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勢如下,後面增援的部隊要完全進入黑風谷需要時間,而這邊前哨戰已經打響。谷中自己一方的兵力或許不足以面面俱到。正因為如此,自己老公才把兩個武功高手安置在她身邊做最後一道防線。
李敏對答案是幾乎不用考慮的,柳眉末梢微微一挑,說:「我們到至今,不是一直找地方避嗎?現在照這樣做就是了。等後面王爺的兵力進來,不讓任何人有可趁之機。」
望她一臉從容,沒有一點驚慌失措的樣子,許飛雲回想起那天她被押回黑風谷的時候,那樣沉着,那樣鎮定,甚至反客為主,讓東胡人都大驚小怪。低眉,忍不住嘴角微揚,手指里悠轉的弄簫輕輕轉了一圈,道:「王妃的膽識,雖然令在下一直十分欽佩,如今,卻也不得不佩服的五體投地。」
李敏可不敢把自己自詡為女鋼鐵人,這是不符合實際的,說:「許大俠,人之所以能有自信、底氣,倘若沒有堅實的後盾以及無後顧之憂,怎能做到?」
兩條英俊的濃眉一聳,許飛雲臉上難免不划過一絲驚異。
「本妃相信王爺,相信王爺的人。」
此話一出,蘭燕的臉上都不免露出了動容。
夫妻之間說要談及信任,其實並不容易。好比現在皇帝和皇后一樣,之間不知道有多少你爭我奪的心思。
李敏到底又不是那種傻大姐,是個聰明人,嫁人也好,做了人家兒媳婦也好,都是有自我利益的一種考慮存在。李敏如今說出這個話,絕對不是一時腦子發熱衝動而言,更不是被當下的形勢所逼,而是,基於深思熟慮之後吐出的箴言。
許飛雲鋒利的眸子掃過她平靜的臉時,心裏突然是摸不着邊際了,對於眾人所言的她是神仙的話,好像在此時此刻,有了一絲應證一樣。
那時候,許飛雲甚至可以想像,她其實只差後面再來一句:我相信王爺是未來可以奪得天下的帝王之尊。
把自己押在朱隸未來的這份賭注,不正是他,以及公孫良生等人對護國公府全心全意效忠的原因。可是,貌似,他們,都沒有此時此刻的她,更顯得富有底氣。
許飛雲感覺體內流淌的血液瞬間沸騰了,同時,充滿憂思的目光,在她臉上掃了掃,低聲說:「王妃還請珍重,草民以為,王爺缺了王妃,是萬萬不能的。」
李敏聽到他這話卻是明顯在表情上怔了一怔。
儼然,她自己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對於那個男人的重要性。明明,已經是個引起天下眾多梟雄注意的女子,卻一點自傲的虛榮心都沒有。許飛雲一時不知道是該哭笑不得,或是為朱隸感到苦笑不已。到底是故意賣了個關子,在她面前故弄玄虛地嘲笑兩聲,其實偶爾能戲弄一下這對未來的帝王帝後,絕對也是一種很有意思的消遣。
聽眼前這美麗妖孽風流的江湖男子,用幾聲尖銳的笑聲表達出某種謔味兒時,李敏終究是失態地沖其瞪了下眼,儘是不看準現在是什麼時候。
如今,還真不是可以坐下來說她和她老公怎麼談情說愛,聊天八卦的時候。院子的門口已然是傳來的一些動靜了。眼看,有人要破門而入。
那些不死心的東胡人,竟是不知道死後,不趁亂逃走,而是等着被他們護國公軍隊一塊被抓,只能說這個烏揭單于二汗,同樣是一個極具膽識,魄力十足的人。
許飛雲的眉間不由緊簇成了一個疙瘩,隨即,對徒弟下令:「你帶王妃先走,跟着大夫人走,她理應知道有條路可以逃出這裏。」
這正好是李敏心裏所想的,與其分開時,李敏叮囑一聲:「許大俠,望保重!」
