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睜開眼,卻見到十丈外的春梅,她踱步而去。
「雪小姐,你去了哪?奴婢半天找不到您。您剛才在那幹嘛呢?」春梅拿過衣服,恭恭敬敬的呈給蘇城雪。
蘇城雪搖了搖頭:「沒什麼,只是覺得你們府門上的雕刻花紋好生別致。」
「雪小姐太客氣了,您趕緊換衣服吧,免得着涼了。」春梅擔憂的說。
「嗯。」在蘇城雪換過身上髒掉的衣物瞥了一眼蘇妙香的房間後回到正堂。
正碰見趙夫人出去了。想必劉氏已經支開趙夫人,開口『借』錢了。
「祖母,我回來了。」蘇城雪提起長裙,及地的長裙划過一寸高的門檻,飛揚起來。蘇城雪明眸榴齒,嫩眉朱唇,符了『淡妝濃抹總相宜』。她環顧四周,不解的問答:「祖母。我怎麼沒見到大表姐二表姐呀?」
「這妙香去京城的舅母家了,倒是這羽香,我也愣是沒有見到她。」劉氏好生好奇,卻又沒有過多的擔憂。
看劉氏的表情,對羽香和趙潛生的事情,應該不知曉。不知道到時候,她會不會也如此震驚呢?
蘇城雪笑道:「姑母啊,你也太不關心二表姐了,萬一她出了什麼事情……」
劉氏一臉惱怒,道:「在自己的府里,能有什麼事情。」
「姑母,你誤會雪兒了,只是雪兒擔心二表姐。」蘇城雪退後了兩步,站在老夫人的身後。
「是啊,姐姐,雪兒年幼,說話沒度,你別往心裏去。」蘇夫人立即開口打了個圓場,她知道雪兒為人,只不過她不明白雪兒這會怎會如此反常。
老夫人對劉氏使了個眼色。提醒劉氏待會要拿錢就不要把關係鬧得太僵硬。
蘇城雪將這一切盡收眼底,看樣子,老夫人還是偏愛蘇遠這一家子。既然她偏心到這個地步,也別怪她了。十指攪合着裙帶,無奈的說:「但是,我覺得二表姐似乎有心上人,幽會去了。」
「蘇城雪,你究竟在瞎說些什麼?」劉氏側過臉,毒辣的眼光盯着蘇城雪。
她不容許蘇城雪這似乎一句不確定的話,就丟了蘇羽香的名聲。
蘇夫人也是瞪大雙仁,不可置信的看着她,試問道:「雪兒,此話可不要亂說。」
老夫人拉過蘇城雪,細密的眼瞬間猛張開了幾分,慎重的反問:「雪兒,雖然這都是自家人,但也不能信口雌黃。」
蘇城雪點了點頭,認真的回答:「雪兒說的可都是千真萬確的事情。」
「你還要污衊羽香?」劉氏聽不下去了,她不會容忍蘇城雪在這裏一而再再而三的誣陷羽香的名聲,下人都在這裏,萬一傳出來了,那還得了,羽香還怎麼嫁人。她幾次忍住想衝上去想給蘇城雪那張臉上扇幾個巴掌。
「姑母,你這是在心虛什麼?」蘇城雪不解釋一句簡單的反問就落實了那話的真實性。
「蘇城雪我告訴你,我看你叫我一句姑母的份上才對你百般謙讓的,沒想到你卻幾番拿言語詆毀我的女兒。就算是我們兩家關係再好,作為姑母的我也接受不了。」劉氏心裏火大,嬌美的容顏因怒氣多了幾分猙獰,她今天一定要讓蘇夫人多拿些銀子來消消氣。
蘇城雪站得筆直,嬌小的身板不卑不亢,即便是一件樸素的長裙也穿出了窈窕淑女的韻致。她繼續說:「姑母這麼肯定的回答,那是雪兒多慮了。」
「蘇城雪,不要以為人人都像你,三番兩次的要被退婚還非纏着不放,蘇州最大的笑話就是你,我真不知道你是不是見不得別人好,所以非得將髒水潑到蘇羽香的身上。連帶着也讓她名聲敗壞。」心直口快的劉氏一口氣將心裏的話全托盤而出。
脫口而出的話,讓整個正堂寂寥無聲。
蘇夫人聽聞,即使是再好的脾氣也坐不住了,淡紅的臉色被氣得陣陣發白。虧了她每個月都給百兩銀子孝敬老夫人和接濟劉氏一家,劉氏竟然說出這番惡毒的話責罵蘇城雪,一直以來的陽奉陰違此刻暴露在蘇夫人的眼前,平日裏第一回大聲呵斥出來。「原來我們蘇家在你們眼裏就是笑話,我家雪兒名聲敗壞?那我們告辭了,免得你們府邸的名聲全被我們蘇家丟乾淨了。」
「雪兒,還愣在那裏幹嘛?還不走?」蘇夫人猛地起身,朝門口走,丫鬟攔都攔不住。如果不是親耳聽到這些話,她怎麼都不會相信人心隔着肚皮。這是她第一次萌生了不想接濟劉氏這一家的念頭。
看到兩人離開的身影,老夫人責備道:「你到底是怎麼了,居然說出那些的話,剛才時機挺好還準備提銀子這事的,你倒好,一句話讓人家翻臉了,以後還怎麼好意思問他們『借錢』?」老夫人斜睨了一眼這不爭氣的媳婦,錦衣玉食的日子就被她幾句話給摧毀了。
「老夫人,都是那個蘇城雪小賤人激我,我氣在頭上,沒有控制好情緒,一不小心把心裏的話說了出來。」劉氏低眉,內心開始後悔起剛才的衝動。
老夫人臉色異常難堪,猛地拍了拍右椅上的扶柄,「什麼叫小賤人,你有閒情罵雪兒難道沒有閒情去找找羽香問問雪兒說的是否屬實嗎?」
「是是是。」劉氏頭回被老夫人這般劈頭蓋臉的罵過來,自然是將一切賬都算在雪兒頭上。
劉氏去找蘇羽香,正碰見行完好事的蘇羽香回來了。
「剛才你都去了哪?怎麼臉怎麼紅?」劉氏盯着蘇羽香的臉,連番質問。
蘇羽香心虛的看着劉氏,難道發現了什麼?不,應該沒有發現,發現了早就處罰她了。她嘟起小嘴,道:「娘,我剛才去街上買了點頭飾,聽聞城雪妹妹來過,我就小跑回來了。
「剛才雪兒和蘇夫人一同走了。娘問你件事,你到底有沒有喜歡的男子?」劉氏拉過她,小聲的試問。
蘇羽香不由分說立刻搖頭否認,「沒有,難道娘親要給我說親?」
聽聞蘇羽香的話,劉氏的心算是放下來了點,「你大姐都沒嫁你倒是迫不及待了。」
「沒有,娘親就會取笑女兒。」蘇羽香垂下眼睫,遮蔽掉眼中的得意。蘇城雪啊蘇城雪,若是你知道你心心念念想要嫁的男人卻早就跪在我的石榴裙下,你還有臉見人嗎?
