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偏將和錢列出了南天門,那匹白色天馬正在前面的場地上放青草。偏將一吹口哨,天馬兀自走過來,這天馬是偏將馴好龖的坐騎,所以聽話。這會兒,偏將讓錢列坐上馬背,他也一躍而上,將韁繩一扯,雙腿一夾,手在馬鬃上一拍,這是確認前進的方向,天馬懂得,奮蹄繞過南天門,約一盅茶工夫就到了天河牧場。那裏是一望無涯的青翠,罡風拂煦,仙氣氤氳。白色的、黑色的、棕色的、灰色的馬群在歡快地放牧。錢列欣然觀賞,感覺空氣清新,就像置身於仲春晴和的早晨。天河牧場並沒有河,更遠的地方是一條白練,那就是天河。在牧場的入口有一排馬廄,馬廄的後面有一片桃園,桃園的拐彎處有一口水色清幽的天池。錢列隨偏將下馬那兒瞅瞅,這兒看看。以致偏將讓五個馬倌介紹天河牧場的情況,他都沒有認真聽。唯一聽得最清楚的是偏將介紹他的情況:他是戰死在疆場的烈士,現升天為神,封為弼馬溫聖職,打此後,你們幾個要聽他的指揮,協助、配合他管好、養好牧場裏三千匹神馬。一個長臉馬倌打量一下錢列之後表態:將軍放心,我會極盡天職。接着其他幾個面貌各異的馬倌也都透露心聲:歡迎新官上任。偏將高興地躍上座騎調頭欲走,五個馬倌圍上去問:將軍還兼管牧場麼?偏將望一眼錢列:一切都交給這位新上任的頭。
那麼將軍一定另有高就,我們一起歡送將軍履新。5個馬倌異口同聲道個人情。偏將含笑,拱手告辭,一眨眼,白色天馬又馱着他朝迴路上飛奔而去。
這時,長臉馬倌走近錢列,他見這位新官愛看稀奇,便領着他到馬廄後面的一片桃園逛逛。這裏的桃花謝了,正呈現出「狂風落盡深紅色,綠葉成蔭子滿枝」的景觀。錢列頗有興致地瀏覽,長臉馬倌很會做秀,把他帶到一棵向半空長長伸展幾條偏枝的桃樹下,便不走了,笑而不語。錢列看這棵桃樹,枝條的葉縫間結滿了一顆顆青色桃果,還能瞧得出上面附一層細細的灰白絨毛。之後,錢列望一眼長臉馬倌,意會到他有話要說,正要問什麼,長臉馬倌打開了話匣:當年孫悟空任弼馬溫時,就在這片桃園的這棵桃樹上耍手段,避着眾仙偷摘許多蟠桃吃了。更令人逗哏的是他有72種變化,當一群仙女朝這邊走來,他唯恐發現,立即變成一顆桃子斜倚枝頭,卻又偏偏被一位仙女發現。仙女們來到這裏不是觀光玩耍的,而是奉王母娘娘旨意拎着果籃來摘鮮桃的……
當下,錢列打斷了長臉馬倌的話,說這件事他聽說過。錢列站着四下里一望,問這些長在桃樹上的青嫩桃果幾時能夠成熟,長臉馬倌說,至少要半個月。
半個月就能成熟?錢列有點懷疑,他說,凡間桃園裏的桃子要長成熟,至少3個月左右。
不要這麼久。長臉馬倌側着臉,神秘兮兮地講:你聽說過嗎?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半個月就是15年。錢列手扶那棵桃樹,作驚訝之狀:那麼久?長臉馬倌笑道:不過在天上不覺得太久。
不太久,7年該有吧!錢列望桃興嘆。長臉馬倌又說:當然要這片桃果快些成熟,也有法子,那就要找果仙,一般情況下果仙是不會施法的。錢列盯着問:施什麼法?長臉馬倌說:說出來你也不會清楚,可以打個比方,就像凡間的大棚蔬菜,冬天可以吃到夏天的菜;春天可以吃到秋天的菜,叫反季節菜。這是依靠科技種植生產的。同樣,天上神仙的手段更加高明,要讓蟠桃早些成熟也有辦法。不過天上神仙辦事都合乎情理天道,不像凡間人為了搶佔市場,多牟紅利而悖常理,違天道。
長臉馬倌繼續引路,錢列繞過了大片桃園,便來到波光粼遴的天池岸邊,看池中央仙鶴翔集,池上方瑞靄飄飄,池左右綠草茵茵。這天池隔桃園不遠,若爬上一棵略高的桃樹,天池的景色便盡收眼底。當下,長臉馬倌對錢列說:每到桃果成熟的日子,仙女們就會來摘鮮桃,身上出汗了,就到天池沐浴爽身。
錢列聽得津津有味,心裏就惦記着如何早些一睹仙女們的丰姿。可桃園裏的桃果看上去還青嫩,不知是否像長臉馬倌說的半個月就能成熟。他定力不夠,總是心猿意馬的,雖任弼馬溫之職,卻不作為,看馬、放馬的事兒全讓五個馬倌擔着,具體情況也不聞不問。五個馬倌湊在一起議論:這個管我們的頭,根本不起作用,他來與不來都一樣。據說是下界發生戰爭,他被敵國俘虜,視死如歸不變節而升天為神的,可是他修煉不夠,塵世的壞習氣尚未去掉,不配管我們。長臉馬倌加重語氣:他確實有點壞習氣,那次我發現他將毛絨絨未成熟的蟠桃摘下來嘗,肯定是生澀,他都吐了。我對他講:不能私下摘蟠桃。還讓他到桃園口子看那塊刻了天規條律的牌子,上面寫得清楚明白,他卻認不全字兒,我就念給他聽,「……管它成熟與否,摘了一顆蟠桃就要受罰。」我沒有舉報,念他是初從下界上天的,尚不懂規矩。
另一個馬倌哼一聲說:叫他來管我們,倒不如我們來管他。還一個馬倌問:這幾天咋不見他?長臉馬倌扮個鬼臉說:他挑一匹最好龖的馬送給果仙當坐騎,不知搞什麼名堂。不過我猜想,他是不是想讓果仙施法讓桃園的蟠桃早些成熟,我想果仙不會聽他的,因為果仙懂天庭的律條,不會明知故犯。第四個馬倌說:不管他的事兒了,我們只把各自的馬群看好就行。
我們也去騎馬溜着玩兒。第五個馬倌提議。
於是,五個馬倌分別騎着紅、黃、黑、灰、白五種毛色的駿馬,在廣闊的天河牧場上灑脫地奔馳。
幾天後,長臉馬官見桃園裏出現了果仙,不知與錢列說些什麼。錢列發現了他,叫他放馬去。長臉馬倌嘀咕着走了,卻不服氣,又與另四個馬倌議論頭兒不作為的舉動,說錢列心事不在牧場,以為放馬都是我們馬倌的事,其實都是頭兒的事,他還渾然不知。他們一起在天河邊七嘴八舌的,又把話題轉到了果仙。一個長耳馬倌頂了長臉馬倌一句:前些天你不是說,果仙不會來,怎麼又來了?長臉馬倌改口說:不需要走路,以俊馬代步,弼馬溫陪着他出來散心,也挺正常,有什麼大驚小怪的?另幾個馬倌都不講話了,其實長臉馬倌也對這事犯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