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姚餐廳的飯菜都是改良了的,但是今天我特意說了聲,讓廚師做成正宗的中國菜色,來,你別客氣。 」姚銘對這裏似乎了如指掌,看起來當年也是這個地方的常客了,不然不會這麼的一清二楚。「謝謝,姚銘大哥。」唐潛才剛剛說完,姚銘那邊就啞然失笑道:「姚銘大哥?這個稱呼倒是夠彆扭的,我比你也沒有大那麼多吧?」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唐潛還沒有說完,姚銘就擺手笑道:「放心放心,我知道的,一個人在美國打拼,那種境況,的確是不容易。我也是過來人,所以大家在異國他鄉見面,就用不着這麼拘謹了,你就直接叫我的名字吧。」「那,那不太好,你總是前輩,要不……我就叫你姚哥吧,怎麼樣?」聽到唐潛的話後,姚銘心中暗暗點頭,因為像他這麼少年成名的人物,很容易被歡呼聲和讚譽聲給沖昏頭腦,然後態度會趨向於「自我」一點,這種例子在體育界,那是多不勝數,屢見不鮮。可面前這個年輕人,卻和「傳言」中完全不同,頂着「暴君唐」的外號,卻對待已經退役的自己十分的尊重十分的尊敬,這和一些「小人得志」的類型比起來,實在是極為難得極有教養了。
看到和「傳言」中有所出入,姚銘開口笑道:「當然,你隨意,姚哥總比姚銘大哥要順耳多了~」在兩人稍微吃了點東西後,姚銘突然開口說道:「唐潛,你想要加入中國國家隊嗎?」
姚銘和陳鑫的說話方式截然不同,他的措辭是「想要」而非「願意」,這就讓唐潛在飯桌上進退的餘地,大了很多。不然一個「願意」出來,唐潛恐怕就要內心不快了。畢竟回答「願意」他太吃虧,有違自己的初衷,可回答「不願意」也容易產生惡劣影響,要是被有心人得知了,恐怕還會扣上一頂「毫無愛國主義精神」的帽子。
所以姚銘的說話姿態,是讓唐潛比較舒服的。
聽到這裏,後者哪裏不知道,姚銘單獨找自己是為了什麼。
「姚哥,沒想到你也會來當說客麼?」唐潛抬頭問道。
「haha~我可沒有這麼說,但是某些東西,還是要走走過場的,不是麼?」姚銘繼續輕鬆幽默地說道,既不讓唐潛難堪,又不讓自己難看。聽完姚銘這句話,唐潛也就心底稍微有個底了,前者今天是不會強行讓自己幹什麼承諾什麼的。所以他腦子裏理了理,道:「姚哥是要聽實話還是假話?」
姚銘道:「都說來聽聽。」
唐潛點了點頭,開始說道:「假話是,我有點不願意;真話是,我非常不願意。」
「哦,為什麼這麼抗拒呢?要知道上面的手段,還是很厲害的,當年就有些人,吃過這個虧啊。」唐潛當然知道姚銘所指的是誰,但仍然堅持自己的話,道:「沒辦法,我就是不想違背自己的內心,為國爭光人人都願意,可如果這個『爭光』的背後是各種利益糾纏,各種黑手交易,那麼,我寧願國內封殺我。」
唐潛相比姚銘就說得直白多了,畢竟他不是「體制內」的人,所以很多東西,都用不着避諱,用不着講得那麼「含糊」。「這樣麼?」姚銘聞言,第一次收起了笑容,然後再次問向前者,道:「我曾經也是運動員,所以明白你這麼做的意義,可為國爭光終究還是為國爭光,就算是裏面有些東西不太透明乾淨,也不能否定這個大前提,不是嗎?」
「不,姚哥,我不同意你的觀點。」唐潛雖然很喜歡姚銘,但是該講的話,該堅持的立場,他是不會輕易改變的:「拿一個人粉飾太平,你覺得那是真正的太平麼?我以前就說過,不是我不想為國效力,不是我不想披上國家隊的戰衣,甚至不給我任何福利和獎勵,我都無所謂。只是國內有些人,就只在乎眼前的政績,完全不把中國籃球的未來當回事,隨意驅使運動員甚至是壓榨運動員,姚哥你覺得這樣的『爭光』有什麼意義?國家的臉面固然重要,但是也別忘記了,國家是整體,但個人也是個體啊,沒有個體,又怎麼能夠組成完整強大的整體呢?」唐潛說到這裏,掃了飯桌對面的姚銘一眼,繼續道:「有句話可能姚哥你不愛聽,但就我的拙見,正是你,生生慣壞了一批人啊。如果不是依靠你來粉飾,那麼中國籃球早就和現在無異了,所以姚哥,你口中所謂的『為國爭光』,其實是害了整個國內籃壇啊。」
