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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啥?」鄒青華顯然是不知道這件事情的,把菜給盛了出來,吃驚的問道。
鄒晨點點頭。
「李家堡的一個叫李陳氏的寡婦可以做證!」鄒晨說道。
「大伯以為我被打暈了,什麼都不知道,可是事後我慢慢的想起來了。但是,我沒有對任何人說起。我總想着,他是我親大伯,縱是有萬般不是,難道能讓我二伯和阿爹把他殺了不成?他不成器,咱家就養着他,只求他不出去賭錢,不禍害我們家。將來我四個哥哥有個兼顧家眷的好名聲就成!如果我們家不養着大伯一家,恐怕我四個哥哥連秀才都不能去考,人人會唾罵我四個哥哥無情無義不孝順。我呸,這是什麼世道?惡人反而可以逍遙?」
「我們可不想到時候,我四個哥哥中了秀才,人家指着脊梁骨罵我四個哥哥自己住着高樓廣廈,親大伯卻住着泥草屋。養着大郎和三郎,那是大郎三郎知道錯了,知道改正。可是你看看他的二女兒,整天好吃懶做,跟着她娘整天東家長西家短的。她和她娘就沒有想想,鄒家還有一個沒出嫁的小娘子呢。這樣的人,我可不願意將她接到身邊,我看着就噁心。」鄒晨提起鄒二姐一臉的厭惡。
鄒青華顯然是不知道這段公案,聞聽此言沉默了下來。是啊,鄒晨家養着大伯家已經是仁至義盡了,難道還得再養着他們家的閨女嗎?這到哪裏也說不過這個理去啊?
「真想對她閨女好,那就讓她閨女遠遠嫁了吧!嫁到一個不知道她爹娘是個什麼品性的人家去。」鄒晨冷冷的說道,「現在知道後悔了?當初教養孩子的時候怎麼不往正道上教?就沖他當年藏了人參不肯給我阿爹救命,我們家這樣待他,他也應該感恩戴德了。」
鄒青華聽到鄒晨提起了這個事,長嘆了一聲,再也不說話。心裏打定了主意,若是大哥再來問,就一口回絕,犯不着為了他得罪了兩個好哥哥。
鄒晨和小七在宛丘又住了幾天,便準備打道回鄒家莊。鄒晨為什麼出來去宛丘,便是和鄒正義有關。原本給他們蓋房子鄒晨心裏就不歡喜,然而對鄒正業和黃麗娘有非常深的感情,又是真心的把小七當做兒子養的,所以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這一段,鄒正義又借着蓋房子老往他家鑽。一來就跑到鄒老爺子那裏去奉承,鄒老爺子雖然對他不假辭色,然而到底這是他以前真心喜愛的長子。如今聽話又沒惹了事,便漸漸的給他好臉。鄒晨心裏不順,便提出去宛丘住上幾天。
小七在宛丘玩的也痛快,他是只要鄒晨在就可以,爹娘在不在都無所謂。丁啟和鄒青華的大兒子丁大寶。比小七大了二三歲,正是能玩在一起的年紀,他平時跟着一個私墪館的先生在做學前開蒙,下了學就領着小七在院子裏玩耍。小七雖然年紀小,可是鄒晨從去年起就開始對他進行啟蒙,現在《太公家教》都背的差不多了。《百家姓》也能背上一段。兩個小哥倆只要玩在一起,就是你背一句,我背一句。把背書當成遊戲來玩。
鄒晨只要一開口說要回鄒家莊,丁大寶就開始跟他娘各種撒嬌,就是不讓她們姐弟走,讓小七陪着他玩。鄒青華以前為了讓這個兒子讀書,那是沒少操心。如今看到小七引誘着大寶往正途上奔,當然不願意小七走了。所以也是使了渾身的解數來勸鄒晨留下。
這一日,到了私墪休沐之日,丁大寶整整一天都呆在家裏,和小七向簡直就是玩瘋了,倆人找了好幾個板凳和小馬扎當做城池,一個攻,一個守,兩個大將軍在太陽底下揮舞着拳頭,用剪刀石頭布來決定前進後退的步驟。
倆人正玩的高興,聽得豆腐坊處傳來丁啟哈哈大笑的聲音,一會他領着仇九從豆腐坊的後門進了院子。
「喲,兩位小侄子,這是在玩三國呢?」仇九看到每個板凳上面都放着一張紙條,上面寫着陽板坡、徐州、許昌之類的城市名。
「小姑夫好,九叔好!」小七禮貌的拱了下手,丁大寶看到了也跟着有模有樣的向丁啟和仇九問好。
仇九站在倆個孩子前面誇了一陣,把丁啟夸的心花怒放,然後才問道:「不知道小晨在不在?我是有事尋她的。」
「想必是在屋裏看書,太陽這麼毒,也就是這兩個小子不怕曬黑了。」丁啟先請仇九坐下,然後才走到窗下喊鄒晨的名字,鄒晨這時正捧着本時話小說,腳踏着風扇,悠閒自在的看得入迷,根本不知道院子裏來了人。
伸出頭一看,原來是仇九,心下一喜,想必是前幾天問的那間鋪子有了眉目。
走出去替小姑夫和仇九奉了茶,才問道:「九叔,您今天來找我,是有事嗎?」
