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做的嗎?」
陳欣悅的手倏地握緊,身體也在那一瞬間繃緊了。盯着周通看了半晌才松下這口氣,似是下定決心般的垂下臉說道:「周府着火了,不過應該不會傷到人。」
周通怔在原地,沒有發現陳欣悅說到着火的時候微微露出來的些許異樣神情。
見他不說話,陳欣悅咬了咬下唇,心中突然有些難過。周通心地善良,哪怕最後因為自己對周扒皮產生了不滿和厭惡,但是起碼本心不會改變。
那麼,在他心中,自己現在會是什麼樣子的呢?一個會縱火燒掉別人房子、撒了別人錢財的人,應該是很不堪的吧?想着,心裏不免有些難受起來。
周通輕眨眼睛回過神來,輕嘆一口氣,問道:「沒受傷吧?沒人知道是你做的吧?」
「嗯。」陳欣悅下意識的回答,眨眨眼又覺得有哪裏不對勁,歪着腦袋想了想才驚訝道:「嗯?你,不怪我?」
周通微愣,想要輕笑卻是不受控制的咳了幾聲才擺擺手說道:「我怪你做什麼?我知道你是看不過眼為我報仇去了,我要怪,只怪自己幫不上你!」
陳欣悅呆住了,有些恍惚的看着周通,這個時候他不是應該告訴自己這樣不好嗎?為什麼跟自己想像中的有點不一樣?
見陳欣悅一直盯着自己,周通臉色慢慢開始漲紅,看着她的眼睛也飛快的收回,又不知看向哪裏只好四處亂飄,正好看到了一直躲在布帘子後面看着他們倆的小姑娘。
這家裏窮得很,基本上只有一個轉身的空地,這床旁邊就放了一張桌子,桌子旁邊就是生火做飯的地方,而在這後面,還特意用布帘子分出一個小房間供老母和這小女孩兩人住。小姑娘這會兒就是躲在帘子後面看着他們倆。
那小姑娘見周通看過來,頗有些不好意思,弱弱的開口:「哥哥姐姐,你們要喝水嗎?」
陳欣悅回過神來看向小姑娘,和善的點點頭問道:「豆豆,你家有熱水嗎?」
豆豆點點頭,羞澀的笑笑:「有,就在那邊的鍋里,我去幫你舀來。」
陳欣悅連忙制止了她,自己去了。這裏用的還是土灶,築的雖然不高,但是對於才四歲的豆豆還是太高了,每次都要搭個小凳才能夠得着鍋,一個大勺子恨不得有她的腦袋大。看她舉過那勺子,陳欣悅不免膽戰心驚,生怕一個不小心砸到她腦袋那就罪過了。
家裏一共只有四個碗,陳欣悅全都舀上了熱水放在桌上等着晾涼,又給鍋裏面添些水,在塞了幾根柴火進灶裏面。一旁的周通盯着她的身影看了一陣,心中不免一陣悸動。強迫自己移開眼,努力去想想別的事情,還別說,真想到一個問題。
「小五,你過來一下。」
陳欣悅將手中的柴火放進灶中才起身擦了擦手,才走了過去:「怎麼了?水還要等一會兒才能喝,渴了嗎?」說着,手已經很是自然的貼在了他腦門上,溫度已經降下去了,看來這小姑娘應該是費了心。
周通只覺得她手挨着的地方像是要着火一般,熱辣辣的,臉上浮現一層紅暈,溫度倒是更高了。隨着她傾身過來,少女獨有的芬芳也隨之而來,讓他不由得想起今早上被趕出來的時候,自己還是摟着她的腰身走出來的,那觸感,似乎還在手心徘徊...
打住打住!周通,你想什麼呢!
輕咳一聲,艱難的移開眼睛說道:「你現在還是奴婢之身,就這樣出來會不會受到牽連?」
身為奴身,若是不經過主人的允許就私自離開,可算作是逃奴,這罪名可不輕。
陳欣悅眨巴兩下眼睛,從懷中掏出一大疊賣身契直接遞給他,臉上有了一絲笑意:「你看看這個。」
周通接了過去,豆豆也大着膽子湊過來想要看了一看。
陳欣悅臉上滿滿的都是得意,賣身契都在自己手上了,她現在可不算是周家的奴婢!還有這麼些人的賣身契都在這裏,等到周扒皮什麼時候清點財產的時候,估計表情一定很精彩吧?
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逆鱗,很不幸,從周扒皮吩咐將周通扔出去的時候,屬於她的那一片逆鱗已經被徹底觸動了,就如同剛剛睜開眼睛的時候要被生身父母賣掉一般...
既然觸動了這片逆鱗,就要準備好承擔後果。哪怕玉石俱焚,也在所不惜!
「這是什麼?」周通皺眉看了半天,除了那鮮紅的手指印,剩下的什麼都沒看明白。
陳欣悅臉上的表情一僵,低下頭就見着一大一小睜着懵懂無知的眼睛看着自己,求答案!抽了抽嘴角才想起來他根本就不認得字!真是白得意這么半天了!
「這是我們的賣身契。有了這個,我們可就是自由之身了!」陳欣悅心情還是很好的。
周通猛地睜大了雙眼,緊緊盯着手中的這幾十張薄薄的紙,手已經不自覺的顫抖起來。這就是他的賣身契,就是他的命?
一時間思緒繁雜,臉色也是變化不定,看的一旁的豆豆莫名其妙的:「姐姐,大哥哥怎麼了?」
陳欣悅見他這樣,估摸着就是想起了自己的身世,心中不免一陣唏噓,轉眼看了看好奇的豆豆,搖搖頭說道:「我也不知道,應該是在想事情吧。我們去門口等你爹,不打擾哥哥了好嗎?」
豆豆乖乖的點頭,由着陳欣悅牽走了。
春天的晚上,還是帶着幾分涼意,豆豆身上還披了件大大的衣服,看樣子應該是她娘的。而陳欣悅卻只有一件薄薄的單衣,一出門不免一個哆嗦,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姐姐,你很冷嗎?」
陳欣悅臉上微有些尷尬,說道:「還好。」
豆豆歪着小腦袋想了想,將自己身上的一副脫下來地給她:「姐姐,你穿上衣服抱着我,這樣我們都不冷啦~」
陳欣悅驚訝的看着她,見她眼中迷漫着單純的笑意,心中也是一暖,倒也沒再推辭,直接接過衣服披上,抱着豆豆坐在門檻上望着遠方。
夜晚很是寧靜,這樣的環境最容易思緒紛飛。
周通從記事起就一直在人牙子手中,到了六歲的時候被一戶農家買去了,說是家中沒有孩子,買一個權當做自己的了。誰知道他去的第二年那戶人家的女主人就懷上了,次年孩子出生,還是個男娃,周通立馬就沒用了。
恰逢周扒皮正經過那村子,聽說了這事兒,見他身子骨還算是壯實,立馬就把他給買回來了,直到現在已經快要兩年了。
陳欣悅曾經問他有沒有什麼信物之類的東西,問完之後才發覺這個問題有多蠢。落到了人牙子手中,就算有,值錢的肯定被拿走了,不值錢的肯定被扔了...
嘆了口氣,多想無益,還是想想以後怎麼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