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拐無聊的蹲在牆角,看着面前的三個小朋友玩過家家。時間已經過去了幾日,夭拐也差不多清楚知道目前的情況了。
被叫做「明哥」的那個小男孩,確實就是劉傑明——重名這種情況概率太小,夭拐就不考慮了,而那個叫做「小儒」的男孩,全名叫做段瑋儒,跟劉傑明一般大,只從名字上來講,段瑋儒更像是書香門第出來的,然而事實卻恰恰相反,段瑋儒家是鎮上出了名的從商富戶,而劉傑明卻是書香門第的少爺。
後來的那個小女孩,姓呂,閨名茹雅,呂家是新來鎮上的富戶,呂家老爺還曾經留過洋呢,那個時候留過洋的人可是了不得,呂家雖然在鎮上落了戶,但是呂家老爺常年走南闖北的,尋常人並不曉得呂家老爺到底是做什麼的,只曉得是個了不起的人物。
夭拐看着三個小孩子相處的模式倒是覺得蠻可笑,劉傑明和段瑋儒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感情自然也深厚得很,鎮子上也有其他小孩子,然而可能是礙於身份,也可能是劉傑明這個小孩子的獨佔欲太強,一直以來也只有他們兩個玩得好,別人插不進去,不過自打呂茹雅家搬過來,兩個人身後就多了呂茹雅這麼個小尾巴。
對此,劉傑明是抱着十分的厭惡,段瑋儒倒還好,不過在兩個人的關係中,段瑋儒一直都處在弱勢的一方,就是說他也需要聽劉傑明的,這麼一來,劉傑明和呂雅茹的關係倒是一直都處在惡劣的狀態。還好中間有個潤滑的段瑋儒,一段時間下來,劉傑明雖然還是不太喜歡呂雅茹,但是已經可以勉強接受帶着她一起玩了。
夭拐在一旁十分無語,這種我要和你們一起玩我就偏偏不帶你玩的即視感,原來不管是在哪個年代都會有的,夭拐打了個哈欠,現在他也找到了一個規律,他一旦困了睡了過去,再醒過來的時候時間就過去了很長一段時間,具體到底是多長,那就不一定了。
再醒過來的時候,夭拐發現鎮子有了很大的改變。
畢竟已經建了國,整個國家都處於一種欣欣向榮的景象,尤其是在開始的幾年裏,希望是每個人臉上最真實的寫照。不過從段家人的臉色上,夭拐知道段家並不好過。
段家是鎮子上的富商,跟大地主比起來還算是好的,然而做生意的,在那個年代很容易被扣上資本家的帽子,段家顯然遇到了困難。
時間已經推移了七八年吧,夭拐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兩個年輕男子,他們已經不再是小時候的模樣,從面容上講,正是十□□的年紀,一個長身玉立,一個俊朗挺拔,這一對男子走出去,少不得會吸引不少人的目光,段瑋儒絕對是對得起自己的名字的,不過說起經商卻有些微妙了,夭拐知道,段瑋儒志不在商,這對於經商世家來講,可算不上什麼好事情。
此時正值圓月高掛,星光耀空,劉傑明和段瑋儒只兩個人,偷偷地躲在角落裏,夭拐作為一個光明正大的偷看偷聽之人,十分不解兩人為什麼會偷偷摸摸的出現在這裏,難道有什麼事情不能明日再說嗎?
所以當劉傑明環着段瑋儒親下去的時候,夭拐真是沒有一點點防備。
石化了的夭拐:「……」
直到兩個人都離開了,夭拐才活動了下自己僵硬的身軀,原來他們兩個人竟然是這種關係啊?
夭拐恍然大悟了,怪不得他一直都覺得怪怪的——兩個人之間的相處怪怪的,劉傑明排斥呂雅茹怪怪的,他不知道什麼原因回到過去看着兩個、不、三個小孩子天天玩耍也怪怪的。
——所以,他回來的目的,是為了要了解劉傑明的情史啊。
夭拐悟了,或者可以說,這次劉傑明身邊發生的事情,就是跟段瑋儒有關係嘍?那呂雅茹又在其中扮演了什麼角色?夭拐想起劉傑明是結過婚還有了三個孩子的,這麼說他最後也沒有跟段瑋儒在一起了是吧,莫非那個呂雅茹就是劉傑明日後的妻子?
可是看起來他們兩個人的感情很好吧,夭拐瞪着兩人消失的地方發呆,感情這麼好,日後也會分開嗎?夭拐心中不免有絲沉重,兩個人又是因為什麼分開的呢?夭拐想起在幾十年後,c國的同性取向者還是不能夠明面上坦白自己的性向,他們承受着巨大的壓力,不被絕大部分的人所理解,來自家人的阻撓,社會的嘲諷,工作的困難,在幾十年後那個可以算是開明的社會尚且如此,那麼在幾十年前的現在呢?豈不是更加的艱難?
