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伴隨着忙碌,似乎眨眼間就到了春節。
公務員也都放假了,阮白忙完了自家年終的事情後,也開始無所事事。
倒是陪着阮白在一旁忙碌的小忠和四個助理,心中極為震驚。哪怕他們已經在極力壓抑自己的情緒,臉上還是帶了一點出來。
阮白看着幾個人把不大的書房,擦拭了一遍又一遍,終於忍不住趕人:「都過節了,拿了獎金趕緊去買東西,不然再過幾天店鋪都關門了,想買也買不到。」
小忠跟在阮白身邊的時間最長,膽子卻最小,想了想根本就不敢開口多問。反倒是另一個大丫鬟巧文,還落落大方一些:「二少爺,奴婢們做事是應當的,怎麼還能要這麼多錢呢?」
雖然相處的時間不長,但是巧文卻知道二少爺看起來脾氣不好,其實人頂好相處。只要把自己的事情及時做好做完,他甚至不介意他們這些奴僕借閱書房的書籍,甚至還會給一些指點。
當然,這也是因為巧文上手最快最機靈,其他幾個人除了一個原本賬房出身的小廝小平稍微好一些之外,其他人都是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每個班主任/阮白都喜歡優等生/巧文。
&後每年年終總結盈利,其中的半成都會拿來做分紅,犒勞員工的努力。」你好我好大家好,齊頭並進才是長盛之道,「我知道你們身在王府,平時吃的用的都不缺,不過你們年紀還小,身邊多存一點錢也不是個壞事。」
在奴僕中能夠認字的,智商情商都不差。
如果王府的人口多一些,這些都是各房的管事。哪怕是看似表現平平的小忠,其實也是因為他的長處並不在處理內務方面,小忠對外打起交道來沉穩老練,對各家的關係和貓膩瞭若指掌。
奴僕做到了他們這種等級,其實月例並不少。再加上他們多半管着少爺姑娘們的採辦之類的,精明一些的能摳下不少錢。若是碰上些想走門路的,他們甚至還能有不少灰色收入。
不過王府的規矩嚴,灰色收入是一概沒有的。只是主人家大方,吃穿用度比其它府上都要高出一籌。
他們自幼在王府,一時之間覺得這麼一大筆錢,拿着不對。可是二少爺的賞賜,他們也不好推,更何況……
四個助理全都神色複雜地出去了。
書房裏餘下小忠,對着阮白各種欲言又止。
阮白不耐煩道:「有什麼話>
小忠謹慎地對外看了看,發現沒人之後,他才壓低了聲音說道:「二少爺,小人斗膽請二少爺收回成命。」
阮白沒回答,用眼神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小忠咬咬牙,繼續說道:「適才聽二少爺講,是打算將這年終獎金立成規矩,小人以為不妥。二少爺名下產業眾多,個個日進斗金,哪怕只是半成,數額也不小。常年如此,小人擔心有些人的胃口會養大,盼着一些自己不該盼的東西。」
&重點。」人心難測,誰能保證一輩子的忠誠?他只能保證自己有足夠的權勢,讓別沒膽子生出二心。
小忠說那些話也只是打一個引子,真正的原因是:「現在為二少爺做事的人手繁雜,有不少不是家生子,有些都只是簽了賣身契的。這些人雖說也是府上的人,但是他們的家裏人可不是。百里坊的夥計阿厚,八歲時家裏日子過不下去,被賣進了王府。據小人所知,阿厚每個月的月例和這次的獎金,轉手全都給了家裏人。」
阮白眉頭一皺:「阿厚的家裏人……很不堪?」
阿厚他知道,人老實本分,又不乏機敏,年紀不大,處事卻很沉穩。他打算再培養一陣子,等百里坊再開新店,可以提拔他做個二掌柜什麼的。
貼補家裏人,這原本也沒什麼。誰家子女賺錢了還不給家裏置辦點東西?哪怕阿厚是被家人賣掉的,可是家裏日子要真的過得下去,誰會賣兒賣女?能讓小忠如此反對的,那必然是那家人有問題。
&厚的爹娘都是京畿北石村人氏,阿厚他爹原本做點小買賣,日子還算不錯。不過後來阿厚他爹被人騙了,傾家蕩產。阿厚他娘也去了,留下阿厚他爹帶着阿厚和阿厚的妹妹,父子三人回了村里。阿厚爹經人介紹,娶了現在的繼母……」
接下來就是個有了後媽,就有了後爹的故事。阿厚繼母很能生養,頭一胎就生了一對龍鳳胎,換了誰家都是喜事。但是貧窮夫妻百事哀,家裏又多了兩張嘴,靠着種地的那點,根本就活不了命。於是,阿厚就被賣了。
