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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晨飛快的穿好衣裳走出屋,只見正院外又是人山人海,圍的水泄不通。
她的父親站在姥姥旁邊鐵青着臉看着鄒大,鄒正義滿身的腳印狼狽不堪,一雙小眼中露出恐懼的神色看着她的二個舅舅,而二個舅舅惡狠狠地揮拳要往上撲,被幾個同村的村漢死死的抱住,不讓倆兄弟上前。
幾個村漢嘴裏不停的勸道:「黃家哥哥不能再打了,再打就出人命了!……鄒大並不是有心推親家母的,打幾下出出氣就算了,可不能打出人命啊……」
母親抱着小七站在姥姥身後低頭正抹眼淚。二伯一臉吃驚,氣憤的盯着大哥,二伯母和六郎站在黃麗娘身後正低低的勸着她。
馬氏縮在屋裏一聲接一聲的高聲罵,就是不出屋。
「姓馬的老虔婆,你別以為躲在屋裏指使着你大兒子耍賴,就沒人能把你怎麼樣!信不信老娘一把火把你那鳥窩給你點到天上去?」黃劉氏冷笑一聲,拿着一根棍子威風凜凜地站在院子中,棍頭直指着半跪在地的鄒正義。
馬氏在屋裏反唇相譏:「我呸,我讓我大兒子把你送到官府,關你十年二十年,看你還興不興?」
黃劉氏指着正屋大笑,上前幾步『咣』一下,揮舞着手裏的大木棍往窗欞子上狠狠的敲了下去,屋子裏『啊!』的一聲傳來兩個女人的尖叫聲。
馬氏在裏面驚恐的大喊:「來人啊!救命,救命啊。殺人啦……」
「呸!你個不要臉的老虔婆。往常你欺負我閨女,我只當你是她婆婆對你多番忍讓,今天你居然敢叫你大兒子跟老娘遞爪?老娘要不把你這鳥兒子給打殘廢嘍,老娘改你姓。」
鄒正義雙手亂擺狂喊:「我沒,我沒有,我是失手,對,失手才推了你一把。」
黃劉氏用棍子指着鄒正義冷冷一笑:「哼哼!你們老鄒家的兒子可是真出息了?講理講不過我,就敢動手?」說着拿起棍子沒頭沒腦的往鄒正義身上敲去,「爪子給你敲折嘍!你看你娘管你不管?她要是真和你親,就不會自己個兒躲到屋裏,把你扔院子外面!」
嘴裏說是打殘廢,可是棍子卻是只往鄒正義背上敲,並不往腦袋和胳膊上動手。
鄒正義一聲接一聲的慘嚎,「二弟,三弟,救命,救命啊!」
鄒正業一臉氣憤,聽到大哥呼救,呸了他一下轉過臉去不願理他。鄒正達臉上則露出輕蔑的神色,瞪着他咬牙切齒道:「誰是你的二弟?你要是真拿我當二弟,分家產時會和咱爹一起騙我?這會想起我是你二弟了?」
屋子馬氏和朱氏扯着哭腔大叫:「殺人啦!殺人啦!還有沒有王法了啊?快去叫里正,快去叫村保。……」在屋裏喊的聲廝力竭就是不出來。
「黃大娘,打幾下出出氣就算了,可別把人打出好歹來?」看熱鬧的人群中有人大喊勸道。
「是啊,黃大娘,打幾下就行了……」
「鄒大,快向黃大娘陪不是,這天底下哪有小輩打長輩的道理?陪個不是,讓黃大娘饒了你。」
「是啊!黃大娘消消氣吧。」
「是啊!消消氣,打出好歹來不還得給請醫士看嗎?」院外的人七嘴八舌的勸道。
鄒晨跳過低低的院牆,跑到母親身邊,母親看到她過來了,拉着她的手攬到懷裏。二伯娘柳氏一臉憤慨盯着正屋的木門,雙手緊緊捏在一起。
黃劉氏聽到院外人的勸說,轉過身說道:「剛剛鄉鄰們也都看到了,這鄒大竟然敢打我?我敲他幾下解解氣。既然各位老姐姐都開口勸,也就算了,我呀就當沒這回事。」
院外幾個上了年紀的老婦人,一臉鄙夷的看着鄒正義,怒道:「這樣的人就應該揍一頓!小輩敢伸手打長輩,不打就沒有記性?」
黃劉氏把棍子往地上一頓,大聲說道:「老姐姐們來評評理!這鄒家有良田二三百畝,劣田幾十畝。劣田就不說了,咱們只說良田的事,這麼多良田,為啥只分給兩個兒子二十畝地就打發了?而且還扣着兒媳婦的嫁妝不肯給!這是什麼道理?今天要是說不出來個道道來,我就捨出這個老臉去縣裏請縣大老爺來斷斷這個官司……」
『嘩----』院外沸騰了,誰也沒想到老鄒家這麼有錢!他們家住的是爛泥屋,吃的是糠拌的野菜,村莊裏的人一直以為他家不過是比普通人家稍微好一點的家境。真沒有想到從黃劉氏嘴裏竟是說出三百畝來。若是別人說出來他們定然是不肯相信,然而黃劉氏與鄒家是親家,這親家知道親家的家底那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了。
