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酥睜開眼睛,晨光從窗紗後透出,清脆的鳥鳴聲傳入耳中,她舒展開身軀,只覺得神清氣爽。從未睡得如此香甜。
蘇酥坐起身來,這才發現她已經回到了家中。
「魔王。」她喚了一聲。並無回應。
一片貼在牆上的輕紗卻倏然飄落,輕盈的滑到她面前,徐徐的舒展開來,一段影像便在輕紗上活動了起來。魔王的臉出現在影像中。
「蘇酥,」他說,表情溫柔,身後卻是一團漆黑,不時有灼熱的火光從遙遠的黑暗中炸開:「你醒來了嗎。」
蘇酥有些吃驚:「魔王,這是……留影還是通訊?」
「通訊。」魔王回答道,不過身影卻倏然暗淡了片刻:「不過尚且不太穩定。也不能支持太久。」
「……有些、事情,必須我處理……」他的身影像是被漣漪晃動的水波:「不會太久……很快就……回去你的身邊。」
輕紗落下,蘇酥拾到手中,它逐漸收縮,纏繞在她的手腕上,成了一個漂亮的卷花手環。
蘇酥撫摸着手環,長長的嘆了口氣。
「啊……」
直到現在,她才終於後知後覺……她真的有了個魔王男朋友啊。
她對魔王其實一無所知。
雖然她一點也不後悔就是了。
蘇酥又發了一會呆,把各種紛亂的思緒都趕出去,她掀開搭在身上的輕薄毛毯,低頭看到床邊端端正正的擺放着一雙拖鞋。
蘇酥拎起來一看,這似乎是她扔在衛生間裏準備洗的……現在它已經光潔如新。
她走到門前,手搭在門柄上,蘇酥又怔住——手柄上脫落的烤漆已經被補好,再一看去,房屋很顯然被仔細的整理過,地面光可鑑人。她隨手在門上一抹,指尖竟然沒有一點灰塵。
是魔王做的嗎?
蘇酥掩住嘴唇,心中難免驚訝。
打開房門,一股香味便撲面而來,蘇酥抬眼一看,茶几上擺放着一束怒放的玫瑰,香檳白中混雜着幾朵淡粉色。正是她所贈送給魔王的那束。她走到玫瑰旁,手指輕觸着花瓣,魔王的聲音便悄然響起:「它永遠不會凋謝。
「咦?」蘇酥吃了一驚,她收回手。左右看着,魔王的身影並未出現。
蘇酥眨了眨眼睛,深深的嗅着花香。隨後她走到了鏡子前,如法炮製,在鏡面輕輕一點,果然魔王的聲音再度響起了:「蘇酥美如夢。」
果然是留聲。
蘇酥一個人站在鏡子前傻笑了半天。她將手指貼在牆壁上,繞着家中慢慢的走着。魔王的留言不斷的被觸發。
給沙發的留言是:「這裏灑滿了金盞花粉,可以小憩一個美夢。」
碰到衣櫃:「新做了十五件裙子,希望蘇酥喜歡。」
魔王絮絮叨叨,他不僅將房屋各個縫隙都清理得極其乾淨,還點評了電路、熱水器、插座等等的危險性。充分顯示了他最近一段時間的學習成果。
最後蘇酥來到廚房。
餐桌上擺放着碗碟,一個透明的罩子將它們籠罩着,蘇酥走過來,魔紋悄然消失,極其誘人的香味便散逸開來。
魔王說道:「我用冰櫃裏剩餘里的材料做了早餐。」
蘇酥走到桌前,椅子自動拉開,碗筷飛到她面前的位置。她叉起一塊肉沫煎蛋,極致的美味便在舌尖綻開。
蘇酥吃了幾口,不知不覺居然又淚流滿面,她一邊擦着眼淚,一邊卻忍不住笑:「真是太好吃了……我要慢慢的品嘗。」
於是這頓早餐,蘇酥吃了兩個小時。
最後她心滿意足,抱着肚子,踱到了窗前。
夏風拂面而來,樹梢上知了的聲音此起彼伏。蘇酥站了一會,低頭發現一柄傘靠在牆邊。正是她在地鐵站丟失的那把。
「被他撿回來了嗎……」她將傘撐開,頓時便感覺習習涼風環繞着她,驅散了熱意。
魔王的聲音很溫柔:「蘇酥,我在傘中施加了陣法,它能調節你身邊區域的溫度。」
蘇酥撫摸着傘柄,只覺得心仿佛泡在蜜水中,飄飄然要飛起來了。
她撐着傘,毫不猶豫的關掉了手機,晃晃悠悠的出了門。
她並沒有具體的目的地,只是吃得太撐,打算散步消食。
路上除了她之外,再沒半個人影。都在室內躲避酷暑。蘇酥舉着魔王特製·調溫傘,享受着極其難得的安寧。
過了片刻,天空卻漸漸堆滿了雲,陽光逐漸暗淡,蘇酥抬起頭,西邊的天空翻滾着烏雲,逐漸將太陽吞沒。
蘇酥倒是沒想到這天氣說變就變。不過反正她帶着傘,倒也不驚慌,依舊閒適的漫步。
一片樹葉被風捲起,擦着蘇酥的腿邊飛遠了。蘇酥仰起頭,雨點帶着些許寒意落下,短短的時間裏,氣溫竟然也一併降低了。
「今天有雨嗎?」蘇酥伸手接住雨點,雨勢漸密,她也沒了散步的心思,走入一條小巷中,準備抄近路返回家中。
這附近因為挨着舊城區的緣故,小巷縱橫交錯,蘇酥剛來的時候,經常在裏面迷路。她繞過一從伸出庭院的柑橘樹,抬眼卻看到一人站在路中。
非常奇怪的人。
他大概十七八歲,與蘇酥年齡相若,戴着一個竹斗笠。身上的衣服是窄袖的漢服,青色,邊緣以黑白二色勾勒出旋轉交纏的繁雜紋路,行動間隱約交疊成太極八卦的圖樣。背後斜背着一柄異常古樸的青銅劍,大約二尺來長,劍柄墜着一個銅鈴,鈴鐺晃動着,卻沒有發出聲音。
少年背對她站立,任憑雨水沖刷,不知是否因為那身衣服,他明明就在蘇酥眼前,卻好似站在另一個空間,小巷、民宅、樹木襯托着他,卻只是他的背景,與他格格不入。
是……角色扮演嗎?還是哪個劇組到這偏遠的舊城區取景?
