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大部分是靠着走出來的。
這年頭的商人,更是了不得。大周的很多路上都不平靜,有些地方甚至沒有像樣的路,連官道都年久失修。商人們遠行,不僅要餐風露宿,而且要面對野獸、強盜、疾病等等的危險。
順陽關剛開春,路上的積雪都沒有化完,春耕更是得最起碼等上一個月,商人們就已經來了。
商人逐利,阮白很高興今年的商人數量增多了不少,說明順陽地區的經濟建設做得不錯。
而順陽也確實沒讓這些商人們感到失望。
擴建的集市包含了吃穿住行各種功能,足以滿足外來客們的各種日常所需。各種順陽地區商品,還分零售和批發;可以滿足不同商人們的需求。
對於這些行商們來說,他們除了前來採購之外,同樣也會從別的地方,販來各種順陽地區比較缺乏的商品,各種短租的攤位也收費合理管理規範。像其它地方幾乎理所當然存在的敲詐勒索的地痞流氓,在順陽是絕對不存在的。一天幾文到幾十文不等的攤位費,對這些行商們來說,簡直便宜到不是錢。
一些諸如胡商等經常往來順陽的老江湖們,今年除了帶上一些同往年一樣熱銷的東西外,還捎帶了一些質量更好,當然價格也更貴的東西來。
遇到阮白的時候,胡商笑呵呵地說道:「咱順陽的日子是越過越紅火了,這麼丁點的好東西,又不是用不起。」更柔軟的布料、更精緻的首飾、更細緻的用具,鋪滿了整個攤位,「大人,您方便是不是能借一步說話?」
嗯?阮白看了一眼胡商,點了點頭,把人直接帶到了驛站。這裏畢竟是官用設施,哪怕對面的集市人頭攢動,這裏依舊一片肅然。
胡商走進來,頗有幾分不自在,但是他還是牢記自己的目的:「大人,小人是想問,這集市是否還需要擴建?」
「擴建是一定要擴建的。」阮白在這一點上沒有隱瞞,「你是想買地?」他自己就能稱得上是個成功的商人了。對於商人的打算,當然能明白幾分。
順陽這兩年的發展,任何知情人都知道這是一塊肥肉。對於已經吃上一口的胡商等人來說,更是有着咬定肥肉不鬆口的精神。攤位什麼的,對普通的商人來說是不錯。但是對胡商這樣的,尤其是已經瞄準了中高端市場的他們來說,攤位就有些無法滿足。他們更加需要一個店鋪來經營。
胡商拱了拱手:「不敢隱瞞大人,小人是有這個打算。據小人所知,有同樣打算的商人不少。這裏是名冊。」
阮白接過名冊翻開一看,裏面不僅僅是幾個名字,還詳細寫明了想買多大的地方,建什麼樣的鋪子,做什麼樣的營生。他看得很仔細,問:「這本冊子要是方便的話,留在我這兒?」
胡商哪有不同意的:「自然是方便的。大人您留着慢慢看。」阮白能收下這本冊子,就說明他們的意見最起碼被採納了一半。
阮白給了胡商一句准信:「要是不出意外的話,過幾天我會來找你們。到時候還要麻煩你把冊子上的這些人叫齊,大家一起群策群力。」他這話也不是客套。這些商人們走南闖北,見多識廣。他的有些見識,未必就符合實際情況。另外,關於土地價格的定價,集市的規劃之類,也得有個辦法。這些都需要慢慢完善,並不是說今天有人想買地,他就直接能把地塊賣出去的。
現在對他來說,更方便的一點是,管理這些的人變成了楚昊。他只要回去枕頭風一吹……呸,正經事,吹什麼枕頭風!
