的順了龍尾巴了——要不人家咱是陛下身邊的紅人吶。
當陛下一門心思奔着火狐狸去了,老虎山豹都不管了,其他人還敢獵那麼多大型猛獸在陛下面前找存在感嗎?那必須低調低調再低調。山大王天天在自家地盤耀武揚威的晃蕩,卻發現那些愚蠢的人類全部視他為無物……那隻小狐狸有什麼好追的?虎大王這麼帥氣你們都看不見麼?!
原本犬戎使團還是想着要在這狩獵場上找回場子的。但是一來,雖然是在馬背上長大,但是一馬平川的草原和山高林深的山脈,這完全是兩種地方,他們一頭扎進去,指不定就找不到路出來了;二來,沙恩看人家一個皇帝領着一群武將滿山林亂躥追小狐狸,他腦子一轉,覺得,誒,獵個虎皮回去肯定還是他自己用,不如給櫻寧獵幾條狐皮,櫻寧穿着火狐皮肯定也很好看……
於是,皇家圍獵就變成了獵狐大會,一個皇帝外加一個可汗,領着手底下一幫子人到處獵小狐狸。
以往跟在屁股後面狐假虎威的小狐狸最近一個都見不着了,虎大王表示好憂傷。
約莫五日過後,一大隊人馬載着獵物,浩浩蕩蕩的就從山脈里奔出來了,火狐皮被送到尚儀局去由最好的裁縫硝製成披風,玄瀾暗搓搓的興奮的很,再加上幾日未見了,大白天的就撲了過去,抱着祈舜滾了床單。
祈舜:呵呵,別以為你端着皇帝的架子威而不露,一本正經……我就不知道你大型犬的本質。
晚上林場宴會的時候,坐在最上首的皇帝神清氣爽,不見絲毫疲憊,側首的王爺單手執杯,一隻手背到身後,瀟灑風流。
犬戎使團也算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王爺,他們幾乎不敢相信這和年前那個一身黑鎧深入草原三千丈的鐵血將軍是同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