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六月十八日開始,楚天齊三人駕駛着二一二汽車,奔行在大囫圇鄉的各個村子,對貧困人群生存狀況進行認真調研。由於有鄉里出的證明,每到一村,村書記、主任都非常重視,也盡力配合,整個調研工作進展順利。
有了十多天與村民勞動、生活、接觸的經歷,曹玉坤、裴小軍的公子哥習氣掩去很多,能夠踏下心來做調研,也能夠針對一些客觀實際問題進行求證。整個調研工作收穫頗豐,楚天齊看在眼裏,喜在心中。
六月二十五日,小雨,三人沒有出去調研,而是留在村委會整理調研素材,探討調研報告提綱。
下午四點的時候,探討告一段落,外面的雨也停了。於是,楚天齊開車到鄉里採買一些所需之物,裴、曹二人則留在村委會繼續弄材料。
下雨路滑,雖然沒有形成大河,也沒有滑坡、塌方現象發生,但路上並不好走,當楚天齊返回羊腸村村委會的時候,已經將近下午七點鐘了。
停放好二一二,楚天齊背好挎包,提着食品袋從汽車上下來,立刻有一股濃重的香味撲進鼻孔。楚天齊笑着道:「老曹、老裴,真行,廚藝水平大長啊,能把玉米面餅做出肉味了。」
「老楚,就等你了,都快餓死了。」曹玉坤迎了出來,接過食品袋,「趕快洗洗,馬上開餐。」
「好,嘗嘗你倆的廚藝,看看貴公子做的農家飯是什麼味道。」說笑着,楚天齊大步走進屋子。
「少擠兌我倆,只要用心去做,我倆也不次。今天你就等現成的,只管吃喝,我倆做服務。」裴小軍也笑着回應。
洗完手臉,楚天齊直接來在西屋,坐到了桌旁。
桌上已經擺好白酒和三隻酒杯。
曹玉坤進到西屋,往桌上擺着花生米、火腿、鹹鴨蛋:「老楚挺會買,正好下酒。」
「別都拿出來,留點。」楚天齊囑咐道。
「知道,我留着呢,給邵主任一份,再給邵大叔家一份。」曹玉坤笑着說,「不能好人都讓你一人做了。」
「嗯,有進步,曹處長現在也食人間煙火,也知道有我們這些勞苦大眾了。」說着話,楚天齊打開白酒,給三隻酒杯倒上了白酒。
「裴氏御品土豆豆角絲……」隨着一個拉長聲吆喝,裴小軍把一盤熱騰騰的菜餚放到桌上。
楚天齊吸了吸鼻子:「香,真香,也沒見裏面有肉,怎麼這麼香?」
「為啥說御品呢?肯定味道不一樣了。」裴小軍一笑,「嘗嘗,嘗嘗。」
夾了一筷子豆角絲放到口中,細嚼慢咽的品過後,楚天齊頻頻點頭:「嗯,清香綿長,回味久遠,御品,的確是御品。」
「老楚,我怎麼聽着你的詞不像是說菜,倒像是說酒的?」裴小軍道。
楚天齊詭秘一笑:「你太多慮了,一樣,一樣。要是用老曹的細嗓喊出來,那就更有御品的味道了。」
「去你的。」曹、裴二人異口同聲。
三人圍桌而坐,推杯換盞喝了起來,邊喝邊聊,氣氛很是熱烈。
放下酒杯,裴小軍走出屋子。很快,便端來主食:「老楚,嘗嘗,御品玉米面餅。」
「我嘗嘗。」楚天齊掰了一塊放到口中,邊嚼邊說,「嗯,香,真香。我就奇怪了,怎麼這玉米面餅里也有肉味,這是怎麼回事?」
曹玉坤「嘿嘿」一笑:「這就叫手藝,知道不。來,喝酒,喝酒。」說着,端起了酒杯。
歡聲笑語中,兩瓶酒已經即將見底,三人都臉色發紅,尤其曹玉坤脖子也紅了。
「御品雞塊出鍋嘍!」裴小軍聲到人到,一大碗雞塊放到桌上。
「怪不得熬菜味不一樣,玉米面餅也那麼香呢,原來有雞肉呀。」說着,楚天齊夾了一塊肉,放到口中,「香,太香了。」
「香吧。我告訴你,老楚,玉米面餅里有雞湯,熬菜裏面也有雞湯,否則沒那麼香的。」曹玉坤一攬楚天齊的胳膊,「來,老楚,喝一杯。」
「干。」碰杯聲響過,兩人一飲而盡。
「香,真香。」再次吃了塊雞肉,楚天齊轉過頭,疑惑的問,「對了,哪來的雞肉,又是哪來的雞湯?」
「雞肉……雞湯……你就說香不香吧?」曹玉坤含糊道,「喝酒,喝酒。」
「有雞就行了,雞肉、雞湯自然就有了。」裴小軍也端起了酒杯,「來,改天再說這個,喝酒。」
「等等。」楚天齊右手一擋,「到底是哪來的?跟誰家買的?你倆去村里了,什麼時候去的?」
