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駒俠 第22章下雨的夜

    當我聽到碧菡心靈的歌聲時，禁不住淚如雨下。

    這個世界中，沒有人會看到我落淚。

    除了正在沉睡中的碧菡。

    我從碧菡的意識之流中走出，那裏，隨着碧菡的心跳越來越微弱，已將歸於沉寂。

    我沉默了，淚水卻還是在流淌。

    銀駒俠從不會落淚，可是，我已經不再是銀駒俠。

    這芸芸世界裏的眾生，用哭聲來表達的，原來不只是柔軟和脆弱，還有深深的悲傷。

    當我面對悲傷的時候，我會選擇抗爭，我會戰鬥，直到死亡。或者平靜，或者歡樂，或者死亡，我不喜歡接受一點點悲傷。

    可是，當我終於有一天，試着去體會這種悲傷的時候，我發現，原來，悲傷，也是生命中的一部分。

    悲傷不只是情感的表達，悲傷是一種深刻的傷痛，如同刀劍會殺死人，悲傷也會，刀劍會讓人流血而死，悲傷不會讓人流血，卻也會讓人死去，有的時候，悲傷殺死的是生命，有的時候，是心的死去。

    我不知道，碧菡在誤以為我死去的那一刻，竟然會如此地悲傷，我若知道，我想我當時一定會竭盡全力醒過來，給她一個回應。

    這世間，最讓人感到難過的，也許就是失去了最想要的，和傷害了最珍惜的。

    對不起，碧菡。

    我答應你，我不會那麼輕易地死去，永遠都不會。

    因為我是那個無所不能的銀駒俠。

    是的，我不是你要尋找的哥哥，我只是銀駒俠。

    我不知道颶風為何物，甚至我不也知道你的家在何處，但是，我要幫助你回家。

    只要你願意。

    我在內心裏一次次地對碧菡說着這些她也許永遠也不會聽到的話，時間又已經過去了整整一天，可我相信，碧菡一定會醒過來。

    這世間，只要是銀駒俠想救活的人，就沒有誰，能帶走她。

    那一夜，我神識的傷更重了，最後，我抱着碧菡，我的身體，緊緊地貼着她，她的氣息微弱，心跳已經幾乎停止，她的身體已經慢慢變得冰冷。

    這是一個沒有星星的夜晚，更沒有月亮。

    雖然，就在昨夜，我還在擔心月光的出現，會給碧菡帶來更多的危險，因為碧菡承受不了來自星空的能量波動，可是，我更知道，很多時候，生機和危險，更像一對孿生姐妹，有危險的時候，又何嘗不是生機出現的時候？

    今夜，沒有星，沒有月，沒有雲，什麼都沒有。

    灰色的天空，陰霾遮住了最後的一點希望。

    子夜臨近時，竟下起了雨。

    雨夜，也許在這個夜晚，我將要親眼見證碧菡生命的終結。

    下雨的那一刻，我感覺不到了悲傷，我的神識散開，覆蓋着大山頂上的這一方天空，這一刻，我就是那高高在上，凜然不可侵犯的神明。

    山的那一邊沒有雨，山的下面，也沒有雨，雨，只落在這裏。

    我抱着碧菡，站起身來，我站在洞口，望着眼前這片我望不穿的天空。

    我看着那裏，冥冥之中會有一個存在，此時或正值深夜未眠，或許他也正在注視着我。

    你真的要帶走這樣一個弱小的生命嗎？她才只有十八歲！

    她那麼美麗，那麼年輕，那麼純淨，連造物主都不忍心傷她一絲一發，你真的忍心將她的生命斬斷嗎？

    她還有未完的夢要繼續，你真的要將她做夢的機會都剝奪嗎？

    你真的要這樣做嗎？

    我與蒼天對視着，這一刻，我默問着蒼天。

    然後，我迴轉身，抱着碧菡，走進了山洞之內。

    蒼天要帶走的，我卻執意要留下。

    第二重山洞的門打開了。

    我走了進去。

    那裏還有一盞燈火在亮着。

    可是，隨着我的進入，這裏卻起了一絲微風。

    風，最後吹滅了那盞燈火。

    我進入到了幻陣之中。

    不同於當初的碧菡，此時隨着我的進入，幻陣的等級一下子提升了三倍！

    黑暗之中，三道身影向我而來！

    我收攏神識，將注意力聚焦到我身前身後的三尺之內，在這一處狹小的空間之內，我施展起魅影身法。

    要知道，此時的我功力全失，我的懷中還抱着碧菡。

    碧菡在我懷中嚶嚀了一聲，像是不喜歡有誰打攪她的夢境一樣。

    我低頭看了她一眼，然後輕輕轉身，避開身後的身影。

    在我的身旁，碧菡的衣裙輕輕飛起，與那道身影擦肩而過。衣裙和身影之間，只相差了寸許距離！

    在這個幻陣之中，如果被那些身影擊中，不會造成身體的傷害，只是心神之中，會感覺到痛，這種痛感，仿佛身體的真實體驗一般，並無二致。如果屢次被擊中，會對心神產生影響，結果是面對對方的下一次攻擊時，反應會變得遲鈍，如果被擊中的次數過多，且「傷害」致命的話，心神會發生混亂，最後，會產生昏厥。

    真不知道在此之前，碧菡究竟是如何在這陣中堅持了三天之久。

    但是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她在幻陣之中，學會了至少一式殺技，然後，她一直堅持了下來，直到她用這式殺技打開了第三重石室的門。