對她此言,許飛雲僅是微微一勾嘴角,似笑非笑,好像她這話純粹多餘。或是他是孤軍奮戰,可是,敵方以為用人數多就能把他北峰老怪怎樣,那也太自視甚高了。
和蘭燕一起走時,李敏回頭一看,見那襲飄逸的青衣竹布,突然間抽下了腰間束縛的腰帶,忽然間,那軟軟的布條搖身一變,即變成了一條銀鞭子。光線下照出了利刃的尖峰,李敏頓時一悟,原來,那恐怕才是北峰老怪真正享譽江湖與天下的那把一劍封喉的名劍。
在外面的士兵突破院門的剎那,手持世間寶劍的男子,迎面而上。耀眼的光線中,只見銀光四射,其它的,李敏都沒來得及繼續在旁邊親眼目睹了。
她們兩人,是追着姜氏的影子,進入到了院中的後壁。
一面緊貼山壁的牆,阻擋在她們面前。只見姜氏蹲下身,親自用手摸索着牆壁上的磚塊。那裏顯然有一道機關,可以打開秘道的入口。
大丫頭抱着沉重的包袱,喘着大氣,是被沉重的財寶壓的夠嗆。主僕倆人,忙着護着自己的財富逃命,根本沒有想到後面早有人跟來。
等到姜氏撬動了機關,秘道口打開的剎那,一把匕首忽然橫放在了姜氏脖子上。姜氏兩隻白眼球翻了翻,差點翻過去了,舉起雙手投降,抬頭看到了蘭燕女俠的臉:「你,你好像是哪個房裏的——」
「奴婢只是護國公府里隸王妃的人。」
姜氏猛然吃了大驚,臉色臭的不能言語,剛才她去打聽消息,只說二當家進了谷主的房間貌似谷主被二當家殺了,現在聽說護國公府的人都打進到他們黑風谷里當起了丫頭,才恍然大悟,原來自己一幫人早上了某人的套。
「你說你是護國公的人?!」姜氏驚叫。
「是,奴婢是護國公府的。如今,黑風谷即將全部落入護國公手裏。」蘭燕一字一句清楚地說。
「胡說!護國公不會攻打黑風谷的,要攻打的話,早就打了!」姜氏不可置信地叫着,儼然是把護國公軍隊那個號角聲當成了耳邊風,也或許是早已清楚如此,這會兒不得不為自己說一些安慰話。
「我們主子,之前不打黑風谷,只不過不到時機而已。如今,黑風谷抓了我們王妃,你說我們主子能不打黑風谷嗎?」
姜氏跟隨她這話,往後一看,望到了後面李敏的身影。個個都想抓隸王妃,他們黑風谷是貪得無厭,喜歡銀子的人,再大的風險,都願意賭一把。可是,這次明顯他們失策了,他們的貪婪,早在護國公的意料之中,所以,護國公藉機要剷除他們。
大丫頭大聲哭着,喊:「護國公饒命,隸王妃饒命,奴婢是被他們抓來的,可從來沒有殺過人,搶過一樣東西。」
誰不知道護國公對他們黑風谷的人是從不手軟的,見一個殺一個,無論男女。
姜氏的牙齒吧嗒吧嗒打顫,現在,她可以確定的是,龍勝保也好,龍勝天也好,恐怕都是護國公的落網之魚了。不過,姜氏是個聰明人,知道李敏她們這會兒出現在這,可不是為了抓她。眼睛裏划過一抹狡猾,姜氏道:「既然黑風谷都落入護國公和隸王妃手裏了,隸王妃如今找民婦是為了何事?」
「廢話少說!」蘭燕那把冰冷的刀鋒緊緊貼住姜氏的脖子,「如今我們家大少奶奶是給你最後一個活命的機會,如果你將功補過,能留下你這條狗命,否則,前面有什麼等着你,你一清二楚!」
姜氏打了個寒戰,訕笑道:「隸王妃,民婦可是很願意為隸王妃效勞的,隸王妃只要想想,隸王妃到了黑風谷以後,民婦對隸王妃可是有招待不周的地方?」
「有。」李敏淡淡的一個字。
姜氏一愣。
「你們表面上恭維本妃,實際上利用本妃,本妃怎能不知?」
姜氏撅嘴,無話可說。
「讓開!」蘭燕低喝。