阮白老臉微紅。這些天沒羞沒躁的日子過慣了,簡直什麼事情都能往床上靠。
胡商跟阮白說話,向來是不怎麼敢抬頭的。事情說完,他就興高采烈地出門,召集小夥伴們分享喜訊。
集市的擴建並不急於一時。阮白沒忘記自己是來逛街的,剛才沒看兩眼就被胡商給叫住了。他現在還得去看看,最起碼給胖球買根骨頭磨牙。
胖球乖乖團在阮白的懷裏,一聲不吭。剛才胡商和他談了那麼一會兒,竟然完全沒察覺阮白的大氅里還埋伏了一隻胖子。
胖球也不是害怕。一直就在院子裏玩耍的胖球,一出門似乎立刻就覺醒了野性的本能,眼神都銳利了許多。幾次阮白感覺到身邊有人靠得近一點,胖球都想要衝出去咬人,力氣還不小。
當然,以胖球現在的那口乳牙來說,出去那就是送菜。那一身肥肉,連虛張聲勢都不夠格。
再次出現,集市中大部分當地人,只是恭敬地對阮白打了聲招呼,並沒有刻意行禮,或者送東西什麼的。
阮大人除了大雪天和過年的時候沒見着人,其它時候都能溜達到他們家門口。他隨手買了幾樣新鮮野菜。這個冬天雖然不缺蔬菜,但是暖房裏種出來的,比起自然生長的總歸差了點。
買了東西他也不拿走,直接寄放在攤位上,等走的時候一起拿。那麼多東西拎手上多沉,他還得抱小狗呢。
攤位這裏就跟菜市場一樣,頗有點摩肩接踵的味道。不過分區還算明顯,諸如針頭線腦的東西,都擺在蔬菜肉類的後面。
阮白還沒走過去,就被邊上一個小攤兒給吸引住了。這個攤位的大小,大概也就三尺見方,但是圍着的人一點都不少。
攤主是個樣貌頗有幾分俊秀的小青年,歲數絕對不超過二十歲,但是嘴巴夠甜,手上的活也利落,拿着簡單的幾根彩繩,飛快地就編好了一根手串,遞給邊上等着的姑娘:「姑娘您的手串編好了,承惠二十文。」
彩繩中間纏着一顆紅色的珠子,約莫有小指甲蓋大小,色澤不如寶石亮麗,但有着一種植物的光澤。彩色的手串,紅色的珠子,配上姑娘潔白的手腕,頓時猶如錦上添花一般。
那青年攤主並不多誇讚,只是用眼神表示欣賞。他雖然大部分做女人生意,順陽也民風相對開放,但到底不好對人家女子多說什麼,否則不被當成什麼人了?
二十文,在順陽來說是個不低的價格了。阮白有些好奇,不過他人在外圍,人擠人的有些看不真切。而且大部分都是女人,他也不好亂擠。
阮白好奇心上來,倒是有心見識一番。小青年雙手靈巧,生意做得很快。畢竟也不是每一筆生意都需要他現編,他有編好的成品,還有更好的包銀的首飾,也單賣那紅珠子和彩繩。
光是阮白排隊的這點時間,小青年已經賣出去了一盒子紅珠子,手臂粗的那麼多彩繩,錢袋子都換了兩個。
阮白看得有趣,結果剛排到他,還沒確定買什麼呢,就被葉冬一把攔住:「大人,別買他的!」
葉冬是一路小跑過來的,額頭上有些細汗。
不過阮白估計他不是跑出來的汗,而是氣出來的。
小伙子最近各種獨當一面,頗有點農學家的架勢,偶爾指點起種地來也是毫不含糊,這會兒卻顯出少年的耿直來,把手上一顆包銀的紅珠鐲子往攤子上一拍,臉上漲得通紅:「你騙人!什麼紅豆,這分明就是紅元豆!」
紅珠鐲子上鑲嵌了五顆紅元豆,配上雪白的銀子,看上去漂亮極了。在葉冬買走之前,一度是小青年的鎮攤之寶。他本以為這鐲子必然是賣不出去的,想不到開張沒多久,就被一個看起來歲數不大的少年郎給買走了。
當時他心裏面想着,這少年郎定是買了送心上人的,心裏面還覺得有些可惜。可到底為了什麼可惜,他也說不上來。生意忙碌,他轉頭就把這麼點小心思丟在了腦後。
他沒想到這少年郎會去而復返,更沒想到這少年郎會叫破他的紅豆,但是:「這位小郎君見識不凡,此物確實是叫紅元豆。在某家鄉,也確實是叫紅豆,怎麼就騙人了?」
葉冬見他死不悔改,加上阮白還看着他,急得耳朵都漲紅了:「紅元豆吃了拉肚子,你還染了色!」
阮白當然是站在葉冬這一邊的,看着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乾脆招呼一聲,叫上葉冬和小青年:「先去管理室,別堵在這兒。」
小青年頗有幾分眼色,乾脆利落地收拾好攤子,帶上全副家當,跟着阮白走,路過葉冬身邊的時候,還被少年重重噴了一口氣:「哼!」
小青年覺得有幾分趣味,看着葉冬緊走兩步,跟到阮白身後,又耷拉下嘴角。前面的那位被這小郎君叫做大人,顯然是有官位在身。這麼點年紀就能當上官,顯然自身能力和身後勢力,哪一樣都不弱。就是不知他們兩個究竟是什麼關係了?
阮白到了管理室坐下,看着小青年時不時瞟上葉冬一眼,表情還變幻莫測,感到有趣,問:「是染色了?」
「沒錯。」小青年也不隱瞞,「紅元豆本身的顏色並沒有那麼鮮艷,但是小人保證染過色的紅元豆並不會對人有害處……咳,只要不吃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