「良田二三百畝,卻只分給兩個兒子一人二十畝地,門老幾百輩子,哪個分家的這樣分?是倆兒子做錯事了,還是倆兒子犯了王法?這偏心的都沒邊兒了?再說了,只分這一點子地不算,居然還要立刻把兒子趕出院子,讓他們去村東的廢地上自己搭窩棚?我呸!就是家養的狗啊豬啊也得用泥給糊個窩吧,自己的親兒子就能這樣趕走,這樣絕情!這還是人幹的事嗎?」說着把棍子氣憤的往地上頓了幾頓,鄒正義看着她手裏的棍子打了個寒顫。趁着眾人聽她說話不在意,一溜煙的鑽到屋角一個草堆邊不出來了,齧牙咧嘴呼了半天的痛才敢去摸背上的幾道傷口。
「我昨天來看我閨女,在家裏呆了一下午,正院居然連個人都不出來,沒一個人來看看來問問。晚上吃飯的時候,我家閨女還特意給送去一大碗角子。知道我女婿回來怎麼說嗎?」她停頓了一下,又接着說,「我女婿說啊!他的爹身體不舒服,他的娘要在床前侍奉,所以就不來了。還問角子有沒有多的,要再端兩碗給他兩個孫子送過去!我呸,老虔婆,你家十年八年也不包一回角子,怎麼我閨女包一回角子你就有臉要三碗了啊?……」
鄉莊村戶是極少吃角子這種食物,一般這種食物都是待貴客或者過年的時候才吃上一頓,一聽馬氏居然張嘴向兒媳婦要角子給孫子吃,都撇撇嘴,鄙夷的看着緊閉的屋門。黃劉氏是黃三娘的親娘,本就是貴客,而且人家還是帶着二個兒子過來送的鮮肉白面和糧食,包一頓角子那是頂天的老面子了。怎麼這婆家不出來迎客就罷了,居然角子還得再多要幾碗?
「你來我家院子,怎麼不先來我家?你不來我家,也沒送東西見禮,我憑啥子先出去看你?」馬氏在屋內喊道。
院外的人不等黃劉氏接話,鬧哄哄的議論開了。
「人家是貴客,是嬌客,啥時娘家人來了,要娘家娘先去拜見婆家娘啊?」這是娘家比較受待見的一位小媳婦。
「是啊,我倒是第一回聽說,娘家來人,婆家躲起來不見,這是不想擱親戚了啊!」這是有親家的一位婆婆。
「今天真開眼了啊,原來娘家娘去看閨女得先拎着東西去拜見婆家娘,見了婆家娘才可以見閨女啊?」這是有閨女往外嫁的娘家娘。
「天呢,不送東西給婆家,原來婆婆就可以打兒媳婦啊?」這是一個歪樓的小媳婦。
「啥子打兒媳婦?」一聽有人歪樓,眾位婆婆和媳婦八卦之心熊熊燃燒。
那位小媳婦揚聲道:「前幾天鄒家分家,我也在院外看公道。結果鄒家大娘因為覺得兩個兒媳婦要的東西多了,逮着黃三娘子好一頓毒打呢……」
「我看到了,確實是打了,哎喲,黃三娘子命苦喲……」
「是嘞,是嘞,先是小閨女被她公公打半死,自己又被婆婆當眾毒打!」
「……」
黃劉氏一聽女兒前幾天被她婆婆打了,又提起手裏的棍子,『咣-咣-咣』把正屋的門敲得震天響。
她罵道:「馬氏,給老娘滾出來!你敢打我閨女?老娘要把你的皮給扒下來當成球踢!」
正鬧騰間,村保和里正破開人群走到院子裏,一看屋子裏雞飛狗跳,黃劉氏拿着一根大棍往屋門上敲,窗戶欞子還有上面糊的紙都已經敲爛了,眼看着門被她敲的咣咣直響,趕忙的使個眼色讓自已的渾家上去拉。
村保和里正的渾家一左一右挾着黃劉氏,嘴裏說不盡的好話,終於把黃劉氏給半拉半勸的弄到院子中間了。
黃劉氏喘着粗氣高聲叫罵:「我老黃家就沒有吃過這種虧,啥時我家的閨女能被人這樣欺負了?兩位老妹妹不要攔着我,我非和這個鄒馬氏拼命不可!」
鄒里正的渾家好言好語的勸道:「老姐姐快莫動怒,小輩們都看着呢,有啥事不能坐下談的,快別這樣了,仔細小讓輩們看了笑話。」
鄒村保的渾家也勸道:「老姐姐消消氣,你和那馬氏一般見識做什麼?她算個什麼東西能和老姐姐比?……」
黃劉氏聽了二人的勸,丟了手裏的木棍,坐到了院子裏一個馬紮上,開始擺理,「兩位老妹子,我也不怕你們笑話,我這口氣啊……」說着嘭嘭嘭拍了幾下自己的胸口,「我這口氣,咽不下啊,嗯不下!我家的閨女打小就溫順聽話,我和她爹從來沒有動過她一根手指頭。怎麼嫁了人,婆家就不拿我的閨女當人看呢?想打就打,想罵就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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