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趙乾受傷是因為自己的原因,林婉兒多有愧疚:「你腰上的傷還好吧?」
趙乾敏敏嘴唇,防治口水再流出來:「御醫說,沒有大礙,幸好有厚厚的玉帶保護,不然,後果不堪想像啊!」
那夜撞在石頭上之後,趙乾感覺不到腰部以下的存在,御醫就診,感慨三皇子福緣身後,身上的玉帶樣式雖然古怪了一些,但是很好保護了腰部,如果沒有這條玉帶,皇子後背的脊柱最後一根會被撞得粉碎,很有可能就此癱瘓。
趙乾不會告訴林婉兒兩件事情,一是自己傷勢的嚴重程度,二是這條玉帶是陳諾諾送給自己的。
前者是怕給林婉兒添堵,後者是怕給自己添堵,當然如果第二件事情讓林婉兒知道了,林婉兒心裏堵,自己渾身都堵。
林婉兒也沒有注意到玉帶,轉而問道:「你那晚七竅流血又是怎麼回事?」當時趙乾的樣子將她嚇傻了,黑色污濁的血從七竅流出,如同恐怖片一般。
趙乾一聽這個問題,心裏真的有些堵,臉色有些尷尬的扭過頭去。
看到趙乾如此反應,林婉兒來了興趣:「唉,你說說到底怎麼回事?」
沒有回答,但是回想起那天的事情,他心裏也是蠻堵塞的。
那夜的趙乾看似傷勢很重,但是很快便清醒過來,林婉兒的精神和身體都已經到了極限,虛脫過去。
御醫診斷完腰部的傷勢,然後把脈,眉頭越皺越深,最後低頭咳嗽一聲:「三皇子這是……這是……縱慾過度,有些傷了元氣……導致腎虛,神虛不穩,血氣四散,從七竅中流出,看着嚇人。實則無妨,和腰上的傷勢相比,不值一提。」
然後,眾人看趙乾的眼神就稀奇古怪了。縱慾過度?
陳笑笑和青竹娘臉色微紅,多有不悅和嫌棄,雖然你是皇子,但是我們家婉兒也是極好的,你這樣做怎麼對得起婉兒。
林成平、林乾毅和林翰林同時微微一愣。縱慾過度到七竅流血,也是蠻拼的。
趙鳳努努嘴巴,衝着乾哥兒豎起了大母手指頭,心裏讚嘆一聲厲害。
趙乾的臉一下子紅到了脖子根,縱慾過度?老子一身清明,守身如玉,從來都沒有縱過欲,何談縱慾過度?
他梗着脖子喊道:「不可能,我還是處……」男字沒有說出來,硬生生給憋回去了。涉及到個人私隱,低調內斂點好。
不過,眾人卻豎起了耳朵,想聽一聽三皇子趙乾會說出什麼話來。
「咳咳,御醫,會不會是你診斷錯了?」看着頭髮已經花白、眼神似乎也有些不太好使的老御醫,趙乾有些懷疑的問道。
老御醫火氣突然竄了上來,和大學士紀昀一般,一些頭髮花白的老人裏面多了一些固執,對某些東西的堅持遠遠大於對生命的重視程度。說好聽點,可以叫做有所堅持,說難聽點,就是固執己見。倚老賣老。
雖然趙乾的身份是皇親貴族,但是老御醫對於趙乾的質問異常惱火,呼吸速度不自覺的加快,強行壓住罵人的衝動:「皇子殿下,下官以大半生行醫經驗斷定,皇子殿下就是縱慾過度。沒有其他原因。如有偏差,下官願意將腦袋切下來給皇子當凳子坐。」老御醫特意加重了縱慾過度四個字。
眾人恍然。
趙乾不想再和這位老御醫糾纏,於是閉口不談,不自覺冷哼一聲。
老御醫看三皇子似乎還是不信,準備從醫學角度深度給三皇子講解一下縱慾過度的機理和突發症狀。
趙乾聽得一個頭兩個大,忍不住嘆一口氣:「您老不要再說了,我承認,我承認自己縱慾過度行了吧。」
老御醫心滿意足的點點頭,開了幾副湯藥,微笑着對趙乾說道:「這腰傷還需要針灸治療,其他方法總是欠妥一些。」然後取出一根如同拇指一般粗的銀針,漸漸向趙乾逼去。
趙乾眼中露出了驚恐神色,像是看到世間最恐怖的事情,那銀針不但粗壯,而且看起來有些遲鈍,但是卻泛着銀黑色的陰森光芒。
在趙乾的概念內,銀針針灸法應該是輕盈準確快速的,一位雙手極其穩定、眼神極好的針灸大師捏着針尖鋒利的針灸,一手準確無誤按着患者身上的穴位,極快的一針下去,針到病除。
可是趙乾看了看眼前這位頭髮花白、眼神還有些不太好使的老御醫,想像着老御醫用顫抖的雙手不是捏着銀針,而是擎着銀針,一手摩挲着穴位,嘴中念念有詞,最後也不確定是否摸准穴位,大差不差的將拇指粗的銀針鑿進自己的身體,一條命已經沒了半條。