姜氏和大丫頭,馬上先給她們讓開路。可是,蘭燕一腳,把大丫頭先踹進了秘道里:「你走最前面,給我們大少奶奶開路,做得好,可以留你一條命。」
大丫頭看着眼前漆黑一片的秘道心裏害怕的發抖,咽了咽口水,趴着進了秘道里。
李敏走在大丫頭後面,姜氏排第三,蘭燕押後,關上了秘道門。
這個秘道門設計卻也巧,一旦自己人逃進秘道逃生了,秘道門一關,秘道的入口同時被毀。外面的人,想再從原入口進入根本不可能。
大丫頭在前面帶路不到十步,能聽見秘道外面密集的腳步聲,應該是追來的東胡人,來到院子裏四處搜找她們的蹤跡了。
憑許飛雲一個人之力,肯定也是不能與東胡人諸多高手廝殺的,在前面替她們擋一擋,等她們安全了,再抽身而退,方是上乘之策。
老公的這些人,都是有勇有謀的,李敏感覺似乎完全都不需要為他們擔心。
秘道里漆黑,潮濕,大丫頭哆哆嗦嗦地向前爬着,不知道爬了多久,人在黑暗裏本來就覺得時間很長,這樣爬法,手腳都要凍僵了。李敏感覺到了小腹微微地下墜,這令她突然警惕起來,用力推了前面大丫頭一把:「沒有看到光嗎?」
「沒,王妃。」大丫頭喘着氣說。
「摸到牆壁沒有?」
「摸?」
「對,摸一下,看看,有沒有機關?」
聽李敏的聲音也不是那樣可怕,大丫頭緊張的神經稍微緩解了一些,冷靜下來後,按照李敏說的,邊摸邊向前爬。
果然,過了沒多久,大丫頭驚喊道:「前面,有,有一堵牆。」
其餘人一聽,知道曙光正在前方。趕緊摸着四周的牆壁尋找打開開口的機關,經過一番摸索之後,碰的一聲緩慢的巨物移動的聲響,擋在出口處的大石頭,被移開了。
陽光照了進來,看這個光度,可能是中午了。
四個人,趕緊手腳並用,爬出陰冷潮濕的地道。可外面的環境,肯定是不比地道好多少。冷風不止呼啦呼啦吹着,而且,冰雪覆蓋了路面。大丫頭第一個爬出來,不知道深淺,差點兒在往前一探時,跌入了被雪覆蓋的深谷里。
這裏,還是黑風谷的範圍,地勢險峻,到處都是懸崖峭壁,眾人只能沿着山壁貼着,慢慢地找着生路。
蘭燕把刀再次架到了姜氏脖子上:「知道往哪裏走嗎?」
「去,去哪?」姜氏打着冷戰問。
「北燕!」
姜氏望了望天,搖頭:「不知道。龍勝保只告訴過我有這條路可以逃生,其它的,我都不知道。」
蘭燕再把刀鋒進了她脖子一分。
姜氏尖叫:「隸王妃饒命,民婦真的不知道,這路是通往哪裏的,該往哪裏走。」
李敏在她尖叫的時候,卻只望着天,接着,撿起地里幾塊小石頭,擺放在地上,看着那石頭被光拉出來的影子,最終,再望到那一排在懸崖峭壁上好不容易生存下來,在寒風裏哆嗦着的樹幹。
「北邊,應該是這邊。」李敏眯了眯眸子,確信無疑地確定了方向。
姜氏聽到她這一聲,眸子裏難掩一閃而過的詫異。
說時遲那時快,在李敏的示意下,蘭燕忽然揮手,在姜氏臉上啪,甩下了一巴。
姜氏口角流血,跪倒在地上。蘭燕俯視着她,道:「不要再想着怎麼糊弄我們王妃,你很清楚這是沒有用的。」
大丫頭一陣一陣在冷風中打擺子。
姜氏艱難地吸着氣:「從,從這邊走,這邊走下去,可以通往北燕。」
果然都是一些不見棺材不落淚的人。
蘭燕在她屁股後再踹了一腳。姜氏像兔子一樣迅速爬着,爬到了前面帶路。大丫頭這回走到了後面。
一行人,在冰雪肆虐的山路上,走了一段時間,接着,聽見了不遠處,由遠及近好像傳來了馬蹄的聲音。
蘭燕一時間激動起來,莫非是他們自己的軍隊到了?
