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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一朵烏雲從眼前飄過,面前清澈的溪水中映現的依然是茵茵青草白雲藍天,夏芩眨了眨眼,按捺住心中一閃而逝的疑惑,如常地把兩隻水桶都打滿了水,然hòu 挑起擔子,晃晃悠悠地向寺中走去。
已是立秋,清晨的空氣中瀰漫着薄薄的涼意,一縷晨曦投射在路旁的光潔的大石頭上,她走過時,石背上若隱若現地顯現出一個背影。
夏芩頓住,再次疑惑地回頭看去,大青石靜靜地佇立在路旁,看不出絲毫異樣。
回到寺中,夏芩吃力地把水倒入水缸,正要拿蓋蓋上時,起伏波盪的水中清晰地顯現出一個人後腦的影像。
夏芩一驚,手中的缸蓋險些丟將出去,待她定神再看時,水還是那個水,缸還是那個缸,似乎一切都很正常。
夏芩揉了揉眉心,她要是相信正常才有鬼。
她轉身便朝那間偏僻的接鬼室走去。
接鬼室現在已被某個「不知臉為何物」的鬼女霸佔成自己的地盤,夏芩懶得進qù 和她浪fèi 口水,遂在院中一站,對着空氣說道:「我不知道你是誰,不過你都跟了我一天了,如果有什麼事,還請現身說話吧。」
話音裊裊落地,四周寂寂無聲。
過了很久很久,久到她快要化為一尊化石時,回應她的,只是一枚落葉打着旋兒款款從她身旁飄過,似在點綴一個淒涼的背景……
夏芩僵着臉,原地風化……碎裂……隨風飄散……
然hòu ,就在她不得不承認自己是個自說自話的瘋子時,對面的梧桐樹上隱隱約約地浮現出一個後腦勺的影子。
想當初她還以為是自己的後腦勺的影子。
夏芩定定地站在那裏,表面看來從容鎮定,實則早已呆滯到無法反應,只憑着一絲本能,堪堪維持着自己沒有倒下。
梧桐樹上長出個後腦勺,這種情景,就算在她最荒誕最恐怖的夢中都未曾出現過!
後腦勺猶猶豫豫半晌,才磨磨蹭蹭地從梧桐樹上退出來,對,確實是退,因為他自始自終都是背對着夏芩的。(百度搜索更新最快最穩定)
也是直到此時,夏芩才發現,後腦勺以下連接的是人類身體,並不是她想xiàng 中的「憑空飛來一顆頭」或「後腦勺下是樹身」等各種離奇景象。
但,這並不離奇的衣衫襤褸屁屁外露的景象卻幾乎頃刻間就閃瞎了夏芩的狗眼。
她扭着頭,僵着臉,雖盡力無視,卻不知怎麼的就順口禿嚕道:「呃……我想,你還是穿上一點衣服好,畢竟……天兒冷。」
話剛落,倏地一聲,後腦勺又隱回梧桐樹中,烏鴉鴉的後腦正對着夏芩,身體已和樹身融為一體,脖子慢慢慢慢地彎下去。
夏芩:「……」
本來應該很尷尬很臉紅的,但卻突然很想笑是怎麼回事?
