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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鄒正達那句要賣孩子的話,屋裏沉默了半晌。
鄒老爺子看着鄒晨,親切地問道:「小晨啊,你爹是什麼個意思?」
鄒晨低下頭,抹了抹眼睛,哭着說道:「爺爺,求爺爺您救救我爹吧,我爹他今天早上聽到大姑姑捎過去的信兒,一時心口發痛,疼的暈了過去,現在躺在床上生死不知,爺爺,要是我爹死了,我家可怎麼辦啊?」
鄒正達看了眼鄒晨,心裏讚賞她隨機應變,臉上依舊神色不變,「爹娘,老三這一病,一天就是幾十個大錢的藥錢,眼見得這半個月就花了快兩貫了,以後還不知道要往裏面填多少呢。……」
馬氏聽到藥錢,心裏有些發虛,生怕兒子跟自己要錢看病,本來還想罵兒子一頓出出氣,這下子徹底的不說話了。
「我知道爹和娘手裏都是有錢的,上次鄒正義不是還從柜子裏拿走一百多兩銀子,幾十貫大錢嗎?我和老三是沒錢的,要不,爹和娘先把錢替我們出了,等我們啥時有錢啥時還。呵呵!」鄒正達笑呵呵地說道。
「老二,你怎麼說話的?我是你大哥,你怎麼能直呼我的名字?」鄒正義站起來指着鄒正達怒道。
鄒正達眯起眼睛,冷冷地看着鄒正義,把他看的心裏發毛,「你算個什麼東西?再敢用你那狗瓜子指着我,我就把它掰了!」
「好了!」鄒老爺子大喊一聲,他看着兩個劍撥弩張的兒子。這個家,散嘍!散嘍!他嘆息道。
馬氏眼珠一轉,說道:「……那柜子裏的,是我和你爹的養老錢,絕不能動。你會沒錢?你們要是沒錢的話,那宅子是怎麼蓋起的?」
鄒正達笑道:「娘啊,我們宅子是怎麼蓋起來的,娘還不清楚呢?我們是向宛丘城裏的貢生老爺借的,現在我們的債還沒有還清呢!娘準備要替我們還債嗎?」
「你蓋房子憑啥我還債?」馬氏罵道。
「呵呵!娘說的真對!大姐家沒糧食吃,憑啥要我賣兒賣女來湊錢給她?」
「老二,你是不想出這個錢了?」鄒老爺子陰沉着臉問道。
鄒正達嘻皮笑臉地回道:「爹啊,我怎麼能不出錢呢,只是我沒錢,您要我出這個錢,我就得把三個孩子賣掉。」
「好,小妮兒,你回去把你爹叫過來,我要問問這個事他是怎麼想的?」鄒老爺子對鄒晨說道。
鄒晨正看着二伯大戰爺爺看着正精彩,冷不防戰火燒到自己身上了。
她捂着臉佯裝流淚,然後抬起頭,滿臉的委屈,「爺爺,我爹他病下不了床啊,而且,我家只剩下兩貫錢,我爹的藥錢還不夠,我們家上哪弄錢去啊!」
馬氏不敢惹老二,可是她敢惹鄒晨啊,一聽到鄒晨這樣說,氣怵怵地罵道:「你個小娼婦,你是怎麼說話的?你家會沒錢?讓你娘回娘家去借,她不是有能耐嗎?」
「閉嘴!」鄒老爺子氣的腦門兒痛,上次就是這樣罵鄒晨,結果老三被氣的差點死。
鄒晨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淚水漣漣地說道:「奶奶,我爹他確實病的下不了床,您要不信的話,就隨我一起去看看,家裏就剩下兩貫錢了,我娘天天在家裏發愁,這藥錢都不夠怎麼辦!我娘就是去借錢,那錢也得先用來給我爹看病啊……」說完跪在地上,膝行幾步,挪到馬氏的面前,抬頭看着她,用一雙乞求的眼睛看着她。