「如果不是你那麼拼,次次把國家隊送入了奧運會前八強,上面的『官老爺們』又怎麼會眼睛越來越高,眼界越來越窄呢?看看今年的奧運會,就是個實例,毫無定位,毫無考察,毫無分析,就把口號定在了『保八爭四』上,實際上少掉了你,國家隊已經在亞洲都不算最強了,可他們還是『想當然』,張嘴就來,然事實上呢?一開始就把目標定這麼高,口號喊這麼響,最後倒霉的是誰?不是他們,而是那些準備上場比賽的運動員啊~在巨大的壓力和期待下,要他們還怎麼揮正常實力?然而最後兵敗如山倒,卻和『官老爺們』沒有多大的關係,被罵得最慘的,黑得最凶的,永遠還是這些參賽運動員本身!」
「所以我才認為,國內籃球,真正已經到了需要變革的時候了,否則倫敦奧運會,只是個開始衰落,而遠非終點。」原本之前看着唐潛有些拘謹有些少言,姚銘還以為他就是個「悶頭訓練」的普通運動員,卻沒有想到一聊起了籃球方面後,他頓時就和換了一個人似的,口若懸河,侃侃而談,而且見解頗為深刻頗為尖銳,完全和國內一些運動員不相同。
這說明了一點,他和籃協籃管鬧僵,不是一時的激勇,而是經過一定思考後的決定。
姚銘也是個腦子很靈光的人,不然後世退役之後,他也不會混得那麼好了。所以唐潛的這一番話,讓他也想到了很多。他並不介意這個年輕人的耿直指責,因為這個方面的問題,他早就感受到了,只是國內敢想敢做的運動員,實在是太少了點,他一個人也孤掌難鳴。現在,不,以後,或許自己就不會這麼孤單了……
要說起抗爭,姚銘絕對算是一個了,而且和王不同,他的抗爭取得了階段性勝利,最終是上面和他的姚之隊各退一步,達成了共識。這裏,也足顯了姚銘的腦袋精明,不是一般的傻大個。可講真的,要他向面前這個年輕人一樣,抗爭得這麼激烈,這麼直白,那他也不太敢。所以上面給了他這個指示和任務後,他一口就答應了下來,目的就是為了看一看,這個身在洛杉磯的29號,究竟是「真勇敢」還是「沒腦子」。
「好吧,那你繼續說說,你的打算是什麼?莫非真要和國內那群人死磕到底麼?這對於你的籃球市場和籃球錢途,都是大為不利的吧?」姚銘又問到了一個關鍵點,他的潛意思是,你準備自己扛多久呢?畢竟這對於你來說,實在是個『損人不利己』的事情吧。
但唐潛的回答讓他驚愕,前者聽後,毫不猶豫,脫口就道:「半年,一年,十年,我都奉陪。」
什麼,這傢伙……
「唐潛,你這是在賭氣麼?圖一時的口快,可沒有什麼好處啊。」姚銘道。
「不,我是認真的。」唐潛道:「因為如果不這麼做,中國籃球就永遠只會期待所謂的『救世主』了。來了美國後我才現,美國籃球的成功,根本就不是所謂的天才泉涌,而是完整規範的籃球制度,健康公平的各級聯賽,這才是所謂『天才培養的土壤』啊。」
啪~啪~啪~
在唐潛說完了這段話後,姚銘居然直接鼓起了掌來,因為他看出來了,這一切,都是這個年輕人自內心的期盼和期望。「你和國內絕大部分的運動員不一樣,我是指所有運動項目的運動員。」姚銘開口道:「你很簡單,也很耿直,你是個純粹的籃球運動員。」
雖然不清楚姚銘為什麼要這麼說,但這句話的褒義性他還是能夠聽出來的,所以唐潛連忙擺手說道:「姚哥你過譽了,我只是不想看到中國籃球再這麼淪落,所以才做了這麼衝動的事情。」「呵呵,你也用不着謙虛,國內那麼多籃球手,為什麼他們不衝動一把?你敢做,而且能夠堅持下去,這就是一種不凡的表現。中國籃球如果多點你這種人,那麼局勢或許會好上很多。」姚銘看着唐潛的目光生了些許的變化,有欣賞,有讚許,還有佩服。
「所以姚哥你不是來當說客的嗎?」唐潛問道。
「是,也不是。」姚銘道:「如果你只是打籃球有天賦,那麼我今天就是說客,但你有主見有見解有想法,這就反倒是你成為了說客。」唐潛聞言一愣,因為這句話他聽出來了,姚銘其實並不反對自己這樣做,甚至隱隱有些支持的意思。