    而當她進入第三重石室之內，面對白玉台的時候，她的神志由於之前受到了幻陣的影響，還沒有恢復過來，就被白玉台攝住了心神。

    最後，當我來到時，已經晚了一步。

    我躲過了三道身影的襲擊，卻沒有還手。

    不是我不想還手，是因我雙手抱着碧菡，已無還手的餘力。

    我抱着碧菡，連續轉身，朝着那道石門相反的方向而去。

    這個時候，幻陣中的身影，已經從三個，變成了六個。

    六道身影向我撲過來。

    看着這六道身影，我微微一笑，轉身躲過一道身影的攻擊。

    這道身影所施展的殺技雖然用得爐火純青，只是，仍然有破綻可循。

    無論是身法，還是刀術，或者劍術，都只是武技的一種，如果當你的武技到了一定的境界，你就自然會發現，影響技擊結果的原因，有兩個，一個是反應的速度，另一個是對變化的提前判斷。

    而這些，只要我的神識足夠強大，就不難做到。

    我的神識雖然受了傷，但是如果我將其收攏，用來防衛自身，那麼，就足夠我提前感知和應對這些身前身後的危險了。

    何況，這些身影所使用的，無論是身法，還是殺技，都是我最熟悉的。

    即使我閉上眼睛，都能感覺到它們在哪裏，我還能猜到它們下一刻，將出現在哪裏。

    於是，我轉了個美妙的弧線，轉眼間，我已經來到了另一個方位。

    這時候，整個幻陣之中，身影變成了九個！

    就在第九個身影剛剛出現的時候，我的身法突然加快！

    我連續兩個轉身，繞開了身前的三個身影。

    可是，我的前面，仍舊是九個身影。

    幻陣中的身影每次都增加三個，這樣下去，會越來越多。除非我出手，用殺技消滅掉一些，否則的話，這些身影會不斷增加，直到二十七個身影，將我團團包圍。

    到那時候，我抱着碧菡，根本無法突圍。

    碧菡當初在幻陣之中時，幻陣的等級為一級，陣中的身影從一個，一直增加到九個。這九個身影，每個身影都身懷一式殺技，如果要破掉這套陣法，要麼就是學會這些殺技，要麼就是戰勝這些殺技。否則，就要面對這些身影的追殺。

    我不知道當初碧菡是如何應對的，現在輪到我了，陣法的等級已經提升了三倍，我要做的，就是在這些重圍之中，走出去。

    如何才能走出這座幻陣呢？

    幻陣共有九個陣腳，每個陣腳都有人把守，想要走出去，需要全部繞過九個陣腳，缺一不可，這也就是意味着，只有先消滅這些把守陣腳的人，然後殺出去，除此外，別無它法。

    這時候，兩道身影都朝着我撲過來。

    我面前的這兩個對手，是將魅影身法應用到極致的另外兩個「我」。

    我剛剛在快速避開那三道身影之後，沒有立刻行動，而是站在原地，靜候對手的到來。

    兩道身影的攻擊隨後而至！

    「碰！碰！」的兩記響聲，我和攻擊的身影撞到了一起！

    我受了兩記，他們的殺技，擊中了我的兩處要害，我頓時感覺到了身體的劇痛，可是，我的身體在這兩擊之下，卻絲毫不動！

    因為，這種打擊，本來就是虛幻的！

    如果不是在幻陣中，一個人受了這樣的殺技之後，會本能地倒地，或者身體被擊中的力道彈開。

    或者，如果一個人在這座陣中，卻意識不到這是座幻陣，受此一擊之後，他也會被擊倒，或者身體產生後退或者移動。

    那只是一個瞬間的時間，我的身體仍在半空之中，這時候，我凝注氣，閉上了眼睛。

    當我閉上眼睛的那一刻，我的神識散開，在我的身後，三道身影接踵而至！此時，接連受了兩記重擊之後，我身體的重力已經被卸了下來。

    接着，三道身影，三式殺技，重擊在我的身上！

    我抱着碧菡，身體向斷了線的風箏，向前飄去！

    我和第一道身影撞在一起，然後改變了方向，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在我又接連受了三擊之後，我的身體飛向了一個方向

    還不夠！

    第四道身影撲向我的時候，我竭盡全力躲向一側，這樣就稍稍延緩了那道身影擊中我的時間，接着，第五道身影也靠近了我！

    而後，兩道身影合力重重的一擊，落在了我的身上，我的身體加速向前飛去！

    第七道，第八道，第九道身影，幾乎是同一時間來到！

    我在閃轉騰挪之間，還是受了三記重擊！

    這是，這三擊，改變了我飛行的方向，最後，當我抱着碧菡，輕輕落在一處石壁前面的時候，在我的身後，幻陣中的身影，已經變成了十八個！

    我抬起手，飛快地出手，連續九擊，分別拍向了石壁上不同的方位，接着，轟的一聲，通往第三重的石門被打開了！

    一縷光線從石室之內照射過來，這時候，我身後的幻陣，連同那些身影，在一瞬間，散開了。

    連續挨了十三記殺技，我終於出了幻陣。

    來到第三重石洞之內，已經沒有了身體的痛，只是，我的心神卻多多少少受了些影響。

    如果可以重來，我一定會選擇一種華麗的方式闖陣，像剛才這樣一味被動地挨打，我從來都不喜歡，我相信，除了我之外，也沒有其他人會喜歡。

    尤其是面對殺技的時候更是如此，如果這不是在幻陣之中，被任何一記這樣的殺技擊中，結果都會很悲慘。

    （2016年新年第一天，祝大家元旦快樂，事事順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