按理,護國公的部隊應該是在路上,快進入黑風谷了。
李敏卻眉頭一皺,對蘭燕說:「找個地方躲一躲。」
不是嗎?
蘭燕以為她這是謹慎起見,並沒有反對,把姜氏和大丫頭一塊拉着,拉到了一塊大石頭後面藏起來。
李敏同時吩咐:「塞了她們的嘴巴。」
這時,蘭燕才確定,李敏壓根不認為正往這個方向過來的騎兵是自己人。
李敏是不會算錯的。雖然,她不是什麼軍事指揮家,可是,因為有個做軍人的老爸,多少對部隊策划行兵打仗這個東西,有一些了解。所以,在許飛雲說到保守估計後面部隊要半個時辰才能進谷時,李敏二話不說先同意了躲一躲再說。主要是這個谷中的天氣多變,肯定會影響從後面登山進來的部隊進程。
半個時辰,絕對是預計少了。在李敏的估算裏面,一個時辰,是正常行軍速度,倘若被天氣惡化擋一擋,實則還比較難說。
現在,她們這條路,根據她剛才估計的方位,谷主龍勝保修葺的這條逃生秘道,不是往北邊逃的,而是,往東逃的。龍勝保始終押的是,萬曆爺為了對付東胡人和護國公,絕對不太可能對他動手。只要他人在,隨時可以再集結起一眾惡徒,再次當土霸王為萬曆爺效力。
秘道修往東,要修正這個方向,她們需要往西北走,才有可能遇上護國公的後援部隊。這個距離差,不是一丁點兒。這樣一來,倒有可能,與其他人先遭遇上,就不知道可能是哪方的人馬了。
耳聽騎兵的動靜越來越近,蘭燕迅速拿布先塞住了姜氏和大丫頭的嘴巴,避免走漏了聲音。
從距離她們所在山路下方,越一丈遠的另一條山路上,一隊騎兵出現在了崎嶇的山道上,人數不多,只十個左右。可是,領頭的人,來歷不凡。
那身玉帶王冠,腰佩皇家寶劍的氣勢,與當下冰霜寒天一樣冰冷的玉面。
是三爺。
蘭燕猛的一錘砸在了地上,心頭那股悔恨:不知道哪裏出了錯?竟能讓朱璃出現在這裏?
孟浩明是帶人擋住了前門。可是,攻打不入黑風谷里的朱璃,改其道,得知黑風谷後院可能有龍勝保修葺的逃生秘道以後,繞過了黑風谷的正門,只為尋找這條逃生秘道來了。
李敏的眼睛,一動不動地在馬上那抹影子上,左手,搭在了右手腕上的帝王綠。如果說第一次被這人抓到,那有可能是巧合,第二次,真的只能說冥冥中的一種厄運了。
凌波煙雲都被她扔了,她不信,能與這男人,能再有什麼牽扯。
下面山道上領頭的馬突然停了下來。馬上的朱璃,拉住手中的韁繩,回過的頭,像是往山上的方向望了一眼。
馬維見主子張望,道:「三爺,是察覺到了什麼?」
「沒有,只是剛背後刮來一陣風。」朱璃望了望,根本是白皚皚的一片,不見一個影子,別說是個人,是只動物都沒有。在這個環境惡劣的地方,貌似連動物都不願意光顧。
李敏她們拿來當掩護的那塊大石頭,一樣被雪覆蓋,不仔細看,根本沒有辦法和旁邊的事物區分出來。難怪朱璃哪怕心裏察覺到了什麼,都難以看出蹊蹺。
路上的騎兵,一路再往前走了。
李敏讓後面的人,繼續按兵不動。要等到他們都消失在茫茫雪海里為止。他們騎着馬,想回頭追她們,是很容易的事,必須謹慎小心每一步。
滴答滴答的馬蹄聲,似乎逐漸消失在了天邊的樣子。蘭燕先伸出個腦袋,四周望了一圈,沒有見到其他人影,對李敏點了下頭。
李敏扶着石壁起身,一步步小心在雪地里邁着腳。