仇九看了一眼丁啟,似有為難之意,鄒晨笑道,「九叔,我這個生意是要和我小姑娘一起合作的,沒事,您就直接說吧!」丁啟低下頭,輕輕咳嗽了一下,臉上浮出一絲笑容。
仇九從褡褳里拿出一份契約,放到了鄒晨的面前。鄒晨拿起一看,原來是繡坊街四間門面的契約。吃驚的說道:「九叔,這?這價格沒有說攏,怎麼就把契約給拿來了?」
「攏啥攏?」仇九擺了一下手,故作豪邁,只可惜他當混混久了學不來王霸之氣,「契約你直接收下,啥錢不錢的?你和我還客氣?」
鄒晨立刻把契約放在桌上,搖頭道:「九叔,這可不行。我不能白拿,這可是一千六百貫呢!」
「啥?一千六百貫?」仇九眨眨眼睛,好象不相信似的,拿起契約上上下下瞅了瞅,自言自語道,「五娘沒說這麼多錢啊?」
嘀咕了一陣,依舊把契約放到鄒晨面前,不悅的說道:「別說是一千六百貫。就是一萬六千貫,你九叔說送給你了,那就是送了。你要是和你九叔客氣,那就是不給你九叔臉。你是不是想讓人指着鼻子罵你九叔,說你九叔沒臉呢?愣啥愣,讓你收着就收着。」
說完了之後一拍腦門,哎呀一聲,「瞧我這腦袋,你五娘嬸嬸給你寫了一封信,說你看了信肯定就會把這契約給收下的。你看看吧……」說着從懷裏掏出了一封皺皺巴巴的被壓得不成樣子的信。尷尬的伸出手撫了撫遞給了鄒晨。
鄒晨站起身,拿起手巾擦了一下手,伸出雙手恭敬的把信接過。卻看到信封早已經被拆開過了,眉頭挑了一下卻沒有抬頭。
信寫的很短,就廖廖幾行。鄒晨卻看了很久,眸子裏閃動着氤氳霧氣,一滴淚珠掛在睫邊。盈盈欲滴。
她將信放在了契約上面,然後恭敬的對仇九福了一福,說道:「五娘嬸嬸和九叔的好意,我心領了,到時生意成了,我算你們的一千五百貫的紅利就是。」
仇九這才眉開眼笑:「這才對。咱們倆家誰跟誰?紅利啥不啥的無所謂。要是沒有你們的主意,我仇九現在還在街面上混呢!到哪裏開這個賣場?」
「九叔,快別這麼說!要是沒有九叔。陽陽他……」鄒晨看了一眼小七趕緊改口,「不說這個了,九叔在家裏吃飯吧!我弄幾個小菜,您和我小姑夫吃上幾杯酒。」
仇九一聽有酒喝,臉上露出嚮往的神情。然而到底還是搖搖頭,「不行。我得回家!你不知道,你五娘嬸嬸也不知道在哪裏聽說了什麼胎教,非要我天天和兒子說話,說這樣兒子和我親。這酒啊,先欠着。我還得回賣場去,現在你嬸嬸不在,我是忙得一個頭兩個大啊。」
說完之後又是一拍腦袋,「你說我這忘性怎麼這麼大?你說的下口那個鋪子也給打聽好了,明天我帶着下口的私牙子來找你。……」鄒晨聽了之後連忙道謝。
仇九擺擺手,欲言又止,可是想了想又開口道:「小晨啊,你喊我一聲叔,有話我得說到前面!你要是想做生意,最好是穩當着來,咱先由小吃大,可不能一口吃個胖子啊。你這一下子買了二個鋪子,萬一……」
鄒晨笑盈盈的又福了福,「九叔,謝謝您了。不過這個生意您可以放心,到時,我一準不會讓您和五娘嬸嬸賠錢的。」
仇九聽了這話搖了搖頭,顯然是不看好的,只是又不好說什麼,便只能學着知州大老爺走路的樣子背着手邁着方步離去了。
第二天,果然又來了一次,領了下口的一個私牙子。在老行街給鄒晨找了一個門面,不僅如此,還帶了一個小小的倉庫,而且價格還便宜,合起來約有四畝地,才六百多貫。鄒晨當即決定買下這個鋪子,便央了丁啟將她和小七送回家,順便去看鋪子。
鄒青華勸了幾次都沒有勸動,眼見得她歸心堅定,只能無可奈何的放她們歸去,丁大寶知道後大哭了一場,拉着小七的手死活不放,非要跟着一起回鄒家莊不可。鄒青華打了幾巴掌也不行,最終只能答應讓丁大寶隨着丁啟一起去送小七走,然後和他爹一起回來。
回去前,去了風五娘家裏和仇父仇母拜別,鄒晨又說了一次請仇母去指導釀酒的話,仇母只是拍拍她的手沒有答應什麼,鄒晨無法,便只能等到回到鄒家莊請父親出面,來請仇母。風五娘又是準備了大包小包的東西,請鄒晨拿回去孝敬鄒老爺子,鄒晨也不推辭,笑着收下了。
回去的路上,小七和丁大寶坐在車簾外拍着手在唱兒歌,丁啟面帶微笑看着內侄子和兒子,不時發出爽朗的笑聲。
馬車內,鄒晨撫着風五娘的信,陷入了沉思中。
「……五百貫,我買了這幢繡坊,送於晨兒。……從此之後,往事如煙,再與我無半點關係,……我風五娘從此後只為仇九而活,為兒子而活,……」
仇九也許是知道的吧!鄒晨在心裏默想。
知道卻不說破,只當不知道,其實只是為了風五娘能夠快活的生活每一天。
也許,這才是真正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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