馬氏一直記得鄒晨在那天用一種陰毒的語氣說「馬氏,你再嚎我就殺了你!」永遠也忘不了那雙充滿仇恨的眼睛。她看到鄒晨跪着用一雙淚水漣漣的眼睛看着自己,從心裏泛起一股寒意,這個小丫頭不好惹,太毒了,她狠起來可以殺人,裝起可憐來說哭就哭,太毒了。
她嫌棄地看着鄒晨,就象看着一條小狗一般。隨手把她給撲棱到一邊,乾巴巴地說道:「別跪我這裏,想跪哪就去跪哪兒。」
鄒晨撲閃撲閃眼睛,用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看着馬氏,可憐巴巴地說道:「奶奶?」
鄒老爺子看着兒子和孫女都在演戲,嘆了口氣,道:「老二,你這是和老三打定主意不出這個錢了?」
鄒正達依舊是嘻皮笑臉的,「爹啊,看您老這話說的,我大姐有難,我能不幫嗎?可是這沒錢也沒有辦法啊,為了我大姐,我就狠狠心把二郎和六郎賣了得了。我大姐那是誰啊?這家裏誰也不能越過她去啊?她想罵誰就罵誰,她想打誰就打誰,她想讓哪個三更死,哪個就活不到五更去。」
「夠了!」鄒老爺子被這幾句話氣的渾身發抖,指着鄒正達氣的說不出來話。
鄒正達看到火候差不多了就站起來說道:「爹娘,您看,家裏剛搬的家沒幾天,還有一堆活計沒做呢,要不,我先回去得了,啥時大姐要錢,您和我說一聲,我沒二話。大姐啥時要,我就啥時把二郎和六郎賣了去換錢!」
說完了話,恭恭敬敬地領着鄒晨行了個禮,挑開門帘就往外走。馬氏喊了兩聲,他回過頭,淡淡地說了句:「娘,在你心裏,我和老三,到底算什麼?還沒有你後院養的兩頭豬主貴吧?」
鄒正義看到他這樣的態度,不免大怒,猛地站了起來,指着他罵道:「鄒老二,你咋說……」話還沒有說完,鄒正達一個直拳打到他的臉上,他慘叫一聲捂着鼻子直叫。
鄒正達睨着眼看他,使勁掰着他的手指,「我早就說過,你再敢用你那狗瓜子指着我,我就掰斷它,現在,是給你提個醒!」
「老二!」鄒老爺子氣的隨手把屁股底下的馬扎扔到鄒正達身上,鄒正達隨手一擋,馬扎掉落到地上搖晃了幾下斷了一條腿。
鄒正達活動着被砸着的右手,氣憤的看着鄒老爺子,「爹,要是沒啥事,我就走了……」
說完左手抱着鄒晨,頭也不回的走出了院子。
一路上,兩個人誰也不說話,鄒晨忍不住了,問道:「二伯,疼嗎?」
鄒正達笑了笑,「沒事!」
回到了村東,看到柳氏和黃麗娘站在一把傘下,在院門口等他們呢。她們看到鄒正達抱着鄒晨回來,迎上前去,黃麗娘從二哥手裏接過女兒。
鄒晨忿忿地說道:「爺爺用馬扎砸我二伯了。」
「哪裏?」柳氏一聽就急了,一手舉着傘,一手就往鄒正達身上摸,不小心碰到他的右手,他哎喲了一聲。
進了屋,把袖子掀起來,便看到胳膊上紅腫一塊,柳氏眼裏噙着淚道:「這哪是去見爹?這是去見閻王的吧?好好的人去了,結果……」
「好了!」鄒正達阻止道,「快弄點餅子和肉食,我去烏老六家,中午就不在家吃飯了。」
「二哥!那烏老六可不是什麼良善人家,二哥與他交往須得小心些!」柳氏勸道。
鄒正達皺眉道:「我自有計較,你無須聒躁!」
鄒晨回了西院,把事情和父母講了一遍,黃麗娘瞪着鄒正業怒道:「看看!誰都能欺負你,她說借個錢,就得借啊?生怕咱們不借,用爹娘來壓咱們呢!」
鄒正業聽了以後低下頭,半天沒有說話。
鄒晨趁機坐到父親身邊,勸慰道:「爹,咱們已經分過家了,您總得為咱們這個小家打算。象是給小姑姑十五石糧食,我娘不是一句話沒說就答應下來了嗎?那是因為小姑姑和咱家親知道維護咱們,可是大姑姑對咱們這個家做過什麼?她家沒糧食吃就得讓我們兩家賣兒賣女的湊錢給她,這憑什麼啊?」
