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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夏芩,或許現在應該叫夏初菡了,俯身撿起一枚花瓣,放在鼻子下疑惑地嗅來嗅去。詞字閣 www.cizige.com
江含征斜眼看見,雙眉高挑,那副表情……唔,就像在看某種毛茸茸的、尾巴搖來搖去的、喜歡汪汪叫的、小動物……
夏初菡囧,臉色微紅,說道:「大人聞見了嗎,這月季花瓣好像有一股酒味兒。」
江含征:「我看,有酒味兒的是你,不然怎麼滿口醉話,說,昨晚是不是背着我飲酒了,飲了多少?」
「……」
畫中君突然出現,看着夏初菡嚴肅道:「你剛還俗,和他才剛開始,怎麼就可以飲酒?你可知,酒能亂性……」
酒味兒云云,倏然消散,好像不過是她的一場幻覺,夏初菡先是一呆,而後臉孔驀然漲紅:「先生!」
畫中君也意識到自己失言了,俊臉微紅,不自在地咳了一聲,找補道:「當然,我是相信娉兒的,娉兒一定會自己把握好分寸。」
說完消失。
夏初菡頂着滿頭轟雷呆在原地無法回神,娉兒,畫中君叫他娉兒,為什麼這麼親切的稱呼,卻讓她有一種被拋棄的感覺……
就連畫中君都認同他了……
前面的江含征聞言回頭,俊眉揚起:「剛才你叫我什麼,先生?」
夏初菡本能地就想掩飾,含糊其辭:「唔,大人聽差了,其實我剛才說的是……籠統,對籠統,」她指着面前的墓碑,煞有其事,「大人不覺得這塊墓碑很籠統麼?」
新起的墳塋,修築規整,墓碑氣派,顯見的不是出自小門小戶之家,可墓碑上的刻字卻簡單得近乎潦草:「沈氏菀娘之墓。」
高門大戶的女子,墓碑上即使沒有那些華麗的頭銜,至少也應該有某母、某妻、某女之類的字樣,而且下面也應該有立墓碑人的名字,可這塊墓碑上,什麼都沒有。
光禿禿的一塊孤家寡碑。
江含征拈起一枚花瓣,花瓣色澤鮮潤,花衣挺展,從時間上推斷,最多不超過兩個時辰。
是誰,會以這樣的方式,祭奠墓中亡者呢?
他轉到墓碑後,氣派的墓碑背面不知被誰提了一首詩:
家貧拆鴛侶,青梅辭紅裳。
悔拒攜手約,疑對墓斷腸。
垂淚問佳人,何忍棄我亡?
歸魂若有知,盼夢話短長。
江含征細細地體味着詩中的含義,若有所思,而後他忽然招來路旁的隨從,吩咐:「去把此地的地保叫來,本官有話要問!」
隨從答應一聲,急忙離去。
夏初菡問:「大人,有什麼反常麼?」
江含征:「處處都是反常,這花、這詩、這碑文。
從詩上看,是說一名男子因為家貧被迫與青梅竹馬的女友分開,但是心中十分痛悔,女子去世後,他除了傷懷,還對女子的死充滿疑慮。我推測,這首詩便是那個男子所提,而墓中的女子便是他所說的青梅竹馬。」
夏初菡默默地念着那首詩,緩緩點了點頭。
不一時,地保來到,是一位四十來歲的瘦小漢子,聽到巡按大人問話,連忙躬身答道:「這是賀瞻賀大人夫人的墓,賀大人雖然是本地人,但一直在外地為官,聽說最近剛升為湖南寶慶府知府。
賀夫人去世還不到一年,靈柩一直暫存在賀大人任所,哦,也就是襄陽府竹谿縣的寶林寺,是最近才運回老家安的葬。」
江含征微微頷首,問道:「你可知這位賀大人夫人是什麼來歷?」
地保:「說起來,這位夫人原本是賀大人的一個妾,賀大人四十歲上頭他的原配夫人還未為他生下一子半女,於是賀大人便納了一個妾。
還是小民的母親從中牽線搭橋的,女子叫沈菀娘,和我母親娘家同村,她母家還有兄弟兩個,都是本分的農家子。賀大人的原配夫人去世後,沈菀娘便被扶了正。」
地保指着離此處不遠的另一處墓碑道:「那裏就是賀大人的原配夫人的墓。」
江含征和夏初菡隨着他的指點望過去,果見一處墓碑上刻有「先室朱氏如英夫人之墓」的字樣,走近了再看,下面細小的文字中,還有立碑人賀瞻的名字。
夏初菡不禁默默,對比如此明顯,難道這就是原配和繼室的待遇差別?
