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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夏芩原本以為,到客棧以後,江含征會直接提審驛丞,然而事實卻是,江含征拿出一份貌似很重要的文件,交給驛丞,殷切囑咐道:「請老兄務必把這個交給巡按大人,因為事關重大,所以請老兄親自跑一趟。」
驛丞不敢推託,接過文件,立即上路。
夏芩想到驛丞那副油滑的面孔,再想想那份包封脆弱的文件,不禁擔憂:「東西交給他……合適嗎?」
江含征微微冷笑:「合適,當然合適,沒有比他更適合的了,因為裏面壓根就是一張白紙,巡按大人見到白紙就會把人扣下,沒有了他,驛館的那些底層小吏還能不順利交代?」
夏芩怔住,檀口微啟,心底不由自主地緩緩漫起一絲寒意。
如此複雜彌深的心思。
江含征讓人把所有的驛吏拘到堂中,然hòu 審問杜晴岩的事情,結果果然不出所料,驛吏們先是抵賴,江含征呵斥過後,刑具還沒亮起,他們便堅持不住麻溜交代了。
原來,那驛丞見杜小玥美貌,便起了垂涎之心,借着請杜晴岩酒宴之機,涎着臉向杜晴岩求取杜小玥為妾,杜晴岩聞言大怒,當場便嚴詞拒絕了。
驛丞捻着一縷鬍鬚呵呵笑道:「老岳丈,這恐怕就由不得你了,你想阻攔,除非把剛才吃進qù 的毒酒一滴不剩地吐出來,呵呵呵。」
杜晴岩戟手指着他,目眥欲裂:「你,你竟敢……」
腹中突然一陣劇烈絞痛,杜晴岩一頭栽倒在了地上,漸jiàn 沒有了生息,唇角處蜿蜒出一道烏黑的血跡。
驛丞看着地上的人,渾不在意地打了個哈欠:「把他拖走,對外就說他得了絞腸痧,天也不早了,今晚是老子的大喜日子,可不能耽誤。」
底下的人嘻笑着,連忙去請杜小玥。
卻沒想到那個烈性女子竟然自己吊死在了房中。
驛丞聽到消息後,猛地從**上坐起,「呸」了一聲,陰着臉道:「真是晦氣,趕緊趁天黑把她拖出去埋了。」起身在房裏轉了一圈,猶不甘心,惡狠狠道,「把她身邊那個小丫鬟給老子捉過來。」
還不到十四歲的小丫頭,在巨大的變故之下,已經完全失去了反應能力,她像一隻身處暴風雨中心的小鵪鶉,僅憑着一絲本能驚恐地瑟縮在牆角,妄圖以背後的牆壁,抵禦這個可怖的世界。
卻不知,命運的黑手已經伸向了她。(百度搜索更新最快最穩定)
那一晚,所有在驛館的館吏都聽見,那個猶帶稚氣的女聲慘叫了半宿。
夏芩的雙拳捏得發顫,第一次,她的心中生出了巨大的戾氣,她想:這個世間怎麼會有這樣人存在?怎麼可能允許有這樣的人存在?
江含征的俊臉繃得緊緊的,如覆了一層冰膜,優美的唇線繃出刀鋒的凌厲,全身涌動着冰海雪域的氣息,他緊緊盯着跪在地上的人,仿佛要通過這些人把那最骯髒的一個千刀萬剮,薄唇間一字字吐出:「**不如!」
想到自己為了查案竟然和那樣的人稱兄道弟,江含征頓時噁心得連頭髮絲都顫起來了。
把館吏暫shí 拘起,然hòu 他吩咐衙役把驛丞搶佔的小丫鬟提過來審問,當年的小丫鬟已經長大,可是靈魂仿佛還停留在十四歲的那個黑夜,她低着頭,話說得斷斷續續,身體還在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可是卻清晰地證實了館吏們所交代的事情。
江含征點點頭,讓她退下,然hòu 帶着衙役仵作來到竹林,準備開棺驗屍。
鐵鍬四起,塵土飛揚,夏芩望着林間被驚起的小鳥,忍了好久,終於忍不住問道:「驛丞的權勢很大嗎,他戕害朝廷命官,朝廷竟然不管不問,由着他逍遙法外這麼多年?」
江含征默然須臾,說道:「杜晴岩只是一個九品巡檢,朝廷怎會為一個小小九品的猝死興師動眾?這才讓那惡人有了可乘之機,瞞天過海這麼多年,可是他一條爛泥鰍竟然也想學巨龍翻江倒海,這種錯誤老天怎麼能容忍,自然要抹殺他加以糾正。」
夏芩:「……」
江含徵狀似不經意地說道:「這次案件的偵破你功不可沒,既為亡者伸了冤,又超度了不少亡魂,你覺得比你待在寺廟孤零零地對着亡魂吐口水哪個功德更大?」
夏芩:「……」
江含征緩緩上前一步,目光不緊不慢地籠罩着她:「哪個更有效?」
夏芩:「……」
江含征:「嗯?」
夏芩低下頭:「這些都是大人的功勞。」
江含征毫不愧疚地點頭領受:「確實,你要幫助杜小玥這樣的冤魂,是離不開本官的相助,同樣本官的案子也需要你幫忙,既然我們兩相需求,你何不考lǜ 一下留在本官身邊?」
