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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晨服侍了別氏吃過了晚飯才回了錦墨居,女使已經擺好了飯菜等着她。
「祖母吃過晚飯了?」陳琦給鄒晨盛了一碗湯遞到她面前問道,看得胡媽媽嘴角又抽搐了起來,杜昭和石竹石燕則是笑盈盈的替他們布菜。
「是,已經吃過了,」鄒家從來沒有食不言寢不語的說法,所以她和陳琦成親一個多月來,吃飯的時候總是在談話,「吃了一碗燦米飯,又吃了幾筷子青菜,肉菜倒是沒多吃。」
陳琦點點頭,感慨道:「人上了年輕,口味也跟着變清淡,記得母親曾說過,祖母極愛吃肉食。……知制誥范景仁(范鎮)已經於兩日前上了奏摺,彈劾各牧馬監辦事不利,強壓商戶們購馬。要求朝廷徹查此事,不要令那些守規矩的商人蒙受巨大的損失。」說起了今天下午京城送來的信。
「這是開始了?」鄒晨若有所思。
陳琦莞爾一笑。
到了掌燈時分,倆人談話內容傳到了陳宗長那裏。
陳宗長沉吟良久,嘆道:「爺不如孫矣!」從此之後不再過問陳琦的事情,任他自己施為。
自己能掌握的,也不過就是一個陳家罷了,可是看孫兒和鄒氏談論內容,竟都是天下大事。孫子聰穎,鄒氏又一力扶持,將來說不得這個孫子能一飛沖天,陳家千年的榮耀就要靠這個孫兒來維繫了。
第二天,玢哥依舊來陳琦書房裏看一個時辰的書。
鄒晨笑盈盈的去接待。
「這是鄭州梨,這是杭州府的飴糖,這是河北路的紅棗,這是龍鬚酥……」鄒晨指了指自己帶來的點心盒子,「我娘家才給我送來了幾樣點心,正巧玢哥來了,你也來嘗嘗。」
玢哥看的直流口水,雙眼往陳琦那裏望去。
陳琦拿起一塊龍鬚酥遞到他的手裏,玢哥這才敢吃。
「擷英堂和其他房頭都送了嗎?」陳琦隨口問道。
「我娘家車子一來,我整理了一下給每個房頭送去了一些,祖母那裏送了一些酥軟好嚼用的。」鄒晨笑語晏晏。
玢哥坐在一旁靜靜的吃點心,聽着陳琦和鄒晨說着家常話,不由得心生羨慕。
父親和母親也是這樣的,軟語輕柔,一個坐在燈下縫補,一個坐在燈下攻讀……
鄒晨看到玢哥的表情,親自給他沏了一壺上好的福建南茶。
「謝謝嫂嫂!」玢哥極有禮貌的站起身。
鄒晨看着玢哥瘦瘦小小的身板,不由得想起了在鄒家莊的小七,也不知他現在怎麼樣,沒有人在他身後逼着他用功,會不會偷溜號。也不知他聽不聽先生的話,有沒有認真寫字。
鄒晨這樣痴痴的想着,直到玢哥走了也沒有發覺。
「……晨兒?晨兒?」直到陳琦的聲音猶如從天際邊傳來,鄒晨才回過神來。
「在想什麼?」陳琦問道。
「在想陽陽!」鄒晨絲毫不隱藏自己對家人的想念,和陳琦說了一番擔憂小七的話。
陳琦聽完之後思索了一下,「要不,我們明天回娘家看看?」
鄒晨睇了他一眼,「我娘家今天剛送了瓜果過來,我明天就鬧着回去。知道的是說我思念娘家人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在婆家受了什麼委屈呢。」
陳琦便訕訕的笑,鄒晨又遞給了他一個親手剝好皮的鄭州梨。
夫妻倆個輕聲細語的說着閒話。
這時,段帳房過來回話,鄒晨立刻讓將他請到書房。
段帳房進來後見到陳琦也在,施了個禮,說道:「稟郎君和主母,前一段讓我在問的在杭州買地的事情,有了眉目,有一家在咱們家做水運的老闆,說到前翰林學士張伯軒家裏有一個方圓十里的莊子要出售。」
「翰林學士家裏怎麼落魄到要賣地的地步?」鄒晨奇道。
段帳房笑了笑,拱手道:「張伯軒去世已近四十年,家中子弟竟沒有一個再中舉的,於是便敗落了下來。後來幾房開始爭奪家產,眼看到了最後只剩下先祖置辦下來的田莊,因為田地膏貧不均,每房都死咬着自己分的是貧地。鬧到了最後去杭州府打官司,杭州府便各打幾十大板然後判定將田地變出,幾房只分錢不分地。」
「還有這樣的事情?」陳琦一聽來了興趣,讓段帳房細細講來。
「……張家的人為了防止別房的中飽私囊,便定下了規矩,只能整個田莊一起賣,絕不許散賣。所以都兩個多月了,也沒有一個人來問津。」段帳房說着臉上便露出了譏笑的神色。