「娘親,過幾天蘇州城有一場隆重的廟會,女兒想去看看。」蘇羽香搖着劉氏的胳膊,撒嬌。
劉氏本不喜歡太過熱鬧的場景,只是聽到廟會一詞突然計上心來。之前因為她的一句話氣了蘇夫人,這倒是與蘇夫人重修舊好的機會。她淡淡的點頭,算是應了這件事。
然而,趙夫人找到趙潛生後,正準備離開蘇氏府邸時,遇見了府外蘇夫人和蘇城雪上馬車。
趙潛生目不轉睛的看着前方,三千髮絲隨着她的俯身傾瀉下來,如繁華落盡那般盛美,一雙清凜的雙瞳如碧透的江水澄澈,細密如蒲扇的長睫微微的顫動靈動萬分,皓齒朱唇。他咽了咽喉嚨,拉着趙夫人的袖子,禁不住詢問:「娘,這是誰家的千金啊,我長這麼大還沒見過如此美麗的人。」
趙夫人一手拽過趙潛生順手擰過他的耳朵,另一隻手指着他的鼻子,恨鐵不成鋼的指責罵道:「瞧瞧你那眼珠子,都快掉到地上去了。這就是蘇家大小姐蘇城雪,是我們家要退婚的。我可告訴你,把你那點歪心思趕緊收起來,漂亮頂什麼用,能替你和你爹謀劃前程的才實在。」她一手鬆開,趙潛生退後了好幾步,差點摔個踉蹌。
「松,鬆手。」趙潛生敷衍的應付,哭喪着苦臉,早知道跟他有婚約的是這樣一位絕世美人,他之前也不會特意囑咐下人退婚說那麼難聽的話了。剛看見蘇城雪進馬車那一抹纖細的身姿,他的心都為之癲狂了。
馬車上,蘇城雪放下車簾,並沒有注意到馬車後那一抹垂涎三尺的貪婪眸光。蘇夫人一臉氣憤的神情,她勸道:「娘,別悶悶不樂了。開心要一天天的過,不開心也要一天天的過,何必為難自己呢?再說了,蘇家身正不怕影子斜,在乎那些眼光幹嘛。這不是存心讓自己難受?」
蘇夫人看城雪故作嚴肅的表情噗嗤一聲笑出來,「話雖這麼說,但劉氏是親戚,也算半個家人。娘倒沒什麼,只是生氣她這麼說你,哎……」所有的話都化成濃濃的哀嘆聲。
蘇城雪知道娘親面慈心善,如果劉氏一家沒有做出超過娘親內心底線的事情,娘親肯定放不下這表面上所謂的親戚情誼,她還需添一把大火,徹底的焚燒斷掉兩家的關係才好。
車輪滾滾,留下縱橫交錯的軌跡。前途遙遠,卻到不了蘇城雪的心。
回到蘇府的時候,劉氏早已派人送來信和江城的特產。蘇城雪晃了一眼桌上零七碎八的東西,內心多了幾分嘲諷,劉氏的手腳也真夠快,就這麼迫不及待的拿東西來討好娘親。她抬起手,將盤子裏的桂花糕拿了一塊,輕輕的咬下去。
「雪兒,你姑母邀請我們過幾天去參加蘇州廟會,你想去嗎?」蘇夫人將信妥善的疊好,詢問蘇城雪的意見。
蘇城雪一邊咀嚼,一邊在思量着計劃。「娘,既然姑母盛情邀請娘親,那就去吧,最好也讓趙夫人帶着她家的公子去。」她拿這帕子擦擦嘴,回答道。
蘇夫人不解的蹙起眉梢,這蘇州的人都知道趙家想退蘇家的婚,恐怕……
蘇城雪似乎看出了娘親的疑慮,半露明齒,笑着解釋着:「娘,別擔心,之前趙家都沒有接觸我就想退婚,說不定這廟會一過,就看對眼了?」她自然不會直接說是為了給蘇羽香和趙潛生創造機會來個瓮中捉鱉好方便讓她蘇家名正言順的取消婚約。
「如此說來,那便好。」蘇夫人立刻對府里的張婆子吩咐,讓張婆子將她邀請趙夫人的意思傳達到趙府。
然蘇城雪沒想到,居然會在幾日後的廟會上遇到她幾世都無法忘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