「讓你吃你就吃,刨根問底幹什麼?還怕我倆給你下藥啊?」說着,裴小軍拉一下放雞塊大碗,「你要不吃的話,我倆吃。」
「對,我倆吃,就讓你乾眼饞。」曹玉坤說着,夾了一塊雞肉,放到口中。
楚天齊疑惑的看着二人:「少打馬虎眼。該不會是你倆偷的吧?」
「偷?虧你想的出?就憑我倆需要偷嗎?」曹玉坤「嗤笑」一聲,「你以為我倆是窮鬼?」
楚天齊神色一愕,旋即追問道:「你說不是偷,又說不出來跟誰買的,難道還能是天下掉下來的不成?」
曹玉坤一齜牙:「對了,真是掉下來的,不過不是天上,而是……」
「老楚,不就是一隻雞嗎?至於這麼刨根問底?」裴小軍插了話。
「不就是一隻雞嗎?有什麼不能說的?」楚天齊也反問。
「老楚,你可真是死心眼。好,那我告訴你,這隻雞不是買的,也不是偷的,是撿的,這總行了吧。有完沒完?」說完,曹玉坤把雞肉大碗拽到了自己面前。
楚天齊「嗤笑」一聲:「撿的?在這窮地方能撿到一隻雞?」
曹玉坤大咧咧的說:「是啊。你走後不久,我看外面雨停了,就出去透透空氣。我見院門口正有一隻雞在找食,就順手拿起一塊泥巴甩了過去。其實根本打不着它,結果那隻雞一躲,反而被打到了頭上,撲楞幾下就沒動靜了。我到近前一看,雞早沒氣了,估計給打的腦出血了吧。
我當時也沒想到,本來就是想嚇唬嚇唬它,逗個樂,誰曾想成了這樣。於是我就四外看看,喊了起來『誰家的雞,被我打死了,我高價賠償』。結果喊了十多分鐘,沒人搭茬,也根本沒見到人,卻把老裴喊了出來。我倆一合計,估計是誰家的雞跑到這兒了,反正現在雞已經死了,死雞歸我們,明天再去村里問,到時高價賠償就是了。到現在也沒找到雞主,這不是撿的,又是什麼?」
楚天齊冷聲道:「說的好聽,撿?我看就是偷,就是搶?跟鬼子無異。」
「老楚,就這麼十來塊錢的東西,你竟然說成偷、搶,還拿小鬼子做比喻,也太的邪乎了吧?」曹玉坤哼了一聲,「要不這樣,一隻雞我賠五隻錢、十隻的錢,這總行了吧?」
「這不是錢的事?這是一家人生活的……」楚天齊回嗆道。
「哪還能是什麼事?」曹玉坤打斷對方,「你總不能給我安個禍國殃民的罪名吧?」
「禍國倒還不至於,但殃民確是實打實的。」楚天齊毫不客氣,「你這種行為殃及了羊腸村,踐踏了全體村民對我們的信任,是徹頭徹尾的……」
「啪」,曹玉坤拍案而起,「老楚,你這人正直,充滿正義感,心裏裝着老百姓,這我不否認。可我就看不慣你這隨便扣帽子、上綱上線的臭毛病,好像全世界就你正派,別人都是大壞蛋似的。不就是一隻雞嗎?現在我們吃了村民的一隻雞,別管是誰家的,我明天每家陪五隻雞的錢,這總行了吧?楚正直。」
楚天齊也站了起來:「錢,錢,有幾個臭錢就顯擺。這根本就不是錢的事,這是……」
曹玉坤手指對方:「有完沒完,老子……」
裴小軍趕忙打圓場:「老曹,注意用詞。老楚,這事我也有責任,我應該及時進行勸阻,應該及時陪老曹去找雞主。不過老曹一再表示,肯定加倍賠償。老曹剛才一直惦記着你,怕你吃不上,在掉雞湯的時候,就出去看了你好幾次。老楚,這不就是一隻雞……」
「根本不是一隻雞的事,你少充老好人。」楚天齊怒聲道。
「你……」裴小軍被噎的說不上話來。
「媽的,老子不侍候了,走,老裴。」說着,曹玉坤抬腿便走。
「站住。」楚天齊厲聲喝道。
曹玉坤轉回頭:「放心,你救治我中暑的事,我一直記着,肯定會還你的情。」說完,出了外屋。
「混蛋,站住。」楚天齊提高了聲音,「你說的輕巧,想走就走?當時同着王縣長眾人你是怎麼吹的?樵山縣這樣的窮縣,拿出了接待市長的規格接待你,你拍拍屁股走人,對得起王縣長,對得起樵山縣人民嗎?」
「你……你……」曹玉坤支吾了好幾聲,還是沒有說出個所以然。
「黑燈瞎火,烏雲壓頂,惡狼、惡鬼都該出來了。」自語一句後,楚天齊端起酒杯,自斟自飲起來。邊喝邊吧咂着嘴,「香,真香。」
「老子弄的雞,憑什麼不吃?」嘟囔一句話,曹玉坤返回西屋,伸手抓了一隻雞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