姜氏在後面看李敏的樣子,像是察覺到什麼,眼裏閃過一絲暗光。大丫頭是管不住嘴巴的人,偷偷地在姜氏耳邊說:「隸王妃聽說是懷了身子的,莫非,之前她說自己身體不適,不是假的?」
之前,李敏堅稱自己身子不適,不能移步給龍勝保看病,她們都只以為李敏是故作姿態有意壓制龍勝保的氣勢,現在,看起來說不定是真的。李敏畢竟是個孕婦,在這個天寒地凍的地方行走久了的話,難免會影響到胎兒。
姜氏的嘴角微勾,剛要表示出不錯時,蘭燕那把刀忽然在她脖子上冰涼地一抹。姜氏啊一聲低呼的慘叫,忽然仰頭倒下,脖子裏不斷地湧出血來,不會兒,口裏全是血,手腳在地上一陣陣抽搐。
大丫頭嚇的都忘了尖叫。
李敏回頭,淡然地掃過姜氏在地上逐漸變的冰冷的屍體,對於蘭燕沒有問她意見搶先對姜氏動手,似乎毫不懷疑。
經過那次被護國公懲戒了以後,蘭燕再也不會犯同樣的錯誤了,下手要狠,要毒。像姜氏這種,只要冒出一點想危害護國公孩子的念頭,肯定是不能再留的了。
大丫頭抱住腦袋,咬着嘴唇不敢哭,身體一陣陣打抖,當蘭燕把刀尖放到她後背上時,她馬上站了起來。
三個人繼續往前走,而谷中的暴雪,很快,把姜氏僵冷的身體覆蓋住了。
朱璃帶人走到前面,忽然,再次抓住韁繩停住馬。
「三爺?」馬維請示。
「回頭。」朱璃似乎不用再考慮,掉轉馬頭。他想清楚了,這樣漫無目的,還不如按照心裏的直覺去走。肯定剛才自己心裏哪兒覺得不對的地方有問題。
馬蹄聲,調轉了方向。在騎兵上方的懸崖處,一頭鷹在上方盤旋了一周,緊接,展開雙翼,朝北方飛去。
陸續的部隊,在於最快的速度通過挺進黑風谷背山的森林。
部隊的指揮官,每隔一段距離,設立了一個傳令兵,傳遞上面的軍令:「分成三隊,一隊進中,一隊到東,一隊到西。警惕東胡人進攻西線!」
騎着褐色軍馬,在隊伍旁邊督軍的書生,一路看着隊伍急行軍,一邊仰頭望了下頭頂的太陽,秀氣的兩道眉宇微微拉攏,顯出一絲焦躁:「太慢了!」
那前面發完命令騎馬折回來的年輕將軍,聽到這話,不由說:「已經加快速度挺進,應該在一個時辰左右可以挺進黑風谷里。最新谷里回來的消息說了,東線皇上的軍隊並沒有動靜,東胡人,看來也暫時沒有什麼大動作。」
「魏將軍,谷里的餘孽,哪怕要全部清除,憑我們在谷中安置的那點兵力,唯恐是不足以的,只能說是唬住一部分人,讓他們按兵不動。現在,只怕那些餘孽要反撲起來的話,孟旗主他們肯定會很吃力。」公孫良生說到這裏,頓了頓,說出自己真正內心裏憂心的地方,「據說東胡人的二汗在黑風谷里,三爺在黑風谷附近兜轉,都沒有死心,這些都是不可預知的變數。」
魏子昂聽着這些,年輕但是氣宇軒昂的臉,閃過一抹沉思,說:「如果公孫先生信得過我,不如我帶一隊精銳再去追王爺。」
「魏將軍?」
「公孫先生是很擔心王爺和王妃的安危吧。末將一樣心裏是這種考慮。此次帶兵前來時,留駐軍營里的父親和末將說了,說是,王爺的性命與王妃是惺惺相惜,再說,王妃是救末將三弟的恩人,所以,末將其實比任何人,都擔心這其中出任何問題。」魏子昂說。
公孫良生掃看眼前行走的部隊,並沒有急於衝動地下決定,說:「將軍擔心自己兄弟的安危,公孫很理解。但是,公孫望將軍明白,王爺不在,現在,能指揮軍隊的,只剩下將軍了。」