接着就是阿厚爭氣,當僕人賺的錢也不少,只是人家拿捏着阿厚的妹妹,阿厚也沒辦法。
「……阿厚妹妹眼看着都十五了,還沒說上親事。上次阿厚爹來找阿厚要錢,說是阿厚不給錢,就把阿厚妹妹說給隔壁村子地主家的傻兒子。」
這年頭,十五就成剩女了麼?阮白心裏震驚了一下:「這種事情很多?」既然讓小忠開口,肯定不止阿厚一個例子。
小忠有些沉重地點頭:「阿厚是個男的,還好些。蝶戀坊裏面的那幾個姑娘,被說得可難聽了。有兩次她們的爹娘還來店裏鬧,不過馬上就被制止了。」
&店裏鬧事?我怎麼不知道?」阮白只是感到有些奇怪,倒也沒怎麼生氣。
&表姑娘不讓說。二少爺您前段時間又忙。」小忠毫不猶豫就把季南蝶給賣了。
阮白點點頭,倒是理解了。京城的蝶戀坊是他和季南蝶合夥開的。他只負責產品和部分策劃,季南蝶則負責經營。有人來店裏鬧事,還直接和員工有關,那是季南蝶的責任,再說事情肯定解決了,也犯不着告訴他。
哪怕小忠沒說太詳細,他也明白姑娘們出來工作,得冒着多大的風險。哪怕蝶戀坊面對的幾乎全是女客,估計也會有不少風言風語。
就這一點上,京城還比不上邊關。就是麗娘她們在西山城裏,也沒那麼遭人非議。
&道了,等店裏面收拾完了,你讓這些人來見我。」有些人甘願當個慫包的,他也沒法治。若是還有那麼點心思的,他們解決不了的問題,對他來說只是小事。社會普世觀,又不是真理。他不去挑戰,難道還不能暗搓搓做點別的?
小忠很快就離開了。留下阮白懶洋洋地在書房裏,根本就懶得動彈,沒一會兒就睡着了。
楚昊進門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阮白睡得臉頰紅撲撲的樣子。
書房裏沒有燒炕,鋪得是地龍。上次趁着造玻璃房,他趁機把能改的都改了改。楚昊一走進屋子裏,就是撲面的暖氣。
他笑了笑,就知道他家二狗到哪兒都不會虧待自己。他蹲坐在榻邊,輕輕叫了聲:「二弟,該醒了。」
阮白這一覺睡得很沉。他的身體畢竟還不是成年人,再加上出身差,底子還有些虧損,前陣子忙得厲害,精神集中倒是沒感覺到什麼,今天一鬆懈下來,這一睡着連小忠中間給他過來蓋被子都不知道。
楚昊叫了好幾聲都沒把人叫醒,忍不住眉頭微蹙,低頭親了親,心疼極了。
&阮白在睡夢中發出輕哼,伸手軟綿綿地推了一下楚昊,沒推開,眉頭皺得更緊。
&弟?」
&別鬧。」推不開障礙物,阮二狗扭了扭,心寬地繼續睡,一點防備都沒有。
楚昊哭笑不得。他滿心以為阮白看到他,一定會激動歡喜。沒想到事實卻是一隻睡得不知東西的二狗子。
&睡一會兒,等下再起來吃晚飯。」他輕聲喃喃,把阮白小心翼翼地抱到隔壁臥房。手上的這份重量似乎沒有什麼變化,可是肉卻明顯的少了。
大冬天的趕路不是人幹事。楚昊為了趕到京城,也有些累了,乾脆擁着阮白一起睡。這一覺再醒來,已經華燈初上,還是小忠來叫醒的他們。
&阮白在床上坐起,兩眼瞪得圓滾滾,「你怎麼來了!」他這是還沒睡醒嗎?怎麼一覺醒來,楚昊就冒出來了呢?
楚昊原本帶了點笑影的臉,瞬間就拉了下去:「什麼叫『你怎麼來了』!哥日夜兼程的,特意趕來京城陪你一起過年,你就這樣!」
阮白挪到楚昊身邊,伸手往楚昊肩頭一搭,輕輕一推就倒,把臉埋在他的頸窩蹭了蹭,嘿嘿笑:「你真的來了啊。」
這蠢狗!楚昊被蹭得一點脾氣都沒有,忍不住嘴角提起,止不住地笑。
主人家高興了,當下人的也愉快。過年的準備工作利利索索地就收拾完畢。而且今年自家有暖房,蔬菜敞開了供應,菜色也好搭配。二少爺說過了,吃飯要葷素搭配,蛋奶均衡,他們都記着噠!
楚昊來的剛巧,王府裏面的過年紅包還沒給。這倒是慣例,往年都是有規矩的,什麼等級給多少錢。阮白早就準備好了,等過年的時候,下人們還要挨個給他們磕頭恭賀新年。
楚昊看出阮白不耐煩這個,捏了捏手心:「規矩如此,忍着點。」家家戶戶都是一樣。
阮白點了點頭。在享受地主階級剝削生活的同時,他必須得習慣着點什麼。
還好,除了幾個管事的之外,其餘人都是十幾二十個人一起磕頭的。
等到新春第一天,季南蝶帶着老公拖着娃,來王府了。
那會兒,阮白剛巧在炸春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