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不多時,一個白髮老者緩步走到座位處,玄燭三人一齊起身行禮。秦柯見眾人對他恭恭敬敬,猜想他應該便是掌門玄益了,偷眼瞧去,只見他一身白色道袍,精神矍鑠,滿臉笑容,模樣和藹可親,心中升起一股親近之情。他輕聲對韓平道:「掌門果然是神仙一般的人物!」韓平譏笑一聲,道:「他倒是與張半仙有幾分相像。」秦柯早熟悉他的脾性,只笑了笑,也不說話,心中卻對玄益神往不已。
玄益走到正中的座位前,卻沒有坐下,看了看對面站着的百十名年輕面孔。眾人知道他要說話,不敢再發出一點聲響。玄益微笑道:「玄空門好久沒有這麼熱鬧啦!」台上其他三人相視一笑,玄益接着道:「想當年玄空祖師創立玄空門,算到如今已有一甲子。六十多年來,玄空門經歷風風雨雨,始終屹立不倒,雖不及少林峨眉聲勢之大,但在武林中也不再是籍籍無名!如今我們廣收弟子,不僅是見證玄空門今日之威名,更要由你們把玄空門的英名傳承下去!」他聲音不大,卻能清晰傳到每個人耳邊。眾人聽了內心熱血沸騰,個個摩拳擦掌,立時便想成就一番事業了。
玄益坐到位子上,對這左手側的玄燭點了點頭。玄燭起身道:「大家跟隨大師兄學習三月,想必都學到了不少的本領,今日便是大家展示身手的日子。考校採取擂台比試的方法,不唯勝負,點到即止,只為看大家的品行、資質、用功與否等等。只要我們幾人看中,便會當場收徒!」眾弟子小聲歡呼。徐雲走上前,先向掌門玄益行了一禮,又向玄燭拜了一拜,道:「師父,今日考校人數恰好一百一十二人,共分六十六組,竹籤已備好,是否開始抽籤?」玄燭一揮手,便有兩名玄空門弟子抬着箱子走到木台上。一眾新弟子依次抽取了自己的竹籤。秦柯向韓平晃晃手裏的竹籤,只見上面寫着己卯,說道:「不知會碰到誰,希望不要太難對付。」韓平輕輕一笑道:「就憑咱們的功夫,還會怕誰麼!」說着手裏不自覺握緊了自己的竹籤。
抽籤完畢,眾弟子便依次上台比試起來。大家只學過三個月的長拳,比試也沒什麼看頭,眾人一眼便能看出誰資質較佳,誰肯用功,是以評判起來並不困難。一些武林中人的子嗣,在入玄空門之前便有些根基,手段自然厲害些,一上台三拳兩腳就把對手打下台來。贏了的自然趾高氣昂,輸了的灰頭土臉,沒精打采。幸好玄燭三人收徒,並非只收勝者,倘若敗者確實資質不錯,又或者確實刻苦學好了入門功夫,也是有機會留下來。
不多時,便已有許多人決出結果。幾個師父果然當場收徒,眾人被分站在了校場兩側,被選中的一邊自然喜形於色,沒選中的不免垂頭喪氣。落選的十幾人必是吃不下苦,沒有認真練功,眾人心裏都有公論,確實沒有冤枉了他們。
秦柯在場下等待許久,手心裏也已捏了把汗,這才輪到他。秦柯向韓平一點頭,走到台邊,慢慢爬上木台,走到中心位置。眾人看他笨拙的身手,不禁一陣嬉笑。原來大家都看秦柯平日單純,又好欺負,若不是身邊總有個韓平,他一定早就呆不下去了。正在這時,木台另一邊,一個纖細裊娜的身影輕輕一躍,便在台上站定,眾人喝了一聲彩。只見那人身上青色衣衫洗的發白,一頭青絲束在一側,膚色雪白,彎眉若柳,唇紅齒白,嘴角笑意盈盈,竟是一個妙齡少女。台下眾人一陣譁然,想不到今日她居然也來參加選拔,更想不到秦柯這小子運氣忒好,讓他碰上這等好事,如此還不是輕鬆過關?只有徐雲等玄空門年長弟子臉上笑得高深莫測,不知心中在想什麼。秦柯一見她,頓時臉上發燒,不敢抬頭,心裏砰砰直跳。原來這少女便是當日替他與韓平向徐雲求情的少女,說來也算他們的恩人。自那日以後,秦柯再也沒見過她,不成想今日居然會在擂台上碰見。
少女站在秦柯對面,細細打量一陣,發現他居然是那天的那個小乞丐,沒想到換了乾淨衣裳居然十分靈巧好看,眉宇間神采不凡。她不禁一笑,嘴邊兩個酒窩露出來,十分可愛,沖秦柯說道:「喂,我叫葉雨桐,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秦柯支支吾吾道:「我叫做秦柯,你、你好……」眾人在台下偷笑,不覺發出聲來。葉雨桐也笑道:「原來是秦大哥,待會兒比武,你可要讓着小妹啊!」