「公孫先生一樣可以。軍中沒有不服公孫先生的。」說到這兒,魏子昂忽然,才從公孫良生的話里體會到什麼,一愣,「公孫先生莫非是想——」
「如果可以,我是想和你一起去追王爺的。所以,如果將軍一個人去追王爺的話,希望將軍能聽公孫一句話。」公孫良生的臉,在凌厲的風雪中,臉廓像是被刀削了似的,變的鋒利而嚴峻。
魏子昂不禁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與此同時,李敏她們,是走到了一個交叉路口,只見往左走,是一片林子了。身後,這時候傳來了馬蹄聲。這回的馬蹄聲沒有半點猶豫,非常急促,直奔她們背後而來。
蘭燕見狀不好,一腳踢開大丫頭,扶起李敏,施展輕功,往林子裏躲。
眼看這個逃跑的速度沒有對方的馬兒奔跑速度快,蘭燕正不知如何是好。李敏一扯她的袖管,直指林中一塊沒有完全枯死的灌木叢間。
「大少奶奶?」
「別急。這會兒越急越亂。不要以為三爺他們能輕易得逞,要知道,追着我們的人,可不止三爺一隊人而已。天下哪有讓皇上獨佔一切的好事。」李敏沉着冷靜的口氣里,是對全局自信的把握。
蘭燕一驚,只聽林子另一邊,似乎也有聲音傳來。莫非,李敏早知如此了?
按住蘭燕的腦袋,李敏鑽進了灌木叢里,眼睛冰冷地觀察外面的一切。
朱璃帶的人先進入了林子,下馬查看那被埋進了雪裏的大丫頭的時候,那邊,發現了姜氏的屍體,一路找到了這裏的東胡人,出現在了林子東邊。
兩方追趕人犯的人馬,猶如李敏所料,沒有先抓到她之前,卻先正面遭遇上了。
馬維馬上跳下馬,抓刀護在主子面前,真是沒有想到這些東胡人看情況不好居然沒有走,追到這裏來了。
呼延毒手裏拿着把大刀,一馬當先,走到東胡人隊伍的前面,對着朱璃,發出一聲驚異:「是大明王朝的皇子嗎?」
「這位是我們的三爺!」馬維怒髮衝冠,「你們東胡人,不過是向我們大明王朝進貢的人。」
「呼延將軍。」烏揭單于斯文又沉厚的聲音在東胡人隊伍里響起。
呼延毒馬上退了半步,收起刀:「二汗。」
烏揭單于騎着馬,與朱璃面對面:「上次在大明的朝都,有幸與三爺照過一次面。」
朱璃冷笑:「上次二汗喬裝打扮而來,掩蓋自己尊貴的身份,讓大明不能好好招待二汗,皇上後來都大呼可惜,說二汗實在不必如此客氣。」
「三爺是奉皇上的命令,追隸王妃追到這裏嗎?」烏揭單于藍眸里忽然閃了一閃。
朱璃眯緊了玉眸,沒有疏忽他臉上這絲表情,道:「二汗莫非也是奉了誰的命令?」
「不管怎樣,鄙人認為,或許,三爺可以接受鄙人提交的建議。」
「什麼建議?」
「三爺放棄繼續追隸王妃,由我等接手。」
馬維一愣,這東胡人好大的口氣,竟然叫他們停手。
朱璃冷冷發出一串寒笑,隨之兩道鋒利如刀的目光,直射到烏揭單于臉上:「二汗說話是信誓旦旦,胸有成竹,難道是,認為本王一定沒有不答應這個建議的理由?」
烏揭單于舉起一隻右手。
後面,兩個東胡人,架着一個人上來。
不知道的人,先還誤以為是東胡人抓的黑風谷的女人。等東胡人把女子披頭散髮的臉,暴露在陽光底下時,女子左臉上那道鮮明的傷疤,赫赫嚇人,讓所有人都愣住了。
是李瑩。
沒有死,上回摔下懸崖都沒有死?