「……」夏芩抬頭看他,着實愕然。
知縣大人看起來正經極了:「為了無數冤魂,為了你的功德。」
功德……
有一瞬間,她的心湖仿佛被驀然投進一顆石子,盪起波瀾,可是,當波瀾退去,想起知縣大人說的,留在他身邊……夏芩着實無法想xiàng 。
江含征:「你可以認真考lǜ ,本官會一直等下去。」
夏芩:「……」
這話說得……夏芩的表情相當玄幻。
江含征卻不等她回答便信步向抬起的屍棺走過去,夏芩看着他從容閒適的背影,只覺得剛才的談話仿佛是一場幻覺,她搖搖頭,自覺把這段插曲拋在了腦後。
屍棺開啟,仵作先做了一番準備工作,然hòu 拿着銀簽深入屍體喉中,過了一會兒,拿着變黑銀簽的向江含征稟道:「死者中了砒·霜之毒。」
江含征凝然點頭,冷笑道:「現在人證物證俱在,看那作惡之人如何逃得過人首分離的下場!」
後續審案十分順利,各種證據壓頂,驛丞不得不承認了自己的罪行,江含征擬了罪狀,把一干人等投入監獄,然hòu 在此地的事情便結束了。
三月芳菲正濃,柳色如煙,花繁似錦,江含征最後一次帶着夏芩穿過旬陽縣城,心情頗好地問道:「這次你協助破案有功,本官應該給你獎賞,說吧,你想要什麼?」
淙淙的琴音從街道對面傳來,如一陣低回的秋風,清雅之中帶着難言的蒼涼,夏芩望向街道對面,那是一家樂器行,有一個年輕公子正在試琴,夏芩看着他年輕的側影,腦海中情不自禁地浮現出畫中君撫琴的畫面。
「想要什麼?」江含征問。
琴……
夏芩想,可是自知自己不應該索要報酬,因此內心十分糾結。
「嗯?」江含征挑眉。
夏芩有些臉紅,吞吞吐吐道:「慧清一直夢想能有一個能發出好聽聲音的……讓人心生愉悅的……物件……」
江含征長長地「哦」了一聲,慷慨道:「這個很容易,本官一定會滿足你。」
「……」夏芩愈發臉紅,莫名的慚愧之中又夾雜着一絲隱隱的雀躍與感激。
可是等她出了旬陽縣城,看到放在她面前的「物件」時,什麼雀躍感激云云瞬間都成了浮雲。
鴿子在籠中「咕咕」地叫着,江含征饒有興致地逗弄着它,含笑道:「怎樣,既能發出好聽的聲音,又能讓人心生愉悅,還非常有用地能代人傳信,是不是很合你的心意?」
夏芩的眼角無法控制地直抽搐,臉僵成了木雕泥塑,卻硬說不出一句話。
知縣大人神情怡然地把鴿籠丟到她的懷中,施施然道:「不用太感激,既然這麼你歡喜,就好好養着它吧。」
夏芩:「!」
你哪隻眼睛看到我歡喜?
她木然半天,把鴿籠放到地上,肅然道:「慧清自幼受家師教誨,向lái 以知禮守禮為第一要務,從不因為幫人一點小忙就索要賞賜,之前所說不過是戲言,哪能真要大人破費呢?」
江含征的眉毛幾乎要挑出額頭了。
夏芩繼續正容:「所以這隻鴿子慧清不能收,既然大人這麼喜歡鴿子,竟然覺得它鳴聲悅耳,女子不奪人所愛,大人還是自納了它吧。再說慧清不擅養鳥,萬一把它養無常了,不是徒增罪孽麼?」
說完還十分配合地低頭「阿彌陀佛」了一聲。
江含征:「……」
他揚着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說道:「既然你知禮守禮,那你想必知道,尊者的賞賜豈容拒絕?
不會養鳥也無妨,沒有人會天生會養,不會養就學着養。當然,本官會做出表率,先養一段時間給你看,等你接手之後,本官會不定時地派人去檢查,所以,你要用心對待,知道否?」
夏芩:「……」
這貨是瘋了嗎?
實在無法交流,她索性轉目向外,糟心地觀看過路的風景。
同樣的路程,回去時用的時間比來時多了將近一倍,但不管怎樣,松山寺還是到了。
日色明燦,鳥鳴悅耳,夏芩走在微微起伏的山路上,心輕盈得幾乎要飛起來。
淙淙的琴音如清泉滌盪而過。
夏芩看見,寺門外的山石旁,畫中君坐在那裏,風姿怡然,正在撫琴。
她驚喜地跑過去:「畫中君。」
畫中君卻沒有理她,直到一曲完畢才拂袖起身,琴幾幻象瞬間消失無蹤。
夏芩無聲雀躍,眉眼彎彎:「畫中君,你在等我嗎?」
畫中君卻沒有笑,他俊雅的臉上一片嚴肅,直直地看着她,問道:「為何出門不帶畫卷?」
夏芩一愣。
畫中君:「是不是覺得自己長大了,就嫌棄我老頭子人老礙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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