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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江含征慢悠悠地答道:「溫枚死因蹊蹺,本官要開棺驗屍。美國小說網 https://m.gogogous.com/% 」
溫枚的兒子溫若金還未有所反應,突然走廊那邊急急地撲過來一個人影,又哭又笑道:「表哥,蘊之表哥,真的是你嗎?」
滿院寒素的背景中,女子淺淡的橙紅色紗裙緯地,外套玫紅錦緞小襖,邊角縫製者雪白的絨毛,一條橙紅色的緞帶圍在腰間,佩有上好的琉璃玉佩,外面系有紅色大氅。烏黑的頭髮用一支紅玉簪子挽成墜月狀,眉間一朵玲瓏的梅花襯得那張嬌艷的面容愈發燦然生輝,整個人便如淒淒荒草間突然飛來一隻艷麗的大彩蝶,與周遭因喪事而佈置的沉重肅穆的背景格格不入。
江含征難得地現出一絲呆相,暗想,難道對面這廝竟和本官用一樣的字?
女子撲到江含征面前,總算沒有在大庭廣眾之下做出投懷送抱的駭人舉動,卻也是激動失常到令人側目:「表哥,真的是你,嗚嗚嗚,你是來接我的嗎?我好害怕,一直在等,明明前一時還在和老師說話,結果第二天他就去了,到處都是白岑岑陰森森的,嗚,我一刻也不要待在這裏了,我要馬上回家!」
她且哭且訴,語無倫次,江含征表面鎮定,實則內心茫然地站在那裏,使勁扒拉着自己的記憶,想從裏面扒拉出這麼一號表妹來。
溫若金臉色很不好,聽了該表妹的話後更不好。
他說:「華小姐此言差矣,家父風寒多時,為怕傳染家人,一向只由在下貼身照顧的,何曾有過生病了還面見小姐,前一時能說話,後一時就不行了的?還請華小姐慎言,莫要讓巡按大人更誤會。」
華表妹根本就不聽溫若金說話,兩眼只殷殷地看着江含征:「表哥,是我父母托你來接我的麼?」
江含征的目光略略放到她的臉上,無言。
華表妹表情一窒,現出極大的委屈和不可思議來:「表哥,我是雲珊啊,華雲珊,你不會不記得雲珊了吧?」
聽到這個名字,江含征的記憶里總算幽幽地冒出一個拿着皮鞭鞭打僕人的小女孩的影子來,目中露出一絲恍然,而面上卻一派平靜:「唔,雲珊,本官在辦案,你的事稍後再說。」
說完,示意仵作上前。
溫若金的面色難看,但終究不敢執意阻止。
華雲珊臉色也不好,但礙於當前的形勢,還是順着丫鬟的勸阻站到了旁邊。
夏初菡袖手圍觀。
但覺表妹真是個神奇物種,才子落魄找不到老婆時表妹在,才子和心上人心心相印卻遭棒打鴛鴦時表妹在,她瞄了瞄不遠處的江含征,就連才子要扒拉別人的棺材了,還是能突然冒出一個表妹來。
難道每個男人背後都拖拉着一個龐大的表妹團隊後備?
除了神奇,她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了。
仵作檢驗屍身,在場無論男女都大刺刺地盯着看,好像人一死就沒有性別了,至於屍體的尊嚴羞臊啥的,那是啥?
幸好仵作也並沒有什麼大動作,只在棺材中解衣翻檢了一番,又拿出銀簽探入死者喉中,而後,向江含征報告道:「死者身上沒有傷痕,也沒有中毒。」
不遠處的溫若金現出無聲的冷笑。
而江大人,也不知道是臉皮太厚了,還是城府太深了,表面上看不出絲毫異樣,好像他只不過帶人來給死者擦了把臉,擦過了,若無其事地一拱手,說:「告辭。」然後就要收隊走人。
再次遭到嚴重忽略的華表妹忍不住了,叫道:「表哥!」
江含征這才把目光轉向她,現出微微的詫異:「雲珊,你怎麼在這裏?」
華雲珊:「……」
夏初菡:「……」
旁觀者:「……」
華雲珊羞憤的淚水在眼中打轉轉。
江含征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問話有問題,於是道:「我是說,你為什麼會在溫先生家裏?」
他說的這個溫先生,自然是指溫枚。
華雲珊這才緩過勁來,哀怨道:「還不是父親的主意,讓我拜溫先生為師。」
其時就有這樣的風氣,一些富貴人家的女子投到名師的門下學習,江含征點頭,表示瞭然。
其時他們已經走到門外,長長的迴廊白布高掛,愈發顯得華表妹麗裝扎眼,連江含征都覺得自己的眼睛快受不了了,不着痕跡地後退了一步,說道:「溫先生過世,你父親應該會來弔唁,通知家人了嗎?」
華雲珊淚水氤氳,仰着臉可憐楚楚道:「已經通知了,可是他們還沒到,表哥,我不想在這裏了,我好害怕,你帶我走好不好?」
江含征略略猶豫,可是想到該表妹現在的情狀……他微微蹙眉,終是點了點頭,說道:「也罷,你先隨我去驛館,等你家人來了再說。」
等華表妹的行李一箱箱搬出來,又引得眾人一陣側目,江含征的額角一陣亂跳,本就因破案不順而糟污的心情愈發糟污。
等上了車,看到坐在一旁默然不語的夏初菡,口氣便有些惡劣:「坐那麼遠做什麼,過來,坐我腿上。」
夏初菡:「……」
心情不好的江大人不僅原形畢露,而且節操堪憂,夏初菡看着他,甚覺羞窘,說道:「我和大人同車而行,已經引起別人的驚異了,以前兩個人時還沒覺得,現在……既然注意到了,我覺得是應該避避嫌的時候了。」
那個「別人」是誰,江含征一聽便知,心中愈發煩躁,一把抓過她,低頭便堵了住她那張喋喋不休深明大義的小嘴,一通恣意憐愛後,才算稍稍平息心中的那股無名火,抵着她的頭微微喘息道:「記住,以後不要把那些不相干的人掛在心上,我已經允許你眼裏裝着鬼魂了,還要裝其他人,當我是死人麼?以後只能裝着我一個,聽見了沒?」
夏初菡:「......」
她紅着臉,簡直有些苦笑不得,可是心中卻奇怪地溢出一絲暖意,為了安撫此刻炸毛的巡按大人,她乖乖地點了點頭。
這副模樣......巡按大人又開始蠢蠢欲動,手一緊,再次低頭吻住那張嫣紅的小口。
吻了一陣,兩人都有些氣喘吁吁,江含征摟着她默不作聲。夏初菡頓了一會兒,說道:「大人心情不好,是因為仵作的話麼?