李敏眸子眯成了條縫,真不知道該不該說她這個三妹的狗運實在太好了。
李瑩被推到了前面,她一下子沒有能站好,雙腿一軟,坐在了地上,仰起的頭,望到了坐在馬上的朱璃。那一刻,兩串淚珠兒馬上從她眼眶裏落了下來,李瑩哭喊着:「三爺,三爺——」
眾人親眼看着,被自己未婚妻喊着的朱璃,忽然皺起了眉頭,說:「這是怎麼回事?」
「我們的人,正巧在三爺的人與黑風谷二當家決一死戰的時候,發現到她的。」烏揭單于說,「剛好經過,因為此人自稱是三爺的王妃,所以,想着東胡與大明之間的友誼,把她救了起來,盡到一些友邦的義務。」
「三爺!」李瑩聽到這裏,搶着說,「三爺,是我二姐把我推落懸崖的,害民女不能和三爺重逢。」
蘭燕看了看自己主子的側顏。李敏看起來像是嘴角勾起了一絲好玩可笑的弧度。
果然,朱璃對李瑩這聲告狀不是很相信,卻是記起了十爺之前說的:「有人親眼目睹你放走了人犯,你怎麼說?」
李瑩搖頭:「不可能。三爺知道,民女與民女的二姐恩怨許久,怎麼可能放走二姐?民女是看着二姐趁亂逃脫,追着二姐,結果,被我喪心病狂的二姐,反推落了懸崖。」
眼看這對未婚夫妻之間先鬧起了矛盾,明顯不利於自己,烏揭單于讓人把李瑩拖了回來,說:「三爺如今可以決定了。如果,三爺交出隸王妃,我可以把尚書府三小姐,交還給三爺,以作為對三爺的報答。本人不認為三爺有拒絕的理由。隸王妃對於三爺而言,肯定不如尚書府三小姐重要。」
蘭燕和李敏要不是因為眼下的處境,都要抱着肚子笑了。想這個東胡人真是毒,夠毒,這一招,直接把朱璃推進了一個兩難的境地了。
朱璃的臉色果斷不太好看。怎麼辦?就此放棄追尋,把幾乎伸手可得到的人犯拱手讓給了東胡人?如果不這麼做,自己的未婚妻有個三長兩短的話,天下的人,又怎麼看待他三爺。
「抓拿逃犯,乃皇上和朝廷,給予本王的公務——」
烏揭單于眉角揚起一截:「怎麼,三爺為了大義,準備棄三小姐這條命不顧嗎?」
朱璃抓緊韁繩的手指節,露出了微怒的青筋。
玉面王徹底被惹惱了。他是可以不顧,只是怕,事後天下議論起來,難免會詬病他心腸太冷。
不如來個緩兵之計。朱璃頓了頓,曼聲道:「本王想,二汗莫非忘記了一件事,其實,隸王妃現在都不在本王手中。二汗難道不怕,在這個時候,隸王妃可能都逃到護國公那裏去了。」
場上的氣氛頓時發生了變化。
蘭燕握緊手裏的匕首,眼觀四周,不知何時,包括呼延毒等人,都瞄準到了她們這個地方。只看幾個東胡人持刀往她們這邊撲過來的瞬間,從她們背後猛的躥出了幾頭高大兇猛的野狼。
哪怕是身材高大魁梧有力的東胡人,同樣遭到了致命的撲擊。野狼的動作兇狠殘酷有力,很快地咬住了東胡人的脖子。
東胡人一方面方寸大亂。
馬維根本也不敢趁亂說去抓李敏,因為這群野狼可怕的攻擊性他是剛在昨晚上親身體會過,可以說是場噩夢。正面與狼遭遇沒有什麼好處。
狼一頭一頭撲了出來,宛如潮湧的泉水,直衝進東胡人的隊伍。烏揭單于的那匹馬四隻馬腿全被狼咬斷。烏揭單于一個翻滾,從馬鞍上掉了下來。
「二汗——」呼延毒直撲過去,撈起差點墜入狼口的烏揭單于,一路逃命。
