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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三第一更,祝各位親早上愉快!)
鄒老爺屏着呼吸進了正屋,坐在他以前經常坐的主位上,等了好久才習慣了屋裏的味道。
以前從不覺得自家髒亂差,跟着小兒子們過了一年多,怎麼越看老宅越覺得不順眼?這牆黑的都能刮下來幾斤當墨汁用了,案几上油膩膩一摸一手油,從內屋裏更是散發着一味難聞的味道。
鄒老爺子抬頭看着幾個兒女,發現他們緊鎖眉頭,顯見得難以忍受這種味道。而鄒大和朱氏則是坦然自若,好象沒有聞到什麼異味似的。
他清了清喉嚨,剛準備開口,馬氏便『嗷』的一嗓子哭出聲來了,鄒老爺子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噎個半死。
「嚎他娘的嚎?」他怒火衝天的罵道,「老子還沒死呢?你哭個甚?」馬氏『嗝』的一下止住哭泣,委屈的抹着眼淚。
「都坐下!」鄒老爺子說道。
屋子裏能坐的地方,實在是太少了,幸好鄒晨有先見之明,她和美娘一人抱了一個葦席,她和美娘坐在前面,兩位母親坐在後面,鄒青華一看有地方坐,立刻緊跟着蹭到了兩位嫂子的後面,把自己完全藏起來。
另一張葦席則給了二郎他們幾個,丁啟一見渾家藏起來了,立馬福至心靈,他也笑呵呵的蹭到幾個外甥後面,藏了起來。
鄒正達和鄒正業坐在馬扎子上面,至於鄒正義和鄒秋華他們,則是連看也沒有看一眼。
鄒正義期期艾艾的蹭到了老爺子的身邊,拿了一個馬扎子,面露討好之色坐在了老爺子左手。朱氏則是理所當然的要跟着鄒正義一起坐,被鄒老爺子一個眼刀掃過去,嚇的躲到了門邊,馬氏搬了一個馬扎坐在了鄒老爺子右手邊。
「大郎和三郎呢?」鄒老爺子問道。
鄒正義小心翼翼的回答:「阿爹,大郎和三郎去宛丘有事,要明天早上才回來。」
「哼哼!」鄒老爺子冷笑數聲,「明日寅時之前,族中十四歲以上的男丁必須要去宗祠集合,你居然敢放他們去宛丘?你膽子倒是真的大。明日若是你的兩個兒子不到,我可保不住你。」
鄒正義聽了這話,腿先軟了幾分,顫聲道:「爹啊,已經請人去叫了,去叫了,今天夜裏管保回來,管保,……」
鄒老爺子也不理他,用手敲了敲案幾,沉聲說道:「昨日的事情,想必家裏所有人都已經知道了!我被升為族老,而正達和正義則被配享宗祠。這事,是咱們鄒家的榮耀,也是祖宗們保佑,孩子們惜福才有的榮光。原來,應該立刻去你們祖父祖母墳前告祭,只是族裏還有更重要的事情,所以等到路修完後給二郎辦完親事,大姐和二姐,你們需得記住,你們要和幾個兄弟們一起去墳前給祖父祖母燒個香,磕個頭。」
鄒秋華和鄒青華聽了,連忙站起身答應。
「以前的事情,咱們就先不說了。今天咱們說的,是以後怎麼辦!」鄒老爺子又說道。
鄒正義急忙開口:「爹啊,您說咋辦,我們就咋辦。嘿嘿,……」說完了齧着牙看着鄒老爺子直樂。
「閉嘴!」鄒老爺喝道,「我說話,哪裏有你插嘴的餘地?」鄒正義縮了縮脖子坐在馬扎子上不敢說話了。
「咱們這個家,是已經分成了兩股了!正達和正業是一股,這老宅是一股,以後我隨着正達正業過,你們娘隨着老宅過,這是定好的了。」
馬氏聽了這話,抬起頭剛想說些甚麼,卻被鄒老爺子揮手打斷。
「以後,不管是誰,都不許再說二話。我是不會再回來了,你們娘也是不可能住到新宅去的。正義啊……」鄒正義連忙喛了一聲,鄒老爺子才又說道,「你也老大不小了,都快當祖父的人了,我也沒啥可說你的,我只是希望你以後能踏踏實實的種田,別再想啥子歪門邪道的。」
「大郎和三郎的婚事,這事我也想明白了。我前幾日去託了宛丘一個人牙子,請他幫着在外地找兩個身家清白的小娘子,只要沒病沒災不聾不啞,家裏人沒犯過啥官司,就讓人牙子幫着咱們給買回來。至於這個買人的費用嘛,不用老大你們操心,這錢我出了。」
「老2,老三,你們覺得咋樣?」鄒正達和鄒正業便站起來說這沒問題,鄒老爺子聽了滿意的點點頭,贊道:「老2和老三,一向是通情達理。尤其是兩個兒婦,那真是沒話說。」
「明天開始修路,大約要修一個月左右,族裏是不管飯的,每天家裏人做好飯端過去,若是不送飯,那就只等着挨餓吧。老大家的,這話你可記住了?」朱氏不妨還有自己的事,她眨眨眼睛說記住了。