所以兩個人最後有了自己的生活也不是不可以理解吧,夭拐有絲不確定,可是不可避免的,夭拐還是有點憤怒和悲哀。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
夭拐漫無天際的想法被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了,蹲着的夭拐一抬頭,就看到了一臉慘白的呂雅茹。
——所以這是被撞破了□□的節奏?等等,好像呂雅茹這個時候還沒跟劉傑明在一起,嚴格意義上來講不算是□□。不過呂雅茹的表情就是一副大受打擊的模樣,夭拐覺得呂雅茹這一定是吃醋了的表現,她喜歡劉傑明?
夭拐又開始為劉傑明和段瑋儒擔心了,呂雅茹會不會將這件事情捅出去?讓劉傑明和段瑋儒身敗名裂?畢竟由愛生恨什麼的絕對不是一句玩笑話。
看着呂雅茹一臉蒼白的轉身跑回了呂宅,夭拐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跟上去,畢竟他是個男人,跟在一個女子身後總不算那麼回事兒,□□歲的時候也就罷了,如今呂雅茹怎麼說也是十七八歲的年紀,就算這裏沒人知道他的存在,他也不能跟在一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後面不是。
更何況就算他跟着呂雅茹,呂雅茹要做什麼事情來他也沒辦法阻止,這些都是已經發生過的事實,他無法做出任何改變。
夭拐覺得有一種無力感,他在這個世界只是一個旁觀者,什麼也無法做。
段瑋儒自小就知道自己跟別人不一樣,當然不是指家世,而是指在男女感情上,他是個男孩子,但是他喜歡的是男子,不是女子。
而且喜歡的那個人是自己最好的兄弟,他叫劉傑明,自己總喜歡叫他「明哥」,這個稱呼是屬於他自己的,但是在多了個也叫劉傑明「明哥」的呂雅茹後,段瑋儒就不再這麼叫劉傑明,他承認他有點不舒服。
在最初明白自己的心意時,段瑋儒不是沒有掙扎過,甚至一度自厭過,他當然清楚這代表了什麼,一個男子喜歡上另一個男子,本身就是不容於世的,更別提他們兩家都是什麼身份。
然而當劉傑明親口告訴他他也喜歡他時,段瑋儒還是應了。
就算這幸福是偷來的,他也希望能夠長一點,再長一點。
不在乎天長地久,只在乎曾經擁有,這或許是最能安慰自己的一句話了,哪怕劉傑明再三重複他們一定會一輩子在一起,段瑋儒也都只當做笑話來聽。他可以無所謂,就算是名譽盡毀窮困潦倒也沒關係,可是他不希望劉傑明也變成那個樣子。
劉傑明在書法上十分有天賦,他也熱愛書法,段瑋儒知道,如果劉傑明一直走下去,絕對會成為c國最出類拔萃的書法家,他對他的愛人有這個信心,可是相對的,只要這個書法家有一個同□□人的事情透露出去,他就會身敗名裂,一無所有。
他絕不忍心看到自己的愛人落到如此地步。
所有這真的是偷來的幸福,隱藏在光明之下,黑暗之中,永遠見不得人。
段瑋儒苦澀的笑了,他坐在書案後,手上摩擦着書角,目光中盛滿了哀傷。
夭拐站在段瑋儒的正對面,心裏一陣陣抽痛。
他也不曉得怎麼回事,在這裏,他似乎可以看透每個人的心思,無論是劉傑明熾熱的愛戀,還是段瑋儒絲毫不遜色劉傑明的感情,他似乎都可以感受得到,並且因為這個而痛苦。
就如同他能看清劉傑明對待這段感情的一往無前無所畏懼,也能看清段瑋儒對待這段感情的踟躕不定愈見迷茫,他們兩個人都深愛對方,然而在對待感情上的態度卻大不相同,可是有誰做錯了嗎?
誰也沒做錯,愛一個人就要跟他在一起的這一方沒有錯,愛一個人就要他幸福我自己無所謂的另一方也沒有錯,誰也不比誰遜色,誰也不比誰卑微。
在只有一個人的書房裏,夭拐看着段瑋儒一個人哭得傷心,多想上前去為他拭去淚水,告訴他別哭,可是他們雖然面對面,卻是咫尺天涯,夭拐頭一次痛恨自己的無能,若是他也像孔局那般,是不是現在就不會這麼無力了?
他看着段瑋儒在深夜裏一個人落寞,看着段瑋儒在白日裏和劉傑明幸福,他有點怨恨劉傑明了,你只看得到他每日裏都開心,但是你有沒有看到他一個人痛苦的時候呢?這樣的人你真的愛他嗎?還有那個插在兩人之間的呂雅茹,之前不覺得有什麼,現在夭拐看着卻是礙眼極了。
呂雅茹明明知道了兩人之間的關係,她明明也愛着劉傑明,若她跟一個正常的女子那般歇斯底里或是黯然傷神也就罷了,夭拐看到的呂雅茹卻是正常得很好似什麼也沒發生過,這樣的呂雅茹,讓夭拐異常的提心弔膽,就仿佛呂雅茹只是在安靜的蟄伏着,等待着一個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