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時分,初春的冷氣上涌,但火山安全區內一直都是溫暖的,在今天,更是多了幾分熱烈。
歡聲笑語不斷,和遠處丘陵那滿載而歸的歌聲相和。
「他們回來了。」和眾人交談的謝成偏頭笑道。
幾道修長挺拔的身影出現在火山口,站成一排,夕陽將他們的影子一直拉到火山腳下。
從丘陵方向歸來的一行人忽而眺望到這幾道氣勢非凡的影子,和他們留在安全區嬌滴滴的妹子明顯不一樣。
「那一排是什麼鬼?」
他們第一反應是有外來人在挑釁!看身形就不是好惹的,加快幾步後,影子逐漸清晰,眾人都感覺到隱隱的熟悉感。
何鍾晴眉開眼笑:「是扶雲哥他們回來了!」
她柔嫩的臉被風吹日曬,膚色變得不再白皙勝雪,臉頰上還有幾道淺淺的樹枝劃開的印記,但她笑起來,卻好像一朵向日葵開放,明亮極了。
眾人忙把眼睛瞪大,恨不得一眼就把那幾個人臉上的毛孔都看清。
「啊,是謝老大!」許慧慧將自己和何鍾晴、趙瀾抬着的一頭野羊扔給旁邊的老王,三個人頓時撒丫子就往火山跑。
「唉,不帶這樣欺負老人的啊!」老王苦叫無果,眼珠一動又轉手扔給趙循,學着她們撒丫子開跑,邊跑邊衝着那似乎快要站到雲上的影子嘀咕,「真是騷包啊,那麼一排跟拍電影似的,我來數數,一,二,三七,幸好,一個沒少。」
明明一眼就能看清楚的人數,老王非要確認個幾遍才放心。
趙循苦笑,往兩邊看看,人都空了,只好把野羊往肩上一甩,左肩一頭,右肩一頭,深吸一口氣,跑!
「謝—老—大!」人群捲起一陣陣帶着涼氣的風,拼命揮舞着手。他們迫切見到那幾個一個多月未見的人,除了思念,也想讓他們看看自己的進步。就像是在學校好不容易考了好成績,迫不及待想讓辛苦的家人知道一樣。
火山巔上,高一揚連忙揮手回應,「同志們好!」
夜晚,星辰滿天,篝火燃燒着暖意。
聽完謝成的最後一句話,眾人都鬆了一口氣,眼神有些迷離,似乎還沉浸在他們口中奇異的熱帶雨林,似乎真的看到了那些為生存奮鬥的各種各樣平凡的人。
何鍾晴握住季扶雲的手,抿着唇笑。她的扶雲哥中毒了,不過好在她看到的是一個健康的季扶雲。
季扶雲知道她在想些什麼什麼,忍不住揉了揉她的頭。
高一揚很久沒見許慧慧,一回來就纏着她,罵也罵不走。
「你臉皮怎麼那麼厚?」
高一揚嘻嘻地笑:「不厚追不到女孩!」
「有多厚?」
「這麼厚!」
「我不信。」許慧慧看着他比劃,「我要咬一口看看。」
「好啊,隨便你咬什麼意思?」等高一揚反應過來,許慧慧已經蜻蜓點水般從他臉頰離開。
許慧慧撇嘴,「一點也不軟,真的很厚。」
高一揚呆呆地捂着臉,紅暈一下子爆炸了整張臉。
幸好火焰太亮,沒人看得清。否則老王一定要嘲笑一句,就這臉皮也好意思說厚?
「徐彩彩呢?」謝成忽然問道,一圈人都圍在這裏,唯獨從白天到晚上,他沒看到這個人。
愉快熱鬧的氣氛戛然而止,徐彩彩唯一的親人丁芸說道:「她自殺了。」
自殺?
季扶雲高一揚幾人面面相覷,蠻荒世界的自殺現象很多,但他們無法將這件事和膽小怕事的徐彩彩聯繫起來。
「她不知道該不該生下孩子,她也怕因為孩子出現意外,怕最終還是會死,於是索性選擇了自殺。」
這是什麼邏輯?覺得自己逃不過死亡,害怕未知的未來,就提前自殺?那豈不是所有人一出生就得死?
那麼怕死的一個人,卻自己走向死亡,難道生會比死更可怕?
