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皇上聽完蘇妙香的理由,不免氣憤,墨眉皺起:「好歹鍾離是月霞國公主,身份尊貴。你這麼做是挑起戰亂!」
蘇妙香又重重往地上磕了一個頭,淚如雨下,哽咽着:「難道民婦和肚子的孩兒就要白白被公主打死嗎?民婦的身份再不濟,民婦懷的也是皇家子孫啊。」她以袖擦臉,一雙眸子紅透。
「父皇,看在蘇妙香懷孕的份上,就從輕處罰吧。畢竟鍾離蝶雅已死,再處罰蘇妙香,無疑是處罰還未出世的皇孫。」顧天衡掀起長袍,雙腿屈地,跪在蘇妙香的身旁。憑着皇上對皇孫的喜愛,蘇妙香不會有性命之憂。
夫唱婦隨?演得可真好,蘇城雪眸中皆是輕蔑,蘇妙香、顧天衡,一個都逃不掉!
「暫且將蘇妙香收押大牢,等誕下皇孫在給予定奪。鍾離公主的死都給朕封牢了嘴,不准泄露出去。否則,殺無赦。」旨意斬釘截鐵,皇上接着又說:「天衡,你先下去吧。」
顧天衡咬緊唇齒恭敬地應了一聲,「是。」然後退出去。父皇打算封住鍾離蝶雅的死訊,意味着並未打算將兵權交出來,月霞國公主鍾離蝶雅的死必將打破兩國的和平,看來,他還要在添一把火。狹長的眼眸里越加暗沉。
「蘇城雪,這件事,是朕疏忽大意了。」皇上緩和的開口,理直氣壯的話用一句『疏忽』就掩飾掉過錯。
蘇城雪太了解皇室這給一巴掌再餵一顆糖的把戲了,淺淺福身,惶恐道:「是皇上仁慈,給予民女自辯的機會。」
聽完蘇城雪的回答,皇上深嘆了一口氣,像是有無盡的哀愁,忽然,開了口:「朕覺得蘇闊兢兢業業,為皇家效力。而你又善解人意,嫻熟溫柔,朕打算給你賜婚,將你嫁給顧寒珏為皇妃,你覺得怎樣?」
在此之前,賢妃多次提及欲賜婚大學士的掌上明珠,訂婚與顧寒珏。顧寒珏本來就有累累戰功,大學士門徒眾多。若是順利結親,權勢過大,必然危及到皇位。於是,他就想找一個沒有背景的女子,來聯姻。顯然,蘇城雪是他的不二人選。
這突如其來的賜婚讓蘇城雪詫異不已,不知是該高興還是難過。皇上有意賜婚,或多或少夾雜着試探的成分,她喜歡顧寒珏,皇上也希望她這麼選擇,她要順着自己的心意被皇上利用嗎。
從所未有的順心,一時讓蘇城雪呆滯。
可顧溫廉聽到這話,內心不安,脫口而出:「我不贊同。」隨即看到皇上和蘇城雪不解的眸光,又後悔起剛才衝動的話。
寂靜的氣氛,一時釋放出皇上爽朗的笑聲。「哈哈。」以皇上的經歷,他自是了解顧溫廉的想法。他望着顧溫廉,恐怕這就是他四個兒子中,最沒有心機、最單純的孩子了。
顧溫廉被父皇毫不遮掩的笑聲,羞紅了臉。
「罷了,你們下去吧。」皇上按了按腦穴,他還真不想亂點鴛鴦,成為罪人。
蘇城雪和顧溫廉兩人退出去。
出了乾清殿,蘇城雪暗自鬆了口氣,她不知道,如果不是顧溫廉插話,她下一刻是不是會義無反顧答應皇上的要求。她抬起頭,陽光不似正午那般刺眼了。
「你在嘆氣?後悔剛才沒有答應嗎?」顧溫廉瞥了一眼蘇城雪的側臉,杏眸皓齒,白皙的肌膚吹彈可破,美得不可方物。他承認剛才是有點自私,可若不自私,就只能眼睜睜看着蘇城雪嫁給五哥了……
蘇城雪側目,望着顧溫廉稚嫩的臉,無奈的勾起嘴角,又回過頭。她不是後悔才嘆息,而是壓抑。她和顧寒珏做夫妻的緣分暫時未到,應該是他們約定的一年。
顧溫廉鼓起勇氣,輕輕說了句:「對不起。」即對不起之前給蘇城雪找麻煩陷害她是兇手,又對不起他阻止了賜婚。青澀的話,表現出濃濃的愧疚。
蘇城雪止步,淡淡開口,冷漠的說:「不必。」隨後又大步朝前,至始至終,從未回頭。
為什麼?顧溫廉看着決絕離去的背影,內心傷痛。
為什麼我在你眼裏,永遠看不到自己的影子,哪怕你有一點點注意我的目光也好?我不奢求你會選擇我,求求你,你看我的目光不要那麼冰冷,好不好?