後腦勺猶自垂着頭,連聲音都透出幾分羞愧:「我叫趙書旭,大名府魏縣人……聽說姑娘可以幫我們傳信,特來相求……」
夏芩「哦」了一聲,不自覺地調整了一下角度,想轉到後腦勺的正面去,但後腦勺後面想長了眼似的,不論她怎麼轉,始zhōng 拿毛髮茸茸的一面對着她。
夏芩無奈道:「那好吧,你隨我來吧。」
說罷,轉身走進接鬼室,無視過眼奇葩的幻景,徑直來到棺材前,佩戴辟邪佛珠的手一按,棺材便恢復了桌子的真容,夏芩在桌前坐下,挽起袖子,拿起墨塊,對隨後而來的人道:「請講。」
墨塊緩緩研起,隨後而來的人沿着牆根溜到她的一邊,兩隻肩膀微微傾斜,如在詮釋什麼叫道路坎坷,身體自動地隨牆壁上的色澤花紋變換,而頭顱卻始zhōng 如一地保持着一團烏雲狀印上牆壁。
磨好墨,夏芩提起筆蘸了蘸,靜坐傾聽。
趙書旭:「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前一時還在和好友暢談飲酒,待一覺醒來卻發現自己孤零零地飄在一處無人的荒野,旁邊的墳墓中躺着自己的身體,但墓碑上刻的卻不是自己的名zì ……」夏芩暗驚,忽然覺得此橋段有點耳熟,就像當初吳大富曾做過的一些事。
趙書旭的肩膀簌簌地發起抖來,「我很怕,我的父母什麼都還不知道,我想回家,想離開那個鬼地方……」他聲音如泣,鼻音囔囔,「請你寫信告訴我父母,讓他
們把我帶回去……」
夏芩點點頭,按袖落筆,神情莊重。
寫罷,問他:「還有嗎?」
趙書旭垂着頭,悶悶:「沒了。」
夏芩默了默,從袖中摸出一朵紙蓮花,說道:「如果你心愿已了,那你現在願yì 去往生了嗎?」
趙書旭還未答話,一道極為興奮極為高亢的聲音迫不及待地席捲過來:「哇哈!老娘!老子在這裏都快閒出鳥來了,終於來了一個可以說話的!」
夏芩的頭皮不禁一陣發麻。
某鬼女為了配合自己出離高昂的情緒,還自導自演了一場華麗的出場儀式:十里錦綢如弘大的畫卷緩緩鋪展,上miàn 的繡花似活了一般,絲蔓蔓延,片紅飛起,而她便在這鬼氣森森的幻境中,生生客串了一回散花天女,奪足了人的眼球。
後腦勺先是仿佛驚呆了,接着開始不安地細細扭動,像是尿急了又不敢上廁所,然hòu ,毫無預兆地,他突然定格,貼在牆上一動不動了。
看上去,像誰順手抹上去一片髒乎乎的黑印。
某鬼女稀奇地湊上去左看右看:「啥?這是啥玩意兒?」
說罷,還饒有興致地動手撕了撕,想當然,同為鬼身,她什麼也沒撕下來。
鬼女順勢沒牆而入,興致勃勃的聲音從牆中透出來:「嘿!我倒要看看,這玩意兒究jìng 是啥模yàng ……」
隨着她裊裊的尾音,牆壁上的人影頭垂得更厲害了,而且不斷地左扭右扭,像個被強的小媳婦,既不願yì 正面面向夏芩,也不願yì 正面對着裏面的鬼女繡,兩條與牆同色的腿幾乎都快要哆嗦出牆面來了。
然hòu ,驟然一聲尖叫「啊!」響徹雲霄,隨即,一顆美女的頭顱骨碌碌地滾出來,一面滾,一面蹦,上miàn 雙目大睜,小口圓張,一路爆出的尖嘯堪稱跌宕起伏石破天驚:「啊啊啊——有鬼啊——沒臉的鬼啊——」
夏芩:「……」
此時的夏芩已經毫無反應了,被過度的驚嚇驚到大腦空白無法反應了。
所以她既沒有吐糟該鬼女既為鬼何故又怕鬼,也沒有吐糟那鬼男既嚇了人何故更像被嚇了,她只是眼睜睜地看着,在鬼女一聲接一聲的尖嘯中,比鬼女還要驚恐還要慌張的鬼影旭一路跌跌撞撞地跌下牆來,無頭蒼蠅似的四處亂竄,然hòu 毫無預兆地,一下子闖到她的面前,於是他的臉,他一直迴避着不肯給人看的臉,就那樣猝不及防地、無遮無攔地,直撞入她的眼帘——
如果眼睛也有刑罰,那麼這將是最驚心最刺激最殘酷的眼刑。
不!那不是一張臉,它沒有皮膚,沒有五官,滿目皆是慘不忍睹的焦枯腐爛和黑洞,更像是一場重大災禍的現場,更像是一個驚怖的噩夢——
夏芩只聽見自己的喉嚨中咯噠一聲響,然hòu ,沒有任何緩衝餘地地,她兩眼一翻,向後倒去——
見鬼以來,第一次如此干cuì 利索地暈厥過去。
與此同時,被鬼女驚嚇而自己也嚇暈了人的趙書旭急急忙忙地化為一道虹影,沒入夏芩身旁滾落在地的蓮花中。
第一次如此快速高效地完成超度,卻是在她如此窘迫如此無知無覺的情況下。
雖然驚嚇已屬常態,但驚嚇到當場暈厥卻還是第一次,夏芩足有半個月沒有回過魂來。
本以為這是一場乾淨利索的超度,然而,半個月後,一道來自縣衙的命令卻猝不及防地劈在她的面前:「縣衙發生紛爭,事關一封書信,縣令大人傳慧清到縣衙問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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