江含征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
夏初菡:「仵作的作業我是不懂,不過,我能看到的是,溫先生心有所慮無法超度,大人提出的疑點確實又在,這些會因為仵作的判斷而全部解釋得清麼?」
她看着他,神情平和,語氣平和,沒有肯定什麼,也沒有否定什麼,只是單純地表達自己的疑問。」
可就是這樣平和單純疑問卻讓他心中陡然劃出一道光亮來。
她眼眸清湛,內心澄澈,難道就因為這樣眼眸這樣的心反而更能看到事情的本質?
江含征迅速地在心中整理案子的始末,而後烏雲漸退,明月出現,他眼中蘊起釋然的笑意,偏頭親在她的口上:「現在,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夏初菡捂着自己的嘴,水潤潤的明眸瞪着他,宜嗔宜喜。
江含征心中大暢,都來不及到驛館,便吩咐一個隨從:「你馬上去漢陽府府衙,請那裏最有經驗的仵作過來。」
衙役答應一聲,拿了憑信便走。
江含征微笑:「這兩日,只消等着便罷了。」
到了驛館,剛下車,華表妹的車馬行李便映入眼帘,夏初菡自動避嫌回自己房中去了,江含征忍耐着安頓好一切,剛想和佳人一起讀會兒書,練會兒字,書童過來道:「大人,表小姐請大人過去,說想問一問溫先生的事。」
江含征:「案子正在調查,什麼時候水落石出了再告訴她不遲。」
過了一會兒,書童又來:「大人,表小姐請您過去,說她連日受驚,心內不安,很想和大人您談談天,敘敘舊。」
江含征:「奔波一天,表小姐也累了,讓她好好休息,別胡思亂想。」
又過一會兒:「大人,表小姐她......」
江含征終於怒了,把筆一擲,罵道:「你是我的僕人還是她的僕人,再表小姐長表小姐短的打擾本大人休息,看本大人不打斷你的腿,滾!」
琴音書童屁滾尿流地剛要滾出去,江含征又喝止住他,命令:「去把夏姑娘請過來。」
琴音:「......」
您不是說要休息麼?
這樣區別對待真的沒有問題麼?
等不到書童回話的華小姐十分心焦,馬上又派出自己的丫鬟再去請,丫鬟依言來到江含征的房前,剛要通報,便隔窗看見,自家小姐口中那個品性高潔,才貌雙全,不啻於天神下凡的男子,正貼在另一個男子身後,一手摟着對方的腰,一手握着對方的手,情狀十分曖昧地調文弄墨。
小丫鬟一哆嗦,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連忙緊緊捂住自己的嘴,悄悄地退了下去。
聽到丫鬟匯報的華小姐如遭雷擊,驚睜着眼不敢置信,一個勁兒地喃喃:「不,這不是真的,表哥不是這樣的人。
雖然舅母改嫁後,家裏人便很少和他們聯繫了,可是從這些年聽到的消息,我就知道,表哥不是這樣的人,他是和叔伯父親他們完全不一樣的人,他才不會亂玩女人或男人,不行,這件事一定有誤會,你再去打探。」
丫鬟連忙安撫住她道:「哎喲,我的好小姐,我們才剛來,這麼沉不住氣,會遭表少爺討厭的。小姐且不要急,我們好好想個辦法,從長計議。」
可是還未等她們計議出結果,江含征已經帶着夏初菡再次踏上了去溫府的旅程。
溫府正堂。
溫枚之子溫若金陰着臉道:「大人這是何意,屍體已經驗過,大人一而再二三地讓家父的身體遭受凌辱,大人今天不給個說法,小人斷斷不服。」
江含征:「事關人命大事,本官自然要詳加徹查,你如此阻攔,莫非有不可告人的隱情?」
文若金兩手哆嗦。
江含征繞過他,對仵作道:「查。」
仵作不敢怠慢,一番準備後,退下死者的衣服,單腿屈膝半蹲,一手將屍體的雙腳高高掀起,一手托住屍體的腎囊,非常專注地把屍體對向陽光,埋首細看......
那個姿勢......
江含征不動聲色地擋在夏初菡面前:「你先出去。」
夏初菡:「哦……」
她站到堂外,滿目的素白迎風招展,如在吟誦一曲難言的哀歌。
不一會兒,堂內傳來仵作的聲音:「大人,死者身上發現水銀珠粒,死者死前應飲用過水銀,是水銀中毒而死。」
接着,便是江含征嚴厲的冷笑聲:「水銀殺父,你好歹毒的心思,文若金,事到如今,你還有何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