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頭又來啦?今天有什麼好貨色啊?」翠大娘整個人笑眯眯的,笑出了一臉菊花,滿臉褶子。看着面前這個瘦瘦小小的女孩的眼神,就跟看一個財神爺一般。
烏雅明珠前天剛過12歲的生日,可是她瘦瘦小小的身材看起來卻比尋常十一二歲的女孩要矮上一頭,不過勝在皮膚白皙,眉清目秀。笑起來嘴角有兩個小梨渦,看起來格外的喜慶。眼睛不笑也彎,滿臉的童稚爛漫。此時她笑的有些沒心沒肺:「恩,額娘的藥吃完了,我就又編了幾條鏈子,想着跟翠大娘換點銀錢,順道手的再買些米回家。」說着,格外羞澀的低下頭,腳尖無意識的蹭蹭腳下的石板,小聲的補充到「家裏米也沒了。」
「恩,我知道了,你娘的身子骨好些了吧?」翠大娘被小丫頭的話弄的愣住了,這傻孩子,太沒心眼了吧,怎麼什麼話都往外說。就不怕我因此來壓他的價嗎?不過,這也只是說說罷了,真有去做,她還是缺個膽子。看着她身上漿洗的發白,雖有補丁卻乾淨得體的衣裳,心頓時變得酸澀起來,嘆了口氣,拉住小明珠的手,瘦瘦小小的全是骨頭,握起來極不舒服。
真是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啊。想當初,這烏雅家是多麼風光,雖然和宮裏頭的貴人關係久遠,但是就憑藉着烏雅這個姓氏和滿族包衣的身份,發達還不是註定。
而明珠她娘卻是個命苦的,雖然當初好運的被選中進宮做了小阿哥的奶娘,可是,後來卻被趕出了皇宮,撥回內務府。這才家道中落的。
雪中送炭的少,落井下石的卻嫌不夠。明珠一家過得越發的不順,最後,她的的阿瑪和祖父母也都相繼過世,現在只剩下一個變成傻子一般的哥哥和滿身是病的寡母。
現在,一家人都指着這麼個丫頭討生活。以後明珠嫁出去可怎麼活啊。、
有這麼一個家門拖累着,怕也找不到什麼好人家吧。
翠大娘心裏百轉千回,原先想着占點小便宜的念頭也散去了,只剩下滿滿的憐惜與同情。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你有這門好手藝,就不怕會餓死。今天帶來了什麼精巧的小東西啊,拿出來給大娘瞧瞧。」翠大娘在明珠瘦小的脊背上輕拍一記,做出安慰狀,入手的全是肋骨。
人的劣根性,總是希望身邊的人沒有自己過得好,翠大娘雖然不算刻薄,但卻不是什麼慈善家。畢竟都要做生意的,沒有點花花腸子怎麼賺錢。
在小明珠身上自尊心得到了極大地滿足,翠大娘覺得,只要這次的東西水準能比得上上一次的,就多給小丫頭幾個銅板。反正她的東西看起來不怎麼精緻,卻勝在款式新穎,很是受那些千金小姐的喜歡。雖然當家的每次都做主做添頭送出去,但是卻讓那些丫鬟小姐們更加頻繁的過來挑選首飾。
總的算下來,賺的豈止不少。
「我就是在幫額娘熬藥時閒着編了幾條鏈子,有長有短,可以做手鍊,也可以做頭飾,用來綁荷包也很漂亮。翠大娘您幫我看看,我知道您眼光高,您喜歡,那些小姐們也一定喜歡。」明珠巴巴的把蓋在籃子上的深藍色布巾揭開,露出裏面滿滿小半籃的條形絡子。
「喲!這麼多?總的有幾條啊?」翠大娘隨手翻着,看着手工一如既往的工整漂亮,顏色搭配的也鮮亮。這絡子式樣新奇,還都是條狀的,即使用來綁在荷包上也上的了台面。
