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回到村長家,悄無聲息地上了三樓,都心照不宣地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夏情沒有說話,脫下外套便躺到里側,鄭靜想了想,在椅子上坐下,抱着臂垂頭休息——她睡不着,腦子裏還都是剛才勘察的現場,以及先前在第一樁命案案發現場附近遇到的那個黑影,還有就是橋墩附近那看上去年份已經很久的骸骨。
可是,長時間緊張的追逐和思考對於接下來天亮後的第二次勘察分析不利,她需要趁着現在這點休息時間讓自己的大腦放鬆一下。
不過,出乎鄭靜自己的預料,她竟然就保持這樣的姿勢睡了過去。
床上的夏情轉過身,在黑暗中默默地看了鄭靜一會兒,又轉動成仰躺的姿勢拉了一下被子,閉上眼繼續休息。
待天色逐漸亮起,鄭靜的身子突然一歪,好在她猛地驚醒及時蹬腿停住墜落的趨勢,這才免於一頭砸在桌子上的悲劇命運。
寒冬的清晨能感受到非常明顯的寒意,何況鄭靜是蜷縮着在椅子上渡過的,連保暖的被子都沒有。
所以當她站起來舒展身體時,連打幾個噴嚏是完全可以預料得到的事情。
當鄭靜揉着擦紅了臉的鼻子轉身的時候,就對上床上的夏情已經睜開的雙眼,她不禁大窘,尷尬地問:「是被我吵醒了嗎?現在時間還早,不然你再多睡會兒?」
「算了,已經醒了,這兒睡着也不舒服。」夏情坐了起來,頭髮垂落在身前,平時總着裝得體梳妝細緻的她帶上了剛醒時的慵懶和散漫,倒是讓鄭靜多看了兩眼。
「怎麼了?」夏情掀開被子,不是自己家的床,睡着確實不太舒服,倒是這床被子因為是新曬的,所以尚算保暖,掀開的時候讓夏情感受到明顯的溫差。
鄭靜急忙收回視線,搖搖頭:「額,沒什麼,剛才我聽到外面有人下樓了,我去看看早飯有燒什麼。」說着,她大步朝門口走去。
只是,才剛打開門,就聽到樓下清晰地傳來慌張的叫嚷聲。
「村長,山上、我公公的墓出事了!」
聽上去是一個婦人的聲音,因為恐懼整個都在顫抖。
鄭靜下意識回頭看了眼夏情,而夏情也正擺着穿鞋的姿勢抬頭看她。
「我下去看看。」鄭靜沉着聲說,大步朝着樓下衝過去。
又出事?夏情低下頭,穿好了鞋子,將從柯恩的香燭店帶出來的黑色袋子打開,從裏面取出兩根看不出材質、土黃色似乎有着奇怪紅色紋路的繩索,以及一袋子灰。
不過一會兒,她收拾妥當,將東西隨身帶好,順着樓梯下去。
這時候,一樓已經站了不少人。
村長的臉色非常難看,小張也站在那兒,看到夏情下來的時候朝她笑着點了點頭,算是打個招呼。
顯然,又有一名死者的消息已經由他傳遞過來。
而村長面前是一個大着肚子的婦人,撐着腰站在那兒,眼中滿是惶恐之色。
「老四兒媳不要着急,我們這就去看看情況,也許是有人搗亂!」看到夏情從樓上下來,村長掃視一圈圍聚在這的人,咬咬牙說,「你先回去休息,大着肚子就別四處走了。」
「可……可是……」婦人還是非常不安,不停地搓着雙手。
「放心,老四可是我的兄弟,我不會丟這件事不管的!」村長几乎是咬着牙說出這句話。
當初年幼時四個人光着膀子從小玩到大,比親兄弟還親。當時他和老吳因為同天生日,並稱大哥,老四因病最先走了,老三在幾天前慘死。
而今日,先是聽到老吳死的消息,接着又是老四的墳頭出了事,村長除了滿心的不安和惶恐外,也有一絲認命的情緒在。
那頭村長眼底透出決意,而小張也已經將他知道的情況說給鄭警官聽了。