狼群直追急於奔跑四處逃亡的東胡人。
李瑩趁這個機會,是躲到了一棵大樹後面,雙手用力抱着樹幹,往上狼狽地爬着。爬到半路,看見了朱璃是一個調轉馬頭的動作,儼然是要繼續去追李敏。她狠狠咬破了嘴唇。
後面再次追來馬蹄聲。李敏和蘭燕在前面跑着,跑着跑着,李敏突然一個踉蹌,蘭燕慌然迴轉身扶住她,才讓她沒有摔倒在地上。
「大少奶奶!」蘭燕低聲地,滿含憂愁地叫着。
額頭落下來的幾縷頭髮,不能遮蓋住臉上的那抹蒼白。李敏大吸上口氣。她是跑不動了,不,是不能跑了,再跑的話,會動了胎氣。
見到前面奔跑的人影停了下來,朱璃嘴角不由揚起了一絲銳氣的弧度,伸出一隻手,剛要伸出去抓到唾手可得的獵物。那一瞬間,從天空忽然急衝下來的一個黑影,以飛速銳利的鋒芒,狠狠地啄到了朱璃的眼睛上。
「主子!」馬維從馬背上一躍而起,抽出長劍驅趕啄到了朱璃頭頂上的黑鷹。
黑鷹展翅高飛,躲過了長劍,在上空盤旋。
馬維抱住了從馬鞍上急摔下來的朱璃。只見玉面王一絲不苟的鬢髮被黑鷹啄的是一片凌亂,扶着自己侍衛的肩頭一口一口喘着氣,狼狽不堪。
模糊的玉眸望到對面,見她沒有動,但是,在她面前,不止有狼護衛着,還有一條狗。
那渾身猶如黃金一樣金色毛髮的大犬,與天空中盤旋的黑鷹一樣,都是某個人的象徵。
「主子在這裏等着!」馬維說。
「等等。」朱璃一把拉住自己忠心耿耿的人。
「主子?!」
再遲一點,再遲一點的話,護國公要到了。
朱璃的嘴角緊抿成一個弧度,對着雪地里那抹自己伸手就能抓到的背影:「敏兒,回來吧。只要你回來,我一定保你安全,我會向父皇說,絕對不會讓父皇傷害到你。但是,如果你這回真的跟着他走了,你清楚,會有什麼後果?皇上,絕對不會放過他和你的。」
「三爺是不是顧慮錯了對象?三爺難道忘了自己將要娶妻嗎?敏兒早已說過,當那塊玉斷了的時候,敏兒與三爺的所有牽絆,一乾二淨。」李敏靠着蘭燕的手站起來,一聲一聲面對寒風,清晰無比,「三爺,自己好自為之。」
朱璃只覺得胸口某處在涌着,拼命地涌着,某種情緒,當他要邁前一步時,背後忽然響起一道冷冰冰的聲音。
「三爺,你狼狽不狼狽?為了一個已婚之婦,把自己搞的如此狼狽不堪,不覺得很可恥嗎?」李瑩從林子裏走出來,說。
朱璃回頭看是她,只不過這回,他突然看見了她手腕上戴的鐲子,正是那隻他之前給了另一個人的凌波煙雲。這不禁令他勃然大怒:「脫下來!」
李瑩一抖,隨之,嘴唇大開,放出了一串荒唐的大笑:「這本是我的東西,可你說要送給她。不過,你以為我會稀罕這個破玩意兒嗎?三爺,你知不知道,這個東西,確實是她的——」
什麼?
眾人正為她這話感到迷惑不解時,李瑩突然把手腕上的鐲子脫了下來,舉起來,對着李敏,幽冷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詭異的弧度:「三爺,你看好了,為什麼這個東西是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