「若是無故不去,或者假託生病不去的,那也行,把鄒這個姓氏還給宗祠就成了,然後光着身子從鄒里滾蛋。」
鄒正義聽了這句話,打了一個冷顫,然後深深的低下頭去。
「還有,別指着學堂那幾個半大小子們說能話。那些都是咱鄒族的希望,光宗耀祖全指着他們幾個了,他們每天去進學,好好聽先生們講課那便是給咱族裏爭光了,誰也不許指使他們幹活。」
鄒老爺子這一番話,說來和以往威勢完全不同,以往他話里話外都是我鄒家如何如何,現在一旦說話那便是鄒族如何如何,果然是應了一句『老話』:權力越大,責任越大!責任越大,眼界越開。
家裏的人低眉順眼的聽着鄒老爺子訓話,沒有一個敢隨便出聲的。鄒老爺子掃視了一下,深覺得滿意。
「老大家的!」他突然指名叫着朱氏,朱氏不情不願的站起來。
「我咋聽說,你起了歪心眼要將你母親家侄子說給小晨?」鄒老爺子冷冷的說道。
「啊?」朱氏慌亂的擺擺手,「沒有的事,沒有的事,……」
鄒老爺子重重哼了一聲:「我諒你也沒有這個膽,我告訴你,小晨是我鄒家的小娘子,我鄒家的小娘子豈能再嫁與你家?你若是再敢起歪心眼,我管保你那侄子見不着明天的太陽,你要不信只管去試試。不說我饒不了你,黃家第一個會滅了你。」
他看着朱氏,心裏大罵這個蠢婦笨如豬狗,居然還敢打小晨的主意?小晨的主意能是好打的?不說黃親家,只是黃天青一個人,便能把鄒家揉成扁的圓的。當初我就怎麼答應馬氏同意讓她娘家外甥女嫁到我家了呢?我真是豬腦子啊。看看我自己挑的這兩個兒婦,一個賽一個的賢慧,又一個比一個的能幹。
「我的話都說完了,你們都有啥需要補充的?」他說道。
鄒正義抬起眼皮看了一眼父親,低下頭去搖搖頭,鄒正達和鄒正業則是站起來說沒有啥補充的,爹說的挺好。
家庭會議開完,鄒老爺子揮揮手,便準備站起來回村東。這時,馬氏突然擠出幾滴淚水,抽抽噎噎的哭了起來。
「他爹啊,我侍候你幾十年了,這沒有功勞還有苦勞呢,你可不能不管我啊?」
「我怎麼能不管你?」鄒老爺子嘆道,「我走的時候,可帶走家裏一文錢了?可帶走一分地了?可帶走一片瓦了?一百多貫錢留給你,一百多畝也留給你,還有那些金銀首飾全部都給了你,我只帶了幾件換洗衣裳走的。這叫不管你?」
馬氏聽了這話,辨解道:「那錢,早就花沒有了。地也賣了,眼見得家裏就沒有吃的東西了!」
鄒老爺子冷笑道:「你倒是大手筆,一年半你花了一百多貫。你一年能掙一百多貫嗎?」
馬氏曀了一下,「那,那也不是我花的啊?」
「是啊,不是你花的,你都送給你母親家人了。可是你沒錢花的時候,你母親家人可知道送你幾貫花花嗎?」鄒老爺子反問道。
「你向來將錢視的比命還要重,怎麼我走了這一年多,一百多貫你就跟流水一般的花出去?一年一百貫,誰養得起你?」
馬氏聽了這句話,忘了辯解,張大嘴巴看着鄒老爺子發愣。她能說,這是兒子和兒婦趁她不注意偷走的嗎?不能說,打死也不能說。
鄒老爺子嘆了一口氣,「老2,老三呢,今年的贍養快給了吧?」
鄒正達回道:「是的,爹!臘月的時候要給的。」
「我的那一份,不要了。全給你母親吧!」鄒老爺子揮揮手,象是想把煩惱趕走,「我在家裏吃穿都不用錢,我除了喝個茶也沒得甚的愛好,喝茶你們又不需要我結帳,月月都替我結了。我要錢,真是一點用也沒有。都給你母親吧,唉……」
鄒正達和鄒正業低聲交換了一下意見,鄒正業輕輕說了一句,可以。他便拱手道:「阿爹,今年的贍養,按往年的規矩是五貫錢,二十石糧食。既然阿爹說不要了,那糧食我們回頭先給娘送過來,錢等到臘月的時候再給。」
鄒正業這時說道:「我們再多加十石,這樣三十石糧食絕對夠娘吃一年的了,另外四季衣裳依舊不少,還有,……」鄒正業回頭看了一下鄒晨,看到她點點頭,便接着說道,「如今孩子們也都有私房錢了,所以孩子和我們商量了一下,以後一年他們一人給祖父祖母一貫的養老錢。哪怕就是他們成親後,這個錢也會一直給下去的。」
其實,他們有能力給的更多,別說三十石,就是五十石一百石也給得起,然而給的多了又會和以前一樣,老宅會死死的纏住他們,不讓他們有一點喘氣的工夫。所以只要馬氏有糧食吃,至於鄒大他們,這世上哪有弟弟贍養哥哥的道理,更何況這個哥哥還是一個健康人,又有兩個正當壯年的兒子,隨便種些田也能夠吃了。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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