蘇酥怔了片刻才回過神,她收回視線,繼續向前走去。
雨水打在傘面上,發出嘩嘩的聲響。
經過少年身邊時,他似有所覺,眨了眨眼睛,隨後他突然跳起來,連退數步,一手抓住了背後不知是真是假的劍,對蘇酥大聲喝道:「你是什麼人!」
蘇酥:「嗯?」
她嚇了一跳,不解的看着他。
少年推了推頭上的斗笠,他的面容在陰影下若隱若現,只露出一雙星眸,似青鋒上泠泠的冷光,審視着蘇酥,半晌才道:「你是普通人?」
蘇酥奇怪的看着他:「這個,是吧。」
如果不算她剛交了一個魔王男朋友的話。的確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少年的眼神微微一利:「既然如此,那就快離開這裏。」
「……哦,好的。」
這下輪到那少年瞅着蘇酥一言不發了。仿佛感覺她很是怪異。
他比蘇酥稍微矮一些,雖然努力板着臉做老成狀。這會卻顯露出一些稚氣來。
蘇酥沒說什麼,她對少年友好的一笑:「請讓讓。」
「你要往前?」少年問道。
「我家在前面。」蘇酥說道,她抬頭看了一眼天色,提醒道:「這雨一時半會不會停,你也找個地方避雨吧。」
「……」
少年似乎很輕的嘆了口氣,拉下了斗笠,語氣淡淡的道:「既然如此,就得罪了。」
話音還未落下,他突然無端倒退了好幾米。
少年驀然轉過頭,站直了身體,沉聲道:「閣下既然插手了,還不現身嗎。」
蘇酥撐着傘,茫然的瞧着少年:「你說什麼?」
話音未落,她偏過頭,一顆石子擦着她的臉,斜斜飛過。
蘇酥皺起眉。她轉過身,只見巷子右邊高高的沿牆上,站着一個人。
那人也是十七八歲的樣子,留着短髮,身上穿着很普通的休閒服,他似乎有些意興闌珊的望了一眼斗笠少年,右手抬起撫摸着自己眼角下的淚痣,接着他笑眯眯的看向蘇酥,舉起手,輕笑着打了聲招呼。
「喲~這位美女,你好啊。」
蘇酥皺眉看着他,她尚未說話,斗笠少年略微皺起眉,搶先道:「你是何人。」
「你居然不認識我?」休閒服聞言唇邊扯出抹笑容,看着分外的傲慢:「百川什麼時候出了這樣的呆頭鵝了,看你的樣子,真教我對大名鼎鼎的桃源失望啊。」
他從牆頭跳下來,雙手依然插在衣兜里,大雨將他淋得通透,他的頭髮跟衣服全都緊巴巴的貼着他。尤其是頭髮,一眼看去仿佛禿了腦袋。
偏偏他根本沒發覺,以手撫摸着眼角的淚痣,唇邊勾起一抹狂霸酷炫拽的笑容。仿佛霸道總裁一般,睥睨着斗笠少年。
接着他轉過臉,神情依然帶着些傲慢,語氣卻溫和了不少:「這位美女。」
「你在叫我嗎?」蘇酥問道:「請不要這樣稱呼我,我受不了,謝謝。」
休閒服眉峰一挑:「好吧,這位姐姐。」
他攤開手,居然說了跟斗笠少年相同的話:「可否請你離開呢?」
「……好啊。」蘇酥面無表情的說道。她將傘靠在肩膀上,有些無奈的說道:「那麼你們能讓一讓嗎?」
她抬起手,指着前方:「我要過去,但……你們擋住了路。」
第 9 章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