看着那熟悉的影子消失在他的視線里,右眼框,一滴痛苦的熱淚滾出,燙了臉頰。
蘇城雪到宮門口,蘇闊的馬車已在外面備好。
「沒事吧?」看蘇城雪安然無恙的出來,蘇闊徘徊不停的腳步總算歇下來。
蘇城雪搖頭,一腳踏上馬車,只聽見身後傳來王御醫的焦急的聲音,「蘇大人,蘇小姐,等一下。」她低下頭,將腳又收回來。
王御醫一邊跑,一邊大口喘氣,「蘇大人、蘇小姐,我,我弄明白了。」
「嗯?」蘇城蹙起眉梢。
「我知道尊夫人的病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了。」王御醫停下,扶着馬車,緩過氣說道,眉宇微揚,掩飾不住興奮。「走,我和你們一同去蘇府,再讓我把把脈,我給你細細道來。」
「嗯。」蘇闊點頭,三人一同回蘇府。
蘇府內,經過一番仔細的把脈後,王御醫眼中的眸光更加肯定了。「那日,我替夫人把脈,卻弄不出病因。今日,七皇子的姨娘差點滑胎,派我前去診治。她的脈象和夫人一模一樣。
明明已經滑胎,卻還有孕脈,剛開始我還以為蘇姨娘懷有雙胞,因為摔倒,所以有一胎不穩。後來翻閱醫書,得知,月霞國有一種孕來花,食用後,會產生懷孕的假象。月霞國皇室爭寵經常會用到這種藥草。」
「假孕?」蘇城雪聽完王御醫的話,震驚到不可思議。如此一來,那父親……她不禁望過去,蘇闊低垂的眼裏滿是失望。
而蘇夫人,聽到這結果,竟嚎啕大哭。她一心以為懷上的骨肉,卻根本不存在,秀手狠狠往不爭氣的肚子上捶去。「怎麼會這樣?」
蘇闊心疼的抓住夫人的手,搖頭:「你別這樣。」沒有孩子,他能理解得而復失的心情,可他更心痛夫人。
「我沒了孩子,你可以更加光明正大的納素錦為妾了?」蘇夫人側落的淚,在空氣中醞釀出一種無法言語的悲涼氣氛。她所有的執着,都在這一刻分崩瓦解。她抬起雙眸,絕望的看着蘇闊。
蘇闊知道他所犯下的錯誤已經成為兩人無法跨越的阻礙,可夫人才是他真正所愛,他不想放棄。他緊緊抓住夫人的手,「對不起,是我的錯,你原諒我,原諒我!」微怔的眼裏,是卑微的祈求。
「原諒?我都無法原諒我自己,你知道嗎?我以為懷孕是上天給我的恩賜,可到頭來,這只是一場作弄……」末了,只剩下蘇夫人無言的啜泣。
蘇夫人慢慢推開蘇闊的手,閉眼斂去難過和不舍。
就像推開蘇闊的心,讓蘇闊的心跟着刺痛。「夫人,我不在乎那些……」
「可我在乎。」蘇夫人徹底甩開蘇闊糾纏不清的手,雙眼的淚又一次無止盡傾瀉下來。
蘇闊無奈收回手,狠狠咬緊唇。「你不要這樣,我的心很痛。」
「痛?那你知道我當時聽到素錦說和你好上,背叛的痛嗎?那你知道我看見你對素錦藕斷絲連,糾纏的痛嗎?你更不可能知道,我此時此刻的失子之痛!」夫人無助的仰起頭,撕心裂肺的哭喊着,浮腫的眼袋甚是駭人。
蘇闊早已淚流滿面,一念之差會讓夫人如此痛苦不堪。
「你寫休書吧。」蘇夫人閉上眼,像是做了多麼大的決定。
五個字宛如晴天霹靂般,震徹蘇闊的心扉,他搖頭,祈求道「不寫好不好,夫人!」可夫人就像是鐵了心,聽不進任何一句話。
蘇闊踉蹌的退後一步,「夫人,那一晚我根本就沒想過和素錦好上,只是被素錦下了藥,才會做出糊塗事來。我不告訴你,是害怕傷害到你。
我真的不想跟你分開,我心裏,至始至終愛的只有你一個人。如果你不信我,我願意結環。」他指着心口的位置。
蘇夫人望着蘇闊,她知道結環意味着從此喪失生育能力。心仿佛重新活過來……讓她始料未及的是,蘇闊雙腿屈下,猛地跪在地上。
「是我喪心病狂,辜負了夫人的一往情深。夫人,求你原諒。」他跪着,一跪一步的緩緩往前。
「蘇闊!」蘇夫人再也顧不得形象,從床上翻下來,與蘇闊緊緊相擁。都說男人膝下有黃金,如今,蘇闊為了挽留結髮妻子,區區一跪,又有何妨?
蘇闊手指顫抖,接着用力握緊夫人,信誓旦旦的承諾:「以後,我只對你一個人好。」
「嗯。」蘇夫人依靠在蘇闊的肩頭,眼角,已綻開幸福的笑意。
蘇城雪捂着嘴巴,被眼前爹娘重修舊好的情況感動得熱淚盈眶,這種相濡以沫的愛情,羨煞了她。她不祈求能有多麼偉大的愛情,只希望,能有一個人,默默陪她到白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