「御醫,還有沒有其他比較可靠的方法?」趙乾開口問道。
老御醫無奈搖搖頭,將拇指粗的銀針在燭火上面烘烤消毒:「年輕的時候可以放肆一把,但是也要想着注意身體。女人的容貌,男人的腰,這是極為重要的事情,不能夠只想着一時痛快,等到了年齡大的時候,追悔莫及。」
其實,在林婉兒昏迷的這段時間內,已經發生了很多事情,風平浪靜的下面是不斷涌動的波濤洶湧和波瀾壯闊。
趙乾將林婉兒解救出來之後,徐驍大為惱火,雖然沒有明擺着詢問寶玉和玉寶是誰綁架了他們,但是卻旁敲側擊、繞着圈子從孩子嘴中知曉了綁架他們的人姓潘。西涼王不動聲色,將兩個孩子哄睡。
御醫來了,進房間給趙乾和林婉兒治病。
夏侯襄陽來了,詢問林婉兒的狀況,得知婉兒姑娘身體並無大礙,心中多有安慰,和徐驍坐在大廳內一同飲茶。
已經知曉末後兇手的西涼王眯眼問道:「夏侯,你覺得誰是主使人?」
大將軍淡然一笑:「誰是幕後主使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婉兒姑娘身無大礙,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好,畢竟現在的上京城還要面臨更重要、更嚴峻的事情。陛下對於那件事情也是更為重視,節外生枝並不好。」
徐驍一聲嗤笑:「你們啊,有時候總是涇渭分明,腦袋清晰,什麼事情都分得清輕重緩急,只是可憐了那位絕世的年輕劍客李慕白了。」
大將軍淡然一笑,並不在意。
陛下和皇后也來了林家小院,皇后心急,忙進了趙乾和林婉兒的房間。
大廳內只留下陛下、西涼王和大將軍三人。
大魏國最為顯赫、身份最為尊貴的三人在林家小院內風雲際會。雖然徐驍和夏侯襄陽已經入京多時,但是君臣三人卻從來都沒有私下見過面,只在朝堂之上,見過一次,還是風雷炸起,風雲變幻。
三人似乎都在刻意逃避,能不見便不見。
這也不得不讓人感慨,朱雀門事變之前,大魏軍隊攻克洛陽阿房宮,天下大勢已定,三人一人拎着一壺酒走上阿房宮那座有「九霄雲外」之稱的未央宮之上,繁星滿天,銀河傾掛,三人仰頭飲酒,好不快活。
陛下說,等天下大定,自己必要輔助大哥建業建立豐功偉業,還天下太平,百姓豐衣足食。夏侯含笑,神往那日早日來到,我必解甲歸田。徐驍嗤笑,夏侯你連老婆都沒有,卸甲歸田有個屁用。哥們我幸運太多了,有了老婆,還有個兒子,如今又懷上了,嘿嘿,到時候我做一個閒散人,幾畝薄田,幾間房屋,足矣。
可是,後來因為朱雀門事變,一切都發生了改變,讓人百感交集,唏噓不已。
如今三人又站在同一屋檐下,徐驍和夏侯襄陽落後陛下半步,長時間的沉默不語。
上京城初夏的天氣燥熱不已,也不知道哪裏飄散而來的雲朵遮住了天空,淅瀝瀝雨水突然傾瀉而下,像是斷了線的珠子,再連接成線。
陛下望着外面的雨,思緒飛到很遠的地方:「徐驍,這次你的行為有些過激,是不是有什麼難言之隱?」為了尋找林婉兒和寶玉、玉寶,徐驍帶着魏松將京官威脅了一個遍。
徐驍也不隱瞞,輕輕向前走了一小步,和陛下只有半個肩膀的間隔:「寶玉是素素和我的孩子。」語氣雖然還算平穩,但是卻也有一絲掩飾不住的激動。
雖然不相信朝廷內某些人,對於趙氏皇家也多有怨氣,但是徐驍從心裏卻是相信陛下,也相信身後和自己多有間隙的夏侯襄陽,所以才將寶玉的身份毫無顧忌的說了出來。
「哦?」陛下雖然略有驚訝,但是卻沒有過多的意外,「果真如此,皇后去澶州的時候,見過這小娃一面,朕和皇后私下也聊起過此事,沒想到真是這樣。寶玉這小娃長相和白素相似,但是性情執拗方面卻和你很像。」
朱雀門事變之時,皇后和白素都懷有身孕,只是後來白素為了掩護皇后,孤身涉險,後來沒了蹤影,這不知道這位女子是如何從生下了寶玉,然後從上京城到了澶州城,終於在一個暮靄沉沉的清晨,暈倒在林家小院之前,被林婉兒救回家中,最後葬在澶州城外,墳頭微小。
每每想起這件事情,徐驍心裏總是懊惱不已,堵着一塊石頭,對於寶玉的愧疚感越來越厚重。(未完待續。)