鄒正業抬起頭,疑惑道:「你說啥?啥賣兒賣女的?」
「我二伯家已經沒錢了,我二伯說,實在不行,只能把二郎哥和六郎哥賣了給大姑姑湊糧食錢!」鄒晨氣鼓鼓地說道,「爹啊,你不會也要把我賣了給大姑姑換糧食吧?」
「這絕不可能,我絕不會賣你們的!」鄒正業斬釘截鐵地說道。
「可是爺爺張嘴就向我們一家要十石糧食,五貫錢,咱家就只剩四十石糧食和二貫錢,您說,要是給了大姑姑十石,咱們家以後還吃什麼?」
「可是……」鄒正業向黃麗娘投去求救的眼光,黃麗娘瞪了他一眼,把頭扭開。
「爺爺和奶奶對咱們的養育之恩,咱們是得報答。但是呢,阿爹,總不能拿我們的命去報答吧?」鄒晨苦口婆心地勸道。
「阿爹,以前沒分家的時候,您一直聽我爺爺和我奶奶的話,聽習慣了!我大姑姑都能當咱的家,她在寒衣節的時候張口就說要休了我娘。……從來就不把我娘當回事,不把我們娘幾個當一回事!」
「阿爹,您仔細想想,她有沒有把我們家任何一個人當親人看過?」鄒晨站起身。
鄒正業聽了女兒的話,低下頭思考了半天。「小晨兒……你說的對……」
鄒晨看到父親被說動了,連忙趁熱打鐵,「阿爹,咱這個家,不是只有阿爹一個人,還有我娘,我二個哥哥還有小七,咱們是一個家,凡事得先為我們考慮考慮,然後才可以再去考慮其他人呢。」
「對,小晨說的對!」黃麗娘贊同道。
「阿爹,只有是真心的對咱們家好的人,咱才可以幫他。就象小姑姑,娘可是歡歡喜喜的把糧食給送出去了。可是象大姑姑這樣的人,她一心一意的要謀害我們,我們為什麼還要幫她呢?難道等到幫了她以後,再讓她想着其他的招兒來害我們嗎?爹啊,您還有幾條命能被她害啊?」
「……絕沒有下一次了!」鄒正業正色道。
鄒晨和黃麗娘對視一眼,臉上都露出了笑容。
「爹啊,以後咱家呢,不管是任何事,都得商量着來。就象今天的這個事,您光和我娘一個人商量,那不行,得讓我兩個哥哥都參與進來。……以後呢,咱家就投票制,一人算一票,小七先不算。一件事呢,要是大多數人都反對,那這件事就不能去做,阿爹,您看怎麼樣呢?」
「這個……中!」鄒正業點點頭。
鄒晨見到父親被勸通了,心裏一陣高興。
「阿爹,咱家裏人和村子裏的人都說我大姑姑精明厲害。她比你和我娘年紀都大,經歷的事情也多,她能不明白這借錢的事需要考慮、需要量力而行嗎?可她為什麼還要借着爺爺奶奶壓我們呢?……」
「不就是看着阿爹性子軟,好說話嗎?覺得我們三房都好欺負嗎?阿爹,人家快把你逼死了,你還要借錢給她。將來村子裏的人知道了會怎麼說?人家表面上會說你厚道為人良善,可是背地裏指不定怎麼嘲笑你呢。村子裏的人知道了你連逼死你的人都可以原諒,以後不是都可以來欺負咱家了嗎?」
「以後,我和我兩個哥哥指不定在外面要受別人怎麼樣的欺負呢?要是被人欺負了,連說理兒的地方都沒有,人家會說,多大點兒事,不就是被打了一頓了嗎?你爹他連逼死他的人都可以放過,你們怎麼這麼不通情理……」
鄒正業聽的臉色越來越不好看。
o(*^▽^*)ブ下午還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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