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一口氣,楊九就覺得肺痛,心痛,肝痛。
總之就是五臟六腑都在痛,那殺手的箭,射到他左肺了,雖然只是擦邊,可也是內傷。沒呼吸一下,楊九就疼得直抽抽。
看到楊九疼痛的表情,楊源也跟着痛了。
&能啊,活該!」楊源毫不客氣的吐槽了一句。
楊九翻了個白眼,「有這樣做先生的麼?」
楊源拿着藥碗走到楊九跟前,「楊宗俟?不錯嘛,找了你這麼久,竟然就是我徒弟!趕緊吃藥,你這副樣子回去,我必定會生吞活剝。」
&叫楊宗俟是不錯,你確定我就是那個,被楊七夫人帶走的倒霉孩子?」楊九自個兒可是不信的,他來這個身體的時候,就是個乞丐,對父母沒有任何印象。
趙湛可說了,楊七夫人是個巾幗英雄,怎麼可能不跟這孩子在一起,讓這孩子流落在金陵做乞丐!
&不了,族譜上寫的名字,就是楊宗俟,你當然也叫楊九,在家中排行第九。更何況,你肩膀上的楊字,更是假不了。咱們楊家世代軍功,只要是楊家兒郎,在周歲的時候就會在身上紋一個「楊」字。那字兒還是老令公時候,請了書法大家親自寫的,沒人能造假。我怎麼都沒想到,楊九是你的假名。」
&現在重傷,一定要養好傷才能回去!」楊源看着小臉蒼白的楊九,淡淡的說道。
楊九的傷,其實很重,雖然沒傷到心脈,但一個孩子傷了肺,養得不好,便落下病根。他沒敢把那支箭拿出來給楊九看。那箭的尾子是三角倒鈎,不能拔,還跟那殺手串成一串,箭身上也是倒刺,不僅傷被射中的人,還傷拔箭的人。傷者若受不住那痛,早就死了。
&身上有字不?」楊九好奇。
&然沒有,咱們北齊,身上能紋東西的只有兩類人,一種是罪人,紋在臉上。一種就是軍人,可惜我不是楊家子,沒那個榮耀能紋『楊>
原來軍人身上能紋身,楊家世代軍人,他以後是不是能在身上紋個龍虎什麼的。
楊源看着楊九的臉,就知道楊九在想什麼,「你想都別想,身體髮膚,可不是輕易能動的。你身上的字,是榮譽,若非如此,又怎可在身上動刀子。」
&想嘛,就想想。」楊九咧了咧嘴,就咳了起來,還帶了點血沫,又疼得齜牙咧嘴。就是開個玩笑轉移一下疼痛而已,這麼一咳更疼了。
他又趕緊找點其他的轉移一下身上的疼痛,便問道:「趙湛呢?怎麼樣了!」
楊源搖頭。
楊九想想也是,殺手又不止一個人,趙湛死了也很正常,就是心痛,自己費了那麼大的力氣,差點死了。對他極好的趙村長也死了,沒想到趙湛還是死了。
&我家裏的那幾個兄弟呢?」楊九又問。
&把你安置好的時候,回去找過,趙家村的人沒事,有聖旨直接下到趙家村,給趙家村的人減免了十年的賦稅,又賞賜了不少田地。不用擔心他們的性命。只是二牛他們,被人帶走了。」楊源應道。
楊九心裏一哽,「你知道被誰帶走了不!」
&了許久,沒查出來。」楊源說道。
楊九說了這麼幾句,就覺得沒了精力,罷了,反正二牛他們,也不過是他來這裏之後的心裏寄託,不見了就不見了吧,就是心裏還是塞塞的,估摸着是傷口太難受>
&傷了肺,肺主思,說幾句話就累很正常。你也莫要再想其他,安安生生的歇息便可,待你身體養好了,咱們就去汴京。」楊源道。
汴京啊……他來這個世界,就沒想過自己還有親人。不過……失去了一些親人,卻又意外的得到了一些,就是不知道那些未曾見面的親人是不是容易相處。
楊源知曉楊九是個不安生的,不然也不會在如此年紀搗鼓出趙家村地底下的隧道,便又說道:「楊家的人,都是很好相處的,也不用多想。你看看我,雖不是楊家的血脈,不也在楊家好好的過着麼。」
楊九轉了轉眼珠子,也是,楊源跟楊家沒血緣關係,只是楊家部下之子。看楊源的樣兒,也知道楊源過得很安逸。
&後你便跟我一起習武可好!」楊源說道。
&楊九默默的答了一句。
八年後……
三月草長鶯飛,汴京城繁花似錦,一個十六歲左右的藍衣少年騎着大馬如同鄉下人進城一般東張西望,跟在一個青年身後。
&得,回家後不要露出馬腳,一定不要讓家中女眷知曉你會功夫!」前面的青年不平不緩的說,「還要收了性子,不能太跳脫,讀書人就要有讀書人的樣子。字一定要寫好,畫,一定要畫好,若是有考校功課的,琴棋書畫樣樣都不能差。」
楊九:「……」
一路上,楊源翻來覆去就是這麼幾句話,就怕他露了馬腳。