秦柯臉不禁又紅了,不敢看她,支吾道:「好、好……」
眾人哈哈大笑。葉雨桐笑了笑,說道:「我要出手了哦。」說罷便一掌擊來。她出手前還要提醒一句,台下眾人又是一陣笑。雖然她使的也是入門功夫,但一招一式規規矩矩,隱隱有着行家風範,與新手大為不同。原來葉雨桐從小長在玄空門,雖然不曾正式拜師學藝,但幾位師父授徒時,她便經常在旁觀看,久而久之也學會一些拳腳功夫。幾年下來,她的功夫早已有些模樣。而秦柯不過學了三月,還不曾得到好好教授,哪裏會是葉雨桐的對手,徐雲等人自然是因此發笑了。
台下眾人見葉雨桐招式儼然,又喝彩一聲,方才的譁然頓時變成慶幸,都在心裏暗想,幸虧比試沒有碰上她。韓平不禁也為秦柯捏了把汗。秦柯在台上卻不明所以,似乎還沒回過神來,見了葉雨桐過來,抬手招架。沒想到葉雨桐只是虛晃一招,兩步繞到秦柯身後,起腳正踢在秦柯左腿腿彎的委中穴。秦柯左腿一軟,一個踉蹌便摔倒在地。台下眾人哈哈大笑。
葉雨桐沒想到這一擊竟將他摔了個狗吃屎,也嚇了一跳,感覺有些愧疚,忙伸手去扶秦柯,關切地問:「你沒事吧?」台下眾人心裏的慶幸不禁又變成了惱恨,心想要是讓葉雨桐也這麼扶自己一下,就算摔多少跟頭也情願。秦柯漲得滿臉通紅,不敢看葉雨桐。他站起身,忙收斂心神,心想,我可不能這樣丟臉,如果進不了玄空門,又要回去當乞丐了。這樣想着,秦柯馬上便冷靜下來,沖葉雨桐抱拳道:「對不住,讓你看笑話了。」說完仔細紮下馬步,擺好起手式。葉雨桐見他認真起來,也收斂神情,絲毫不敢大意。
葉雨桐依舊一招虛招,朝秦柯襲來。秦柯有了一次教訓,當然不會再上當。兩人來來回回接招拆招,居然打的不分上下。台下眾人都不禁大奇,沒想到秦柯功夫練的有模有樣,以前竟是小看了他。台上兩人斗得滿頭大汗,北面座椅上幾人看得也連連點頭。秦柯所學雖不及葉雨桐多,但在比斗中對入門的那一套拳法領悟更深,雖然只有十幾招反覆使出,但所用招式無不恰到好處,每每還有一些變招出現。兩人正在難分難解,秦柯使出一招「猿猴攀樹」,兩掌沖葉雨桐抓來,如同猿猴要攀住枝條一般。這招已經用過兩三遍,葉雨桐自然不懼,低頭俯身欲攻擊秦柯胸腹空門,逼他變招。哪知眼裏一花,空地里見一隻腳向自己胸口襲來,就好像自己主動往那隻腿上撞去。她急忙變招,仰頭後退。然而自己力道用盡,怎麼來得及,上身後仰躲開了,腿卻跟不上,要看就要仰倒在地。眾人不自覺發出一聲驚呼。恰在這時,秦柯猛地收住手腳,一個轉身繞到葉雨桐身後,在她肩頭輕輕一扶,她便好好的站了起來。
秦柯趕忙抱拳沖葉雨桐一揖,道:「對不住了,你沒事吧。」葉雨桐這才從剛才的險情中回過神,紅着臉道:「我沒事,你可真厲害啊!」
台下不禁鼓起掌來,幾個長老也連連點頭。玄益突然開口說道:「欲擒故縱,變化多端,不錯不錯。」原來秦柯靈機一動,將原來的「猿猴攀樹」變換過了。試想猿猴雙手去抓樹枝,雙腳必然在下遊蕩,以平衡身子,穩固下盤,哪有再來攻擊之力。秦柯反其道而行之,僅用一腳支撐身體,另一腳踢出,果然出乎意料。同時,他也故意在前幾招里多使幾遍「猿猴攀樹」,就為了這一擊成功。玄益又問道:「孩子,你叫什麼,從哪裏來?」
秦柯恭敬道:「我叫秦柯,從小無父無母,在寺廟長大。」
「哦?」玄益臉上現出饒有興趣之色,又問道,「哪座寺廟,如何又到了這裏?」
「寺廟名叫渡劫寺,在離揚州不遠的山間。只因圓苦師父去世,寺里的師兄都無心再留,弟子無法回山,只好流浪出來。」
玄益神色變了變,道:「原來如此。圓苦大師佛法精深,慈悲為懷,從前跟我也有過一段交情,不想他竟早已圓寂,我竟到今天才得知。」眾人靜靜聽着,臉上也露出黯然之色。玄益又說道:「孩子,你說你由圓苦大師撫養長大,我便明白了。我見你心思細膩,臨機應變,根骨也不錯,不知道你想不想跟隨我學習功夫,拜入我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