「姚哥,你……」不等唐潛說完,姚銘就道:「沒什麼,我也是中國籃球的一份子,所以這個方面,我也希望儘自己的一份力量的。來之前李教練還讓我過來幫襯幫襯,免得你受國內的負面影響太大,現在看起來,他是『瞎操心』咯~」姚銘開了句李秋萍的玩笑,接着開口道:「堅持走自己的路吧,也許未來,你可以撬開黑暗的角落,讓陽光重新照射進來。」
「不過就算是中途放棄,也沒有人會指責你什麼,畢竟這個對抗的雙方,原本就相差懸殊啊~你只要做到問心無愧就好~」說着姚銘的臉上重新恢復了笑容,道:「你看你看,光顧着說話了,這菜都沒吃幾口呢,奢侈浪費可是要不得的哈~」
唐潛後面和姚銘聊了聊其它方面的事情,甚至很多球場小技巧和小經驗,姚銘也都痛快教授,一點沒有藏拙的意思。最後在分開之際,兩人交換了一下電話號碼,這就算是給今天的見面畫上句點了。臨走之前,姚銘還轉頭和前者說了一句,道:「黃皮膚的人在nba裏面生存很難,但是我看好你,希望能有一天你去我的俱樂部看看,也順便指導指導國內一些眼高手低的年輕運動員。」
「嗯,沒問題,姚哥,我要是回國,一定會去上海看看的。」聽到唐潛的回答,姚銘笑道:「就沖你這句話,你來上海的所有費用,我全都包了!怎麼樣?」
等車子開動後,一名姚之隊的成員轉頭問向了姚銘道:「姚,你為什麼要這麼遷就他?上面給我們的任務,可不是這個樣子的啊。」姚銘抬眼看了看他,語氣平淡道:「你不是nba球員,所以不懂,我之所以臨時改變了態度,那完全是因為我在他的身上看見了你們沒看見的東西。」
「我們沒看見的東西?那是什麼?總不會是什麼鬼氣場氣質吧?」
「你可以這麼說。」姚銘眼睛看向了車窗外,張嘴答道。
「什麼?姚,你這是在開玩笑嗎?怎麼可能看得見這種東西呢?你……」他還沒有說完,姚銘就截斷了他的話,低聲道:「眼睛看不見的,不代表就是沒有,他的身上有冠軍氣質冠軍氣息,雖然我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可就憑這個,他就值得我改變主意,甚至是賭一把了。」
「大姚,你這是不是太武斷了點?就憑這個感覺,你就決定支持他麼?」這人還是不太相信,所以繼續問道。姚銘卻直接開口:「就憑這個,那就足夠了,你們不會明白這代表着什麼的~因為你們,都沒有打過真正的nba啊~」
姚銘說話時眼睛裏閃過了一絲複雜,有好有壞,有明有暗,甚至……隱隱還有些,淡淡的嫉妒一閃而逝。
……
唐潛回到休斯頓預定的酒店休息,準備養足精神,應付明天的全明星正賽。
可就在第二天一早,他接到了一個壞消息。
湖人隊的掌舵者,傑里.巴斯,於醫院搶救無效,病逝了。
這對於其它球隊來講,或許無關緊要,只是聽個新聞罷了,可對於洛杉磯湖人隊,卻影響重大。因為很多東西,都隨着這個8o歲老人的去世,而一同煙消雲散。
現在湖人隊正處於爭奪季後賽名額的關鍵中,這個時候掌舵人的離去,對於球隊的士氣,影響極大,影響極壞。當唐潛上午到達豐田中心,準備進行全明星採訪環節時,那個洛杉磯24號,明顯臉色陰沉壓抑,和他身邊嘻嘻哈哈的湖人隊12號隊友,反差強烈,格格不入。
整個接受公開採訪的過程,24號都面色凝重,從頭到尾,丁點笑意都沒有展露過。
雖然唐潛也只和他打了一個招呼,可前者卻分明感覺到,面前這個男人,精神意志上,好似漸漸變得極端和偏激了起來。
仿佛一條心靈受創的毒蛇。
不言不語。
只是獨自吐信,獨自哀傷。
ps:今天被主管留下來「談心」,心情十分糟糕,回家又遭遇大堵車,導致到家都快要9點鐘了,吃完飯洗完碗,已經接近1o點半,唉~真是最近流年不太爽利啊~今天是爆不成了~明天爆吧~致歉諸位~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