臨近汴京的時候,楊源才與他說,家中長輩們什麼都好,就是不希望楊九習武。楊家就楊九這麼個獨苗苗啦,可不能折在戰場上。所以這麼一根獨苗苗,一定不能習武,一定要考科舉。
楊源跟楊九說了身份的那年,楊源就回信給楊家了,說楊九在科舉上是可造之材,在金陵小小年紀都能考個縣試一甲,派個人去金陵查一下就知道。
這封信一回去,大伙兒可是樂壞了。楊家着實經不起折騰了,走科舉挺好的,以後能做安閒的官兒,不用去拼命。
反正楊源以前也考中過狀元的,楊家的長輩們很是信任楊源,把楊九交給楊源調教。甚至在楊源說行萬里路才能學好學問,楊家的人二話不說,壓着對楊九這麼個獨苗苗的期盼,答應等學成後再回楊家。
可這麼一拖,竟然就過去了八年。
&定不要讓長輩們傷心,所以不能讓他們知道你有功夫。」楊源才說完,又說了一遍。
&叔,我腳上和手上都帶了鉛塊,放心,走路的步子跟正常人一樣沉!」楊九覺得自己的耳朵快起繭子了,趕緊打斷楊源。
楊源瞥了楊九一樣,「氣息不對,普通人的氣息哪有這麼輕的。」
楊九閉嘴,斜眼看着楊源。當年楊源可是直接就說要不要跟他習武的。大男兒文能上朝堂,武能馬背定天下,又被金庸古龍這些老爺子影響了,當然暗搓搓的想學武來一把大俠風。楊源大叔,您既然一直都知道楊家的長輩們不希望習武,當初怎麼就不提醒一聲呢!
他心裏默默的吐槽了一把。
不得不說,這些年跟楊源在一起,自個兒的心性都變得跳脫了。真如十六歲的少年一般。
看着楊九閉嘴,楊源又開始碎碎念,「普通人走路的姿勢,跟習武的人走路的姿勢也不一樣,你這一點也要記住。家中的長輩都是沙場老手,只要一個破綻就能知道你是不是習武了。你若是露了破綻,反正往後我肯定是不敢教你的了!」
楊九翻了個白眼,他心中自然知道,是以……您老能不能不繼續碎碎念了,他真的知道了。他不知道比別人多好幾倍珍惜習武吶。
看到楊九騎在馬上蔫蔫的,楊源才點點頭。「這樣子就對了,一個讀書人舟車勞頓的,精神頭還那麼好就怪了!要是精神頭太好,總顯得有幾分不對……」
楊九隻覺得雙耳真真磨出了繭子,賊兮兮的說道:「前些日子大伯母來信與我,說源叔老大不小的,該說們親事了。」
楊源的話立馬就停了下來,回頭看楊九,「小孩子一個,什麼說親不說親的。你先把你會武的事情掩藏好。」
&伯母說你都三十好幾,再不說親就沒好姑娘了。」
&九,你真的贏了,以後不許再提這事。」楊源憤恨,這麼些年,楊九怎麼越養越歪,當年那個沉着冷靜,心思縝密的楊九呢?現在怎麼越來越能跟他鬥嘴了。
&這麼一個師傅,做徒弟的自然不能好,所謂,上樑不正下樑歪。」所以楊源就是個話嘮加毒舌,還是個喜歡捉弄他的話嘮,他要是不毒舍點,着實對不起楊源這些年的教導。
楊源看着楊九嬉皮笑臉的樣子,心中大嘆,果然自己又養歪了一個。這樣不好,不好。
&府了,咱們進去吧!」兩匹馬停在一棟氣勢恢宏的宅院大門門口。
楊九下馬,揚起脖子,早已經對這書信來往已久的楊家伯母,嬸子,姑姑,姊妹的好奇已久。
朱紅色的大門早已經敞開,門口沒人,卻能從大門內聽到嘿嘿哈哈的聲音。是一群少年習武的聲音。
楊門也就剩下一群寡婦,就算白日裏有人聽到宅院裏傳來的習武聲,也不會去管,只會說一聲楊家不愧是將門。
楊家的牌匾是太宗親題的,這北齊的皇帝,見了楊家的人,都要禮讓三分。
這楊家的大門口,其實並不如那些勛貴世家的華麗,只是那一股子從軍隊裏養出來的肅殺,連楊家的大門口都染了些,自然就比其他勛貴人家氣勢恢宏。
那楊家的人,半個月前便得了楊源的音信,說是一個月後返回汴京,楊家的人掐着日子,便算着是這幾日,又擔心楊九未曾回過家,不知是白天回,還是晚上回,回來的時候大門若是關着,又如何顯得對楊九的重視,那大門便就那麼全天開着了。
楊九看到楊家的大門,心中感慨萬千。八年前他還在為生計,為考科舉做人上人拼搏努力,現在不用拼搏已然是人上人。身份變化懸殊,任誰都未曾想過。
&着做什麼,先進去吧,我估摸着他們正在訓練那群小子呢。」楊源臉上帶着和煦親切的笑容,眼中透着絲絲的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