江含征:「那沈菀娘未出嫁前可曾許過人家,或是有過相好?」
這話問得……
地保略窘,說道:「這個……那沈菀娘雖然貌美,但也不過是個普通的農家女子,家裏人也都本分,所以並沒有聽說過有什麼不好的傳聞。
賀家托我母親給賀大人尋妾室時,我母親也特意打聽過,那沈菀娘確實沒有許配人家,才把她介紹賀家的。」
江含征點點頭,又問了一些問題,見確實問不出什麼了,便讓地保退下,自己帶着夏初菡重新登車趕路。
見過有人在堂外審案的,但卻沒有見過外到荒郊野地審案的,夏初菡心中怪異,問:「大人下一步準備怎麼辦?」
江含征突然從沉思中醒過神來,連忙掀簾吩咐車夫:「不回官署了,現在直接改道去襄陽府竹谿縣!」
夏初菡略覺驚異,道:「還以為大人會把寫詩的人查出來審問呢?」
江含征目光悠然一閃,笑道:「不錯嘛,都學會動腦筋了。那樣查也未嘗不可,不過我想,就是把那人查出來,問到的恐怕也不過是他與沈氏未出嫁前的一段陳年情.事,以及那個人對沈氏之死的懷疑。
但畢竟只是懷疑而已。
沈氏在竹谿縣去世,竹溪離此地不近,要查端倪,自然要去第一現場。且,襄陽府竹谿縣本就在湖廣道巡按巡查的範圍內,所以我們先去那裏。」
他說「我們」,他在耐心地向她解釋,雖然他原本可以不必這麼做,但他依然自然而然地向她做着這一切。
好像他已經自然而然地把她當做自己人,自然而然把兩人歸作一個整體,她在旁邊靜靜地聽着,心中不知道是什麼感覺。
快馬加鞭,直到第二日傍晚,一行人才趕到竹谿縣驛站。
斜陽籠罩,暮靄宛如潺湲的流水,漫過眼前的鑲嵌着「驛」字的青石小徑。
車子穿過高大的牌坊,然後便看到前方標誌性的刻有「驛」字的大石,大石後面,就是掛着兩串燈籠的驛館大門。
有館吏迎上來,殷勤招呼。
進入館內,館驛親自設宴招待江含征,而其它人,簡單吃飯了事。
暮色朦朧,燈光亮起,吃過飯出來溜達消食的夏初菡,聞到一股熟悉的酒香在院中瀰漫,她心中浮起疑惑,不由順着酒香走了過去。
一口碩大的水缸呈現在眼前!
水缸上還坐着一名年輕女子!
女子容貌妍麗,肌膚勝雪,漆黑的長髮如一匹柔滑的絲緞,蜿蜒全身。
可是除了此外,她身上再無片縷遮身,先不說風化問題,但就在這麼季節……也實在清涼得讓人替她打寒戰……
女子輕盈地坐在缸沿上,口中含含糊糊地哼着什麼曲子,一隻白玉小腳輕點着缸對面,另一隻輕踢着缸內部,十分優雅閒適掬起缸中的水,清洗自己的*……
柔曼的燈光籠在她的身上,那皎潔的肌膚,曼妙的體態,簡直像一條遺落人間的美人魚,實在是該豐的地方豐,該細的地方細,那頭髮半遮掩下的胸、腰、臀……夏初菡的目光不受控制地抽搐起來……
恰在此時,一名館吏走過來,看到她,略意外,隨即露出一個瞭然的笑:「小哥是循着酒味過來的吧,」一臉哥倆好的親密,「沒說的,就沖兄弟你這好酒的鼻子,兄弟我能讓你空口回去麼,定會讓你好好品嘗的。」
夏初菡:「……」
館吏兄弟一邊說,一邊登着小板凳立在大缸前,挪動大缸的蓋子。
大缸上,女子猶自哼着綿綿的小曲,清洗自己的玉足,洗得非常仔細,還把每個腳趾頭挨個摳了一遍,在缸里涮了涮,然後換上另一隻……
館吏兄弟無知無覺地從缸中舀起一勺液體,無限陶醉地抿了一口,半閉着眼讚嘆:「香,真香!真是香!」滿意地睜開眼,「小兄弟你也來試試?」
夏初菡的胃部一陣翻湧,額角狂抽,忙不迭地擺手拒絕。
缸上的女子終於被吸引了,偏着頭略略疑惑地看着館吏,隨即樂呵呵地笑起來:「真的很香麼,那你再聞聞?」
說話間,嬌媚地抬起一隻玉足,放在館吏的鼻下——
館吏兄弟適時地伸出舌頭在唇周圍舔了一圈,落在夏初菡的眼中,便成了該兄弟十分陶醉地用舌頭給玉足洗了口水澡,還意猶未盡地給出評價:「這滋味,夠勁道!」
夏初菡:「……」
心中一排小人兒倒地狂吐。
女子笑得花枝亂顫。
柔滑的長髮從她身上滑下來,那長發下的風景……
夏初菡實在無法淡定,臉成菜色,問那館吏:「你們這裏都把酒放這麼大缸里?」
館吏兄弟一邊舀酒一邊回答:「我們這裏的風俗,都是自家釀酒,家裏擺一口大缸,隨飲隨取,一般富戶家的酒缸,能裝上千斤酒呢,這算個啥?」
該館吏兄弟,個子略短,口音略濃,竭力抻着身子往缸里舀酒,聲音落到缸里便成了一種曖昧不明的嗡嗡聲,落到夏初菡眼裏,就成了,該館吏兄弟非常投入地伏在女子的腿間……
真恨不得讓人自戳雙眼的畫面……
酒已打好,館吏抱着酒罈離去,夏初菡來到女子面前,問:「你叫什麼名字,是哪裏人氏?」
「名字?」女子臉泛桃花,歪頭想了想,眼神有些迷迷瞪瞪,好一會兒,才「啊」了一聲,話語有些含糊不清,「是叫豌豆還是芸豆來着?」
夏初菡:「……」
女子突然一指她,瞪大杏眼:「你都沒告訴我你的名字,為什麼我要告訴你我的名字?」
「……」夏芩不理她,徑自問:「你是怎麼死的,為什麼會在這裏?」
「死?」女子漂亮的杏眼中浮起淡淡的茫然,隨即又暈陶陶地笑起來:「撈月呀,你沒聽過嗎,天上有個月亮,水裏有個月亮,小猴子去撈水裏的月亮,然後撲通一聲——」
隨着一聲水響,女子來了個親身示範,一頭扎進缸中。
夏初菡:「……」
不一會兒,暈陶陶的聲音從缸中傳來,「就是這樣啊,我就嘎嘣了——」
夏初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