在這個年代,變賣祖宗傳下來的田地,被視為大不孝,一個翰林學士的子孫居然如此不孝,豈不令人唏噓。
「不知地價是多少?」鄒晨問道。
「官府估價一萬五千貫……」段帳房停頓了一下又說道,「此莊方圓數十里,有一條小河貫於其中,猶為膏腴,有佃戶百家。」
「一萬五千貫啊?」鄒晨聽到這個價格盤算了一下,感覺略有些不值。一個方圓數十里的農莊,可耕種面積最多也不過是四五萬畝。杭州現在地價是四百文每畝,若是貧田也不過是二三百文,比起中原的地價要便宜多了。
段帳房看到兩位主人沒有說話,便自作主張的說道:「其實若是能降到一萬貫,我倒是覺得不錯。」
陳琦想說些什麼,但是想到這是鄒晨的嫁妝錢,便住了口。鄒晨沒有發覺他的表情,問段帳房道:「你有把握能降到一萬貫嗎?」
段帳房沉吟了一下答道:「我自然是不成,不過若是主母肯讓劉成去辦,這事自然能辦好。」
其實依一萬五千貫的價格拿到南宋去看,還是非常便宜,蘇軾做杭州知府的時候,肥田價已經漲到兩貫。南宋初期,肥田漲到五貫。到景定年間,肥田價格達到了會子價一千貫,賈似道以銅錢四十緡每畝強買了數傾。
這些鄒晨不知道,但是她卻能想到,未來杭州的地價肯定會暴漲,便說道:「劉成叔這一段呆在陳家也無所事事,家裏大事小事也用不着他,他正煩悶着。正好借這個機會去杭州散散心,你若是有心不如也跟着劉成叔一起跑跑,長些見識……」
段帳房便歡喜的下去,又將劉成請了過來,鄒晨吩咐了他幾句,劉成是知道鄒晨要要杭州買田,聞言自然願意去杭州。當下便定好了過幾日啟程,回鄒家莊乘往杭州而去的商船南下。
陳琦等到人都走後,慢悠悠的說道:「晨兒,按理說,這是你的嫁妝錢,我沒有置喙的餘地。只是一萬貫拿出去置地,會不會過多了?」
其實現在的宋朝已經和歷史上大不相同了,歷史上的宋朝,今年三月仁宗便去世了,可是現在仁宗依舊好好的,精神飽滿,又加上斷了丹藥,身體很健康,鄒晨不敢保證將來會不會出現遼人進攻中原的事情。但是凡事做兩手準備還是非常不錯的,在杭州買地既是為自家打算,也是在為鄒家打算。現在鄒家已經在杭州設了分廠,小部分的機器和人員已經轉到了杭州。
即使將來真的打起仗來,鄒家的人也能快速的撤走,安全的抵達杭州。
所以鄒家想自己先買地,然後再勸說着父母也在杭州買地。
這些,她怎敢對陳琦說?
遂笑道:「杭州府人傑地靈,鍾靈敏秀,乃是一等一的養老之所。我猜想過不幾年,杭州府的地價定會大漲。所以現在想買些田地屯着,萬一真漲了咱們轉手出讓,若是不漲也沒什麼,江南稻田產出甚多,光賣糧食也夠回本了。」
陳琦聽的將信將疑,正想辯解幾句,卻聽到敬哥和人說話的聲音隱隱傳來。「……郎君正和主母在書房裏讀書,不耐煩要人打擾,你若是有事只管和我說,我去稟了郎君。」
一會卻聽到有人抽抽噎噎的在說些什麼,只是離的遠沒聽清楚。
陳琦便走到窗前將敬哥喚進來,敬哥進來之後面帶不豫之色,「是紅豆這丫頭,也不知發什麼瘋,今天非要見郎君不可,問她什麼事,也不說,哭哭啼啼的讓人腦子痛。」因陳琦對這兩個小女使不怎麼待見,所以敬哥對她們也不過是淡淡的,可是對待石竹石燕這兩個貼身女使,敬哥卻是極盡巴結,凡是有好吃的東西總是不忘給她們倆個留着。
因紅豆是陳琦的女使,鄒晨不好處置,便對敬哥說讓她等到晚飯後到堂屋裏等着,說清事情的原委,敬哥轉身傳話去了,一會就聽到紅豆抽抽噎噎的離開。
陳琦不耐煩處置這些事情,「我們正談的高興,哭哭啼啼的象什麼樣子?不如讓她家裏領了回去吧,免得掃了興頭。」
「胡說什麼呢?」鄒晨白了他一眼,「我才剛剛嫁過來沒兩個月,就往外處置你的女使,你還讓不讓我在陳家抬頭了?她站在門口哭,想必是受了什麼委屈,待問明了之後,你再處置好了。」
陳琦不置可否的哼了一聲。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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