不過仔細想想,徐彩彩自殺雖然在意料之外,卻又在情理之中。
自殺是一種輕視自己的態度。
徐彩彩從來沒有認同過自己,她覺得別人認為她比不上表姐丁芸,比不上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何鍾晴,比不上樂觀的許慧慧,比不上這裏任何一個人。在別人輕視她的同時,她也輕視了自己。別人的輕視是一時笑談,可能轉眼就忘,她自己對自己的輕視,卻如附骨之蛆糾纏了她短暫的一生,最終將她推向死亡。
她一直想找個寄託,可以保護自己,從謝成到郭克豪,可直到最後,她也沒明白最可靠的寄託其實是也只能是自己。
儘管他們對徐彩彩觀感不好,但得知她的死亡,還是以如此慘烈的方式,都不禁唏噓不已。尤其是和雨林中的裴子皓艱難求生的一幕相對比,只能感慨一樣的人生卻被不同的人活出了無數種的方式。
沉寂了片刻,謝成活絡氣氛:「明天,我們就開始回去。」
眾人的目光倏地集中到謝成身上。
「纏鬼藤已經找到了。」謝成拍拍木桶,發出沉悶的聲響,「我們先抵達海邊,做個簡易的船,到了有烏木的島後,再合力建造一艘足以帶我們乘風破浪的大船!」
眾人情不自禁握緊了拳頭,眼睛比天上的星辰還要明亮。
謝成笑了笑,「時間很晚了,回去睡吧,養好精神,明天將東西都收拾下,後天我們就出發。」
「好!」眾人齊齊應道,音量大得火焰都抖了幾下。但說歸說,又有幾個人能睡得着,都在自己的房間了對着天花板發呆,忽然發現自己旁邊的人也沒睡後,索性小聲問了句。
這一問之後,才發現原來整個屋子的人都沒睡,一個個跟打了雞血似的,一開口就停不下來,從建船會遇到的難題一直聊到回到家以後的事情,就連眾人回到現實以後一起聚會的地點都商量好了。
「那個,鍾晴,我給你帶了禮物。」謝成喊住準備離開的何鍾晴,拿出一片形狀似新月造型喜人的乾花瓣。
何鍾晴驚喜地接過,眼睛一閃一閃的,「謝謝謝成哥哥!」
季扶雲片刻的驚奇過後,像是明白了什麼,揶揄地笑看謝成。
謝成抬頭看星空,只覺得心裏如春風過處,草長鶯飛。
是起伏的丘陵,一行七八十人鑽出來。
「沒想到這麼快就走出來了。」有人感慨,和來時的戰戰兢兢,甚至被野獸追得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相比,這一次可謂是一路碾壓。
碰上威脅性較小的獸群,全員上陣直接肉搏。謝成葉蜚聲在一旁掠陣,倒沒出現過重大傷亡。要是遇到大型獸群,揮揮手直接扔炸彈過去。
趙循整日裏在火山也不是就只打獵,他在火山區內部發現了不少硫磺和硝石,按比例混合可以組成威力還不錯的**,在蠻荒世界裏幾乎是所向披靡。
實在不行,還有可怕的纏鬼藤汁液在,反正謝成他們取得夠多,除了預留下來建造實驗船和正式船的,還夠他們應付幾次大型危機。
一路順風順水,強大的自信漸漸在他們心中建立。一往無前的氣勢和隱隱的血腥氣似乎都要凝成實質,凡是動物都有趨利避害的本能,遠遠嗅到這氣息,不夠強大的野獸都不敢靠近這一群人。
經過他們第一次住的安全區時,謝成他們還特意去了一趟流岩溶洞。
幾十人合力殺了不少科爾鱷,安安心心地在溶洞裏待了四五天,幾乎將溶洞內的流岩全部淘乾淨才罷手。
流岩細沙難以攜帶,謝成索性把它們都煉成武器,一人一把,到時造船的時候如果需要,再重新熔煉一遍。
有了武器的眾人更加的意氣風發。想當初他們被蠻荒壓迫得如同喪家之犬,不得不遷往未知的地方,現在他們重走了一遍逃亡路,還是以驕傲無匹的姿態,就像是已經征服了這個世界。
其實,這個世界遠遠沒被他們征服,他們征服的是自己懦弱的心。
離開火山的第十三天,他們抵達海邊。
鹹濕的海風吹散了身上燥熱的氣息。
目前最重要的是造一艘能夠帶他們去海上孤島的船,然後用神奇的烏木再造一艘船離開這個可怕的地方。
他們離光明,已經那麼近了。
謝成、葉蜚聲、皇甫一秀他們連帶着隊伍里的兩個木匠開始商量船隻的具體構造。這個問題從他們出發時一得空就在討論,經過了這麼多天,船隻已經有了初步的模型,不過還是需要再儘量完善,直到完善到連他們自己都要產生無比強大的信心,僅靠着這艘船,他們也能離開無盡大海!
兩個木匠都是普通人,聽到葉蜚聲幾人精妙絕倫的構思一開始被驚得語無倫次,現在也已經習慣了他們的不尋常,甚至被他們啟發着,也能提出幾項有建設性的提議,畢竟他們專職木工,眼界一旦被打開,奇妙的新世界也就不遠了。
季扶雲悠閒地躺在沙灘上,曬着暖洋洋的陽光。很多人也像他一樣,鹹魚狀躺成一排。
一個東西忽然落在他的身上。
季扶雲的眼睛微微探開一條縫隙,迎着陽光,站在他面前的人顯得有些模糊,季扶雲還是知道他是謝成,他摸索着身上的東西,「是什麼?」
謝成笑而不語。
季扶雲直起上身,是一隻鮮嫩樹葉折成的菱形,他打開一看,樹葉里包裹了一口金黃色的透明液體,濃稠卻又純粹,像一塊熔化了的琥珀,還散發着淡淡的甜味。
「蜂蜜?」
謝成坐下來:「嗯,在後邊林子裏發現的,煙熏走了蜜蜂之後,弄到了一些,用來今晚烤肉。」
季扶雲揚了揚手中的蜂蜜,「所以你假公濟私昧下了一口?」
「嗯。」謝成毫不避諱地承認。
季扶雲笑了,做賊似的左右觀望,趁沒人注意這邊的時候一口將蜂蜜塞進嘴裏,「不錯,很甜。」
「是嗎?我沒嘗過。」謝成眼神一閃,忽然歪頭湊近季扶雲的嘴唇。
「確實很甜。」
不遠處,兩個木匠正在建造船隻,從大致的骨架已經能看出它成型後威武的雄風。
一切,似乎都是美好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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