「長的有二十五條,短的四十條。總共有六十五條,除了上次的款式外,我還新編了兩條新的花樣。」明珠小手一翻,就從籃子邊上拿出單獨放置的兩條手鍊狀的圓環。和其他的不同的是,它是編織的時候就變成環狀的,接口處綴着兩顆細細的木頭珠子。看起來帶着種古拙的淳樸。
「喲,這就帶上去了」翠大娘看着小丫頭輕輕一拉兩頭的珠子,手鍊那麼恰當好出的戴在了手腕上。晃動一下,木頭的小珠子在手腕上來回滑動,滑溜溜,癢酥酥的。感覺頗為有趣。這可比條狀的好太多了。自己一個人就能搞定,根本不需要丫鬟的幫忙。
「這下面綴着的是桃木珠子,可以鎮災、避邪。這兩條是專門幫大娘編的,就當是謝謝這陣子大娘對我們一家的照顧,稍顯微薄,還請大娘不要嫌棄。」說着大眼睛開始氤氳,水汽瀰漫起來。看起來格外可憐激動。
「要不是大娘好心,額娘就沒有錢抓藥了,我們一家也都餓死了,大娘對我們家是再造之恩。明珠一定會銘記在心,一輩子都不忘的。」淚珠在眼眶裏滾啊滾的,最後化成一條流動的線,落入衣襟。
「好好的,怎麼就哭起來了啊。好了好了,別哭了,我也是看你手藝好才願意幫你的,是你自己爭氣。乖!不哭了,去吧,去跟賬房拿錢去,你的心意我收下了。回去好好照顧你額娘和哥哥,有困難就再來找我。」翠大娘笑眯眯的哄着小丫頭,心裏卻止不住的驕傲得意,看看吧,如果不是我,他們早就餓死了。不過這小丫頭不錯,還知道感恩。
做善事不為人知,那是傻子,就如同錦衣夜行,再好的光景沒人欣賞,渾身難受的還不得憋死。翠大娘雖然嘴巴上說着不在乎,可是心裏卻是極為享受小丫頭對自己的感恩,恍如有種觀世音下凡普度眾生的趕腳,那種高高在上的優越感讓她樂的嘴巴都合不攏了。
再加上明珠一家雖窮可卻是滿族包衣,自家再有錢也只是一介漢人布衣。身份差的不止一等。小丫頭這般感激涕零的模樣,讓翠大娘心裏止不住的驕傲得意,就好比,自家有了比包衣貴族還要高貴的身份地位一般,滿心的得意洋洋。
於是就大手一揮,對着身後的小丫鬟說道「小蓮啊,去賬房那裏拿五兩銀子來。」
「大娘,用不着這麼多,按照上次的價錢,也才三兩銀子的。」明珠一副被嚇到的模樣,有些驚慌的揪着衣角不撒手,滿臉的不知所措。
「你不是還送給我禮物了麼,大娘今個高興,你拿去給你娘配幾幅好些的藥來,別老是去抓那些藥渣子了,沒得用的,儘管浪費錢。拿去吧。別不好意思,就當是大娘賞你的。」翠大娘說的一臉的豪氣。
這話要是傳出去,那還不得株連九族。
一個漢人竟然敢打賞皇家的奴才,活得不耐煩了,說嗎,你跟朱三太子有啥關係?是不是亂黨?來人,拿下。
一番客套之後,明珠小心翼翼的藏好着五兩碎銀子。笑的滿臉的春光燦爛。雖然在翠大娘面前裝傻白甜真的很蠢,但是這多得了的二兩銀子,卻趕得上自己辛辛苦苦的編一個月了(心虛)。
雖說是裝傻,但是明珠相信,老闆娘不敢因此就剋扣自己的酬勞,明珠最大的保障就是她包衣的身份。這年頭,敢佔滿族人便宜的人,還沒出生呢。
要知道,那些手鍊編起來那叫一個燒腦費神,稍不用心,用力不穩,就會被毀掉了。
有錢人家的小姐們,可都不會帶有瑕疵的飾物,不管再精緻漂亮。
烏雅明珠再一次在心底感謝讀書時風靡全校的編手鍊遊戲,為自己的打下了堅實的基礎,然後第二感激的是萬能的淘寶大神,什麼款式的攻略都有。還要多謝淘寶里那些便宜到稱斤買的彩線。
要不是他們,就憑藉自己這麼一個一點本事都沒有的窮屌絲,想要讓全家填飽肚子,那簡直就是天方夜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