村里人的信息他都有下工夫一一記清楚,這時候說起來也分毫不差。
「鄭警官,老吳的事情就拜託你們了,一定要讓他們走的安心啊!」村長拉住鄭靜的手請求。
鄭靜立刻點頭:「村長放心,我們一定會儘快將兇手緝拿。」
村長連連點頭,說着「這就好」,擦擦有些許濡濕的眼角,顫巍巍地喊老伴給他準備一些酒肉米飯,再將備着過年的元寶紙錢也取一部分出來。
那婦人已經由村長讓自己的兒媳婦送了回去,鄭靜掛念第二場兇案的情況,讓小張稍等後走到夏情跟前:「我要再去那邊一趟,你就別亂走了,吃過飯再休息會兒。」
夏情卻並沒有回答鄭靜的話,只是詢問:「剛才說墓出什麼事了?」
「哦,好像是說有些植物都枯死了,還有蟲子和老鼠的屍體。這邊也不是會發生地震的地理板塊,應該沒什麼事。」鄭靜安撫着夏情,「我會讓小張跟着村長過去,如果有可疑的就立刻拍照留存。」
「我倒是想去看看。」夏情沉默了片刻,說。
鄭靜的臉立刻板了起來:「去幹什麼?你可別又神神叨叨說什麼屍變之類的話嚇人,這邊比較封建保守,要是引發了村民恐慌怎麼辦?!」這一念,她又想起前一晚夏情自己亂跑的事,「你得答應了絕不跟去湊熱鬧。」
夏情看着鄭靜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非要找自己要保證,忍不住笑了:「我答應了又反悔,怎麼辦?」
她能怎麼辦?把人抓回去關幾天?那可不符合法律。鄭靜氣惱地認識到這個事實,瞪着夏情看了會兒才說:「我就去找你家人談談,關於你迷信封建怪力亂神的問題!」
「噗嗤!」鄭靜的話終於壓倒了夏情最後一點自控,她捧腹笑了起來。
跟夏家那些人討論怪力亂神的問題?這場景想像起來似乎很好玩。
眼前的學生居然一點都不怕被「叫家長」,這讓鄭靜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但是眼看着小張那邊正盯着自己,鄭靜總覺得自己和夏情現在的樣子似乎有些微妙,尷尬地咳了咳暫時中止這段偏離軌跡的話題。
「我先出去了,你記得好好呆着!」說完,她就轉身走向門口,經過小張的時候停頓了一下,拍拍他的肩,「別讓夏情跟着去墳地。」
「是!」小張立刻站得筆直接受命令。
在鄭靜離開後大約半小時時間,村長這邊的準備也已經好了。
小張特地看了眼夏情,見她正慢悠悠坐在客廳捧着碗湯麵吃着,便於村長一同出了門。
只是,他不知道在自己走後不過五分鐘,夏情也放下了碗,離開村長家朝右出了門。
她的目標不是已經被封鎖的第二樁命案現場,不是橋墩,也不是出了詭異事情的墳地。
夏情只是簡單地招了招手,陰影里便出現了一個人影,能夠透過她的身子看到她身後的石塊和牆角。
「那懷孕的婦人家在哪兒?」四下無人,夏情目光沿着路看前方,連眼角餘光都沒有給人影。
人影朝着一個方向抬起手,筆直地指着。
有一股常人看不見的靈質從人影的手一路繞過房屋指向遠處,夏情看了會兒,點點頭,捻起一小撮木灰朝着陰影處一揚:「如你所願。」
人影抬起頭,在那些木灰灑落在自己身上後踏出了陰影處,站在陽光下。
陽光將她漸漸照成透明的色彩,而夏情已經沿着靈質指出的方向離開此處。
空間中傳出一陣輕微的扭曲引發的震動,一扇只有人影看得到的門打開了一條縫,她輕飄飄